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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地久天长(福泽谕吉X我) ...

  •   日光有些过于炫目,我忍不住眯起眼睛试图躲避这样令眼瞳感到难受的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我很熟悉这样的温柔香味。

      将视线从天空之上收回,前方是爬满整个坡道的薰衣草花田,或深或淡的紫色铺开在前路,我掏了手套带起来,围兜里还装着小巧的剪子跟一个迷你喷壶,走向这成片的薰衣草花田,开始我一天的工作。

      但是开始后没多久,隐约有个声音从天空上落下来,那是我觉得似乎很熟悉,却一时又没能想起来属于谁的声音。

      ‘千夏……千夏……’

      充满耐心而有些清冷的声线,在我个人喜好来说,属于我比较心动的男性声线。

      话说为什么会有声音从天上传过来呢……

      这样思考着的时候视线里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卷入了漩涡中,感觉自己不断的坠落然后某一刻终于摔倒了底层,在震荡里再次睁开了双眼。

      从模糊到清晰的逐渐看清了面前的脸庞,因为低着头的关系,他银白的几缕头发垂落下来,翡翠般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歉意的注视着我,甚至拿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抱歉,昨晚有点过于勉强你了……很难受吗?”

      大脑里的思维忽然就全部都清晰起来了,我有些慌乱的想要坐起来:“啊啊对不起,应该要起来给你做早餐的对吧……我这就……哼唔……”

      腰部以下感觉十分不适,感觉就像是腰上绑着十几吨的沉重物品,动一动就又酸又涨的难受的很,腿根更是有种过度练习压腿劈叉带来的后遗症感受。

      “没有需要你必须去做的事。”他叹息般的按住了我的肩膀,小心的给我掖了掖被脚,像是安慰生病不能去上学的孩子一样又揉了揉我的脑袋;“是我不好,你躺着休息吧,早餐蛋包饭可以吗?”

      这样被对方照顾着其实有那么些感到不安,可我也知道他这绝对是好意,以我现在的状态就算起床了,也会因为身体的极度不适,很难专心做出美味的早餐,而且说不定还速度非常慢,那会耽误他的正常工作。

      所以我也只好虚心接受了他的体贴,有些腼腆的笑着点头道:“都可以的,麻烦你了。”

      他似乎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微微蹙眉,跟着再一次摸了摸我的头发,小心地再不会让风漏进来的掀了被子起身下床,语调平缓的温声说着:“你我夫妻,照顾你是我的荣幸,没有什么麻不麻烦。”

      啊,是这样没错,在昨天,我的姓氏从小岛,变更成了福泽,与这位看起来年长我十五岁的男性结为夫妻了。

      在床上又在稍微躺了好一会儿,我还是努力的起了床,感觉就像是蹲在花田里一整天都没动过,突然站起来所以导致的血液不循环似的摇摇晃晃。

      刷着牙的时候我都还在困惑,漫画里不是很普通的就起床了吗,我的身体应该也不是很脆弱,而且……

      咳,也没有很痛啊……所以为什么现在会这么难受呢?

      洗好脸抬起头时瞥见了镜子里自己的倒影,脖颈上那些难以忽视的红色痕迹,让脸上突然就烧了起来,有些仓皇的扭过了脸,却有些下意识的拿手去触碰,到不觉得刺痛,只是反射性的想要碰一碰。

      等在餐桌前落座,先生带着几分期待的不停偷偷瞄我,我还以为他是觉得我脖颈上的那些没遮住,是在无言的谴责他,赶紧缩了缩脖子解释道:“我那个,也是洗脸时候才看到的……”

      他忽然就露出了困惑的神情,视线在我脸上来回扫视了什么,随后像是恍然大悟似的抿了抿唇,眼底里像春风吹皱的湖水摇曳着湖光山水色:“我是在想,会不会不合你口味,我口味偏淡来着……”

      我简直想要立刻找到时光机爬回到几秒前,带着这份无地自容的心情,我差点咬到舌头的慌忙说道:“我觉得很不错,我也喜欢吃偏淡的!”

