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天牢惊魂（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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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 夜
大殿内锦堂画栋、彩阁雕檐，垂帘吊纱多是用明黄绸缎。夜风吹入，层层累累帘纱，波水般层叠飞扬。安静的天地里只剩纱帘相互摩擦沙沙声，如同第一场春雨滴嗒洗刷着竹林。
殿外无侍卫候着，此时连宫女也踪影。何处墙脚根有