      “这样啊。”他像是松了口气的微微勾起些唇角;“有些公事需要去趟东京,刚新婚就要让你独自在家,我会尽量赶回来……”

      “没关系的。”我连忙摆了摆手,笑着向他表达自己对他的理解和支持:“工作可不会因为你结婚还是生病就理解你,去忙吧,等你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犒劳你呀。”

      他目光越发温和的看着我微笑点了点头:“那么,家里一切就拜托夫人了。”

      ※

      我跟先生算是比较神转折的关系发展吧。

      几个月前我还在家乡北海道生活着,但是因为新的规划政策,我的花田被强制收回成为了公家所有,我父母离世已久,也没有别的亲戚,就算有也不可能跟公家对着干,除了打碎了牙往肚里吞,我实在没有什么办法抗争。

      只是赖以生存,寄托了全部心血的一切都没了,我突然就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干脆连房子也卖掉了,打算四处走走。

      然后找个看着顺眼的地方结束自己。

      那时还是秋冬,小樽的天空灰蓝得像是沉寂晦涩的深海,却有着令人悸动的砖红色建筑,我想找间玻璃制品工坊学着情书里的情节,给自己做一个透明的骨灰坛。

      却在转角时被人撞了一下后,感觉到钱包被对方顺手带走了,在恐慌紧张的追逐时,看到前方的小偷突然被什么狠狠撞到了,整个人都朝着路边的护栏撞去。

      那画面过于震撼,以至于我喘息着就停下了追逐,直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那躺在护栏边上的小偷。

      寒冷的风吹着脸颊微微发痛,视线里有银白的物质悠悠飘落下来,反射性的抬头去看,才发现是下雪了。

      “这个,是你的吧?”

      有些清冷的嗓音将我的视线拽了回来,比我高出许多的健壮男性穿着深绿色的打卦,腰间别着已经堪称罕见的武士刀,脖颈上围着柠檬黄的毛织围巾,呼吸氤氲了他部分面容,却没能遮住他那双剔透翡翠般的眼眸。

      我还没能平复絮乱的呼吸,有些颤抖的伸手去拿回自己的钱包,不知道是怎么了,也许是无处申诉的委屈,也许是失去父母教给我的那片薰衣草田的痛心,又或者是一直以来都期待这被人帮助却也很清楚谁也帮不了我的悲哀。

      可是,可是此时此刻却又完全不认识的路人就这样伸出了手帮助我。

      内心像打翻了酱醋油烟的厨台五味杂陈到几乎刺鼻,我忽然就哭了起来,一边哭又一遍觉得自己这样太不讲道理,站在马路边就对着陌生人哭实在太丢脸,瞬间更加难过的哭得不能自已。

      我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先生劝着冷静下来,又被他陪同着在警局里做完了笔录,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和他并排坐在了街头的关东煮推车前,他将一双筷子递给我,眉眼温和地说:“你运气好,这老板神出鬼没,我从前在这边驻扎,一年到头才碰到过他十几次。”

      我觉得这话很新奇,从小到大甚少有人说我运气好,倒是不少人说我很不容易,乍一听到也觉得开心,便吸了吸鼻子笑了去品尝热气腾腾的丸子。

      老板说有梅子果酒,我想起自己也尝试酿过果酒,一时带着些怀念的要了一壶,说着为了答谢先生帮了我的话,请先生跟我一同分享这壶酒。

      到夜色深沉时,吃饱喝足后就该道别了。

      先生提出送我,我确实也不想太早与他分开,自己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只是很想再和他多待一会儿,走着走着就忍不住做了小动作,故意绕了远路。

      先生很有耐心,陪着我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路,没有说过任何对于路还有多远的话,只静静地陪我走着。

      只是,再远的路走着走着总会到达尽头,最终还是走到酒店后,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挤出了笑容准备同他告别。

      “我到了,谢谢您送我回来。”

      先生看了看酒店,又在看向我:“是来旅游的吗?”

      “嗯,过几天就打算再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去过横滨吗?”

      “还没……”我想是猜测到了什么,思维转了个弯有些急切的开口道:“您是横滨人士?”

      他微微颌首,视线落在我脸上片刻后,像是犹豫着什么,跟着像是迟疑着的开口说道:“要是你之后去的话……或许可以找我,虽然我可能也不是很有趣的导游……”

      “我会去找你的!”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笑着跳了一下,但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有多蠢,但是已经做出的行为我收不回来,我脸颊发烫得僵住好一会才又气又急的想扭头跑掉。

      可刚迈出脚又收了回来,眼神都不敢朝他看的掏了手机解锁,快速调入通讯录界面递给他:“那个,请把您的联系方法给我吧,到时候我一定会联系您的。”

      我被某种冲动去试着去了横滨,却没有立刻联系先生,不知为何,那种想要在某处结束自己的念头从我的思维里消失了,我来到横滨后反而积极寻找起了工作。

      不过由于学历限制,好工作自然是高攀不上的,倒是多年的养花经验,让我在一家环境不错的花园咖啡获得了园丁的工作。

      我所生长的地方没有这样的咖啡店,一个巨大的花园里错落着复古洛可可风格的卡座,客人们在花香中品尝特色的花蜜咖啡,还有特别供应的鲜花糕点。

      我的职责就是小心照顾培育这些纷繁的鲜花,每周会有一天的休息,也可以自行堆积到一起连休,日常浇水会有店员跟我一起做,算不得很辛苦,但是需要多花心思注意到花儿们是否有异常。

      虽然没有立刻联系先生告诉他我已经在横滨,但我会日常跟他发邮件,简单的记录着我每天的工作日常。

      先生回复并不多,偶尔也会主动发一些流浪猫儿的图片,但却没有什么话语,我有时想,先生会不会其实并不希望我这样给他发邮件,有了这个念头以后,我对于主动给他发邮件这件事感到了纠结。

      差不多刚好是来横滨一个月的日子,我把假期堆积到了月底,约了先生见一面。

      电话那头的先生沉吟片刻后答应了,那不过几秒的沉默让我越发肯定,先生大约当时只是客套的说词,而我过于兴奋和任性一直以来都给他带来了困扰也说不定。

      虽然有些失落,不过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本来也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人家帮了我不过是人家有正义感,而我怎么能因为别人的好意,就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对方增加困扰呢。

      我打算送他一份正式的谢礼后,就不再联系他,在这里找到了新工作的我,已经有了新的方向,就这样普通的工作着生活下去也是很不错的事情。

      可是礼物选择什么好我又感到了头疼,我从小到大没怎么送人礼物过,也很少从别人那里收到礼物,对这个一点经验都没有,便索性上网搜了搜话题,想着或许能从别人那里获取一点经验。

      结果发现清一色都是什么手工巧克力,我隐约记得这个好像应该是情侣关系的人才会送的甜点,就觉得怕是不适合用来送给先生。

      眼看着约定日子越来越接近,我干脆买了精品茶叶礼盒,然后在那天带着去见了他。

      其实莫名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躺了几个小时,天不亮就在为穿什么抓掉一把头发,我买了房子后行李就断舍离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在横滨找到租住处后也没怎么买过新衣服,加上确定工作后是当园丁,更加觉得没必要买什么衣服,到此刻才开始慌张没有合适的衣服穿去见他。

      连打算化妆,却发现自己什么化妆品都没有,只有一支润唇膏。

      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不得不放弃的叹口气,又自我安慰道,反正不就是好好道谢以后就不再联系吗,人家或许未必会在意你穿的什么呢,搞得像是约会一样隆重做什么呢,就这样随便一点吧。

      带着自己说不清楚的惆怅感,我提着茶叶礼盒出了门,街头三三两两的行人,地铁入口有可爱的女孩在兜售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我迟钝的反应过来,今天好像是二月十四日……

      神经猛地又绷紧起来,天啊先生是不是有发觉到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所以当时我约他的时候,他才有些犹豫?

      啊啊我为什么要用下周三您有空吗去约人啊,我怎么就不自己也看看日历啊!

      事到如今后悔也无济于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赴约了,但等我挤上地铁以后,突然又发觉到——

      假设,先生他是察觉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犹豫着却又答应了要赴约……那是不是意味着,先生对我也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

      可以这样去理解吗,能这样窃喜的猜测着吗?

      我不确定,心情一会儿明朗又再度地落下去,像吃了一颗怪味糖,甜一会又酸起来了。

      而徒然的,我才发觉自己,是在以怎样的心情期待着先生对我的反应。

      太迟钝了,才发现原来啊,我是喜欢着先生的啊。

      只是这喜欢从何而起我没有任何的依据,所以才会怯怯地不敢太过积极,怕若是被问起,自己答不上来。

      可仔细想想,喜欢某人真的需要有确切的理由吗,真的不可以是因为看到你就觉得心安,想到你就觉得喜忧参半,明明期待着见到你,可又怕见到你,什么都想分享给你,手一直放在口袋里摸着手机,生怕错过了第一时间看你回讯……

      这样自己想想都觉得很可笑的事吗?

      我揣揣不安得出了地铁站,在人群里忐忑的张望着,先生很好找,他还是穿着少见的古朴打卦浴衣,只不过腰上没有别着他的武士刀,挺拔的身姿有别于匆匆忙碌的行人立在那儿,只一眼就能清楚地看到他。

      我提着礼盒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努力跳着脸上的笑容,对着橱窗玻璃看了看,觉得应该很自然了,才扭头朝着她的方向而去:“福泽先生。”

      他抬了眼看过来,如翡翠一般透绿的眼眸目光温和落在我脸上,随后朝我走近站在了我手边:“今天人比较多,去景点会很拥挤,不如我带你去些人少的地方逛逛,你觉得呢?”

      我想他以为我依然还是来旅行的,所以才会积极带着我逛逛这座城,说到底我原本也没有想过要去哪,只是想见见他,把手里的礼物送给他,如今他愿意主动带我走走看看,我自然喜不自胜的答应:“都好,您决定的我都没问题。”

      他带着我远离了熙熙攘攘的街道,坐上了电车,沿途能看到横滨的海岸线,最后抵达了高地上,这里似乎是郊区,零零散散的几间民居,天气风车树立在宽阔的绿色草坪上,远眺就是粼粼波光的海港。

      我们在一间杂货铺外头的客座椅子落座,人手抱着一罐无糖的玄米茶,微风熏熏带着淡淡的海洋气息拂来。

      “会不会有点无趣?”他忽然这样问我。

      我连忙摇着头微笑道:“这样就很好,我很喜欢这样惬意的放松自己。”

      他才显得松口气似的眉眼微微柔和几分,连嘴角也扬起了一些,虽然不明显,但我看得出他在微笑。

      我看了看放在腿上的礼盒,犹豫再三还是拿起来递向了他:“这个……当时没能好好道谢,一直就想着,应该要好好正式道谢才行……请不要嫌弃。”

      他看着那个礼盒,却没有立刻接过去,似乎是有些犹豫,又抬头看了我几秒,终于伸手接了过去:“……其实也不用这样客气,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这里面是……茶叶?”

      先生似乎很诧异似的微微睁大了眼睛,我一时不明白他在惊讶些什么,点着头说道:“是的,因为不清楚先生的喜好,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不过看先生的装束,推测您应该不会讨厌茶叶,虽然不是什么精贵品种,不过我听店员说已经是很好的中国茶叶了……难道先生并不喜欢?”

      他表情似乎有些僵硬的扭过了脸,我只能看到他微微抿紧的唇,有些慌张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的下意识就要道歉:“对不起,是不是送了你不喜欢的……”

      “不是的。”他说话间回过了头看向我,只是神情似乎带了几分疲惫;“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想多了一些,你送的很好。”

      我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他,总觉得自己一定还是做错了什么,生怕被他讨厌了,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讨得他的欢心,有些着急起来的张了张嘴,脑子一热就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起来:“你、你别这样说,如果是我送错了,你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就是笨,早知道就不害羞了,直接问问你喜欢的送你就好了……”

      “怎么哭了……”他像是有些慌张起来,说话的声音带着些不知所措的颤抖;“真的没有不喜欢,你送的很好啊,乖啊,别哭了……”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着急跟慌乱,越是想说清楚越是词不达意,眼泪又不听我指挥,明明没有想哭的,却还是不断的涌出来:“……请不要讨厌我……我知道自己很烦人,明明您只是客套一下我却当真了……我不知道怎么跟您说、就是……就是想和您在一起……呜呜……”

      在脑袋上抚摸着的手忽然往下滑去,揽住了我的肩膀,鼻尖受到挤压的瞬间越发酸涩,眼泪更加放肆的涌出来,几乎到了完全失控哭得直抽抽的田地。

      那双宽厚的手掌拍抚着我的后心,有温柔的声音传进我晕乎乎的脑海里:“啊是这样啊,我明白了……看来不是我想多了,真是太好了……”

      那天傍晚后,先生同我在一间居酒屋里用了晚餐,我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对自己的愚蠢行径感到万分羞耻,太羞赧了所以都不知道该怎么聊天了,几乎恨不得立刻就从他身边消失才好。

      先生却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心情愉快的同我分享着这间居酒屋的招牌背后的故事,老板时不时也会加入进来说上两句调侃的话。

      两杯清酒下肚后,我才渐渐放松下来,饭后依然是先生送了我回到现在的住处,我有些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次不是送我回酒店,而是回到在这个城市的落脚点,可我还没告诉他自己已经在这边安家落户。

      但送我到家门口的先生并没有对于我并不住在酒店,而流露出任何的惊讶,反而左右看了看后评价道:“这附近交通并不方便,生活也不怎么便利,建议你还是尽快找个更适合的地方。”

      “啊,嗯,只是临时落脚而已,下个月的话,会找更好的地方。”我这样同他解释道,犹豫了一下又开口说道:“我其实,就在那个无缘坂的花园咖啡屋工作……”

      “嗯,我知道。”先生语调平淡的说了让我惊讶的话,大抵是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太可笑,他勾着唇角笑了说:“你就没从坡道下去,往左边的街道上走走看看吗?”

      “诶?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我一时不解的歪了歪脑袋看他。

      先生笑得越发温柔的开口告诉我:“不知道,我工作的会社就在那里,对你来说算不算特别?”

      我起先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的对于他是特别这一点做了条件反射的点头,等回味过来后连忙面红耳赤的拼命摇头。

      “头不晕吗?”他拿手贴在我脸颊,温热的温度让我觉得十分舒服,忍不住就在他手心蹭了蹭,觉得自己这实在有些过于轻浮,脸上烫的不行的赶紧后退两步,舌头都快打结的同他说:“不、不早了,您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晚、晚安!”

      那天后,先生经常会出现在咖啡屋,我也不清楚是不是特地来看望我,他总会点上一壶咖啡,一盘点心,然后就在卡座一直安静地坐着,有时我忙里偷闲站在角落看过去,不只是碰巧还是他就是在看着我,我总能和他视线相遇,然后热度就涌上了大脑,让我不好意思在看着他的低下头去。

      不会坐很久,多半是下午的时候来坐坐,一两个小时后就会离去,咖啡会喝光,点心就打包带走。

      有时我也会比较早就结束忙碌,离开店铺后就试着在外头转两圈,果然他也很快结账出来,我便装成恰好没走遇到他的模样,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散步,两个人结伴去了公园,如果遇到流浪猫,先生总会很自然地掏出小鱼干,遗憾是猫儿们都嫌弃他,我偶尔反而能骗到一两只到跟前来,他就只能远远站着巴巴的看我跟猫儿们打得火热,眼神里的渴望简直让我想笑。

      转眼三月来临,我想起了再过不久该是父母的忌日,心情难免又低落起来,有时候显得心不在焉,先生比较敏锐,不过到没有主动开口问过我,只是在我发呆的时候,忽然会握住我的手。

      我想了想,觉得跟先生说说也没什么,便主动开口聊起了自己小时候。

      倒也不是多么艰苦的岁月,父母很疼爱我,他们彼此也很恩爱,我是在蜜糖里被养大的也不为过,遗憾是高中时,父母在外出运送客户的订单时遭遇了车祸。

      为了避让道路上突然窜出来的孩子,父亲打转方向盘冲出了防护栏,货车翻下了山路,车毁人亡。

      那孩子家里人道歉诚恳,愿意倾尽所有积蓄赔偿,小孩子也不断哭着磕头道歉,说自己不该贪玩……

      “如果他们无耻一点,我还能痛快的怨恨骂几句……”

      可是都太淳朴了,那母亲是真的把钱送过来了,不是一次,是每个月都在努力的把赚到的钱塞到我这里,那父亲让兄弟们帮着我一起打理花田,从不提工钱,爷爷奶奶本来也想来,不过家里还有自己的田地,荒废了就没法赚钱赔给我,才没有坚持跟自己的儿子们一起来。

      “时间久了我就恨不起来了,可这样又觉得对不起父母……后来我就给他们发工钱,他们不要,我就发火说那你们就给我滚,别来我跟前惹我烦……”

      然后他们就真的都走了,只每个月悄悄把钱塞进我的窗户,或者是门缝。

      我心里松了口气,重新招了些工人,慢慢地把这花田又给经营起来,货运也找了专业的物流公司帮忙,日子就重新过下来了。

      可是没想到吧,几个月前,公家新规划强制的收回了我家的那几亩花田,赔偿到也给了,只是我所想留住的却都带走了。

      “我遇到您之前,本来是打算找个好地方就去跟父母团聚的。”我说的轻描淡写,还笑了笑;“我性格不是那么坚强,从小就想着普普通通长大,然后跟喜欢的人成家,平平淡淡过一辈子,从没想过去闯荡,更没有期待自己会有什么成就,就只喜欢像父母一样,两个人柴米油盐带上孩子的鸡毛蒜皮,就很好了……父母走后我就已经有些找不到支点了,连最后那点心血也没有了,就更觉得活着无趣极了……”

      先生不答话,只安静地注视着我,握着我的手听我说,我也了的有机会一口气说个痛快,就这么微微笑着说给他听:“但是遇到您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那种忽然一下子发现有了新的方向的感觉吧,一头热的就来了横滨,然后找了工作……回过神已经很自然地开始了普通的生活,或许我真的幸运吧,在遇到您之后。”

      先生紧紧握着我的手,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将我的面容印在其中,他对我说道:“千夏,我们结婚吧。”

      ※

      我应该要很开心的,因为我和自己倾慕的男子结为夫妻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了,我反而越来越觉得忐忑不安起来,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博取了同情,将一个善良的人的人生侵占了。

      先生说那句话,更多的是在怜惜我的身世吧,因为是年长充满包容的人,所以对于我感到了某种责任心,加上对于我的怜惜,所以才提出了结为夫妻。

      我心里清楚这样的事却还是出于私心的答应了,时间久了真的没问题吗……如果以后先生遇到了真心喜爱的女性,我能做到像他一样理解并包容的接受离异,放他自由去跟喜爱的人在一起吗?

      但先生这样的人恐怕不会做这样的事吧,如果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也会因为对我的责任感而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默默的痛苦,也不会去伤害我或者那个人吧?

      我越想越觉得自己卑劣,于是也就越发的想要讨好先生,尽自己最大努力的照顾他的衣食住行。

      可能是情绪有些急躁了,某天先生忽然在我要起身收拾碗筷的时候,按住了我的手:“我来吧,这几天你也很辛苦了……”

      我摇摇头笑着说:“没有什么辛苦的啊,这些本来也该我做……”

      他微微蹙眉的不赞同道:“这是不对的,千夏,这是我们的家,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共同分担,没有什么是你必须做的。”

      我被他说得有些哑口无言,有些发愣就被他抢过了手里的碗筷,还想说什么,他却伸手推了推我:“不如你先去洗澡……”

      走向厨房的先生微微侧头回来看我:“我很想你。”

      那话里的深意让我脸上燥热起来,慌慌张张地扭头走向卧室,感觉热度已经让大脑都要炸掉了。

      先生是长年累月都在修炼的人,在他的手掌,指关节,虎口都有着明显的一层老茧,手臂的肌肉扎实,胸口背脊都是硬而有韧性的肌肉,腹部的那几块肌肉尤其令我着迷。

      我经常忍不住在昏昏沉沉的起伏时低头去看,他因为发力绷紧肌肉而变得十分诱人的腹肌,他似乎也有察觉我的这种偷瞄,因为他后来会用手托在我后颈支撑我微微抬起肩膀,这样就不需要我再辛苦的垂下眼,脑袋只要靠在他胸口就可以看得很清楚。

      我还喜欢听他的声音,那絮乱的低喘声最能让我意乱情迷,尤其意识到这是因为我而变得混乱的呼吸,就会让我感到难以言喻的甜蜜。

      我非常非常的,深深地爱着我的丈夫,哪怕知道他或许并不是我所期待的那样热爱着我,只是出于怜惜,而后是对婚姻忠诚的责任感照顾着我,拥抱着我。

      我还是会获得稀薄的幸福感,凭借着一点点的满足感,就足够我在将来的某一天,意识到他有喜爱的人时,放开这双手,祝福他。

      我醒时先生已经比我更早的起来了,我还是不太能适应先生,我几乎怀疑起我们两到底谁才是更年轻的那位,难道真的是因为先生习武所以身体素质比我过硬?

      有些郁闷的叹了口气,我忍着酸胀感爬起来去洗漱,换好衣服到客厅时,先生已经摆好了碗筷,招呼着我过去吃早餐:“千夏今天应该也休息吧?”

      “唔,怎么了吗?”我有些好奇的歪头看着他。

      他眨了眨那双好看的翡翠剔透的眼眸,笑容淡淡的摇摇头:“只是觉得,这样就能拥有你一整天,很开心。”

      我愣了下,脸颊极快的发热起来,羞涩令我有些慌乱的眨着眼睛低头扒了两口小米粥:“不要说些让人难为情的话啊先生……”

      “……关于这个称呼,我一直很想说来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地说:“如果称呼老爷之类的太害羞的话,直接称呼我谕吉也不行吗?”

      我咬了咬嘴唇,脸上越发的烫得不行,不太敢扭头看他的试着按他说的去做:“谕、谕吉?”

      “嗯,既然已经是夫妻,称呼太生疏总让人觉得怪异,千夏你已经是我妻子了,对我的称呼亲近一些,也让我放心点啊。”

      我感到有些茫然的扭头看向他,不明白他所谓的不放心是指什么的问道:“我让你觉得不放心了?”

      他在沉默几秒后点了点头,仿佛是下了某种决定似的看着我说道:“总觉得,千夏你啊,好像并不愿意跟我亲近……对我太客气了,有点小心翼翼,是因为我看起来太严肃的关系,让你不自在了吗?”

      我连忙摇头否定这一点:“我没有觉得你很严肃,真的,我一直觉得你很亲切,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最放松安心的!”

      “……那为什么,你总是用先生称呼我,而且,对我的态度那么小心翼翼……我有时觉得千夏你啊,就像是在讨厌我似的。”

      “我……我那个,我绝对没有讨厌你,我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说,或者那是可以说明白的事情吗,如果拆穿了会不会先生立刻就提出要跟我分开呢,我脑子里乱糟糟的,越想越害怕,也就越来越不安。

      在那时候,先生握住了我的手,离开了他的椅子在我身边单膝跪下了,微微扬起头和我对视着:“别紧张,我没有要逼迫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点寂寞,最初千夏给我发邮件,我就知道那照片里的是什么地方,老实说有点被吓到了,现在年轻的姑娘都这么勇敢吗……

      但也有点窃喜,在我这样的年纪还有少女追随我,虚荣心都被你满足了,因为不怎么擅长这些新科技,为了能跟你回邮件,还费了不少神折腾智能手机,结果忽然你就不再给我消息了,我也不敢去问发生了什么,或许是你遇到了更合适的男子……

      后来你约我在情人节见面,我就想可能,突然断了联系是你一直在给自己打气,才敢给我电话约我出去,可没想到啊,你这小姑娘着实会让我七上八下,你送我居然是一盒茶叶,我忐忑了一晚上要是你送我情人巧克力,该怎么答复你才比较让你满意……

      不过你说想和我在一起,我很高兴……怎么哭了,是我哪说错了让你不高兴了吗?”

      我摇着头抓着袖子去擦眼睛,被他握住了手说这样会弄伤眼睛的,然后扯了柔软的纸巾给我轻轻汲取眼泪,耐心等着我收拾好情绪,在我扑倒他怀里时也只是有些无奈的拍抚着我的后背:“突然撒娇吗……这么可爱,我会难为难得啊。”

      “对不起……我以前不这样的,但是面对谕吉的话,我就会变得很喜欢撒娇了。”

      就听见了他的笑声,然后身体突然的腾空了,大概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我羞涩不已的把脸埋在他胸口。

      “原想白色情人节,带你去看樱花雪……看来还是晚点再出门吧。”

      三月是樱花开到极致的时候,白色情人节引来更多的情侣行走在樱花并木道间欣赏那春风拂过后,纷纷扬扬满天的樱花雪。

      我趴在他背上伸手摘了一截花枝,故意别在他耳边,他倒也不生气,由着我胡闹。

      日子还很长,不过这路再长,一想到我身边有他陪我走下去,那么地久天长也都显得格外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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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地久天长(福泽谕吉X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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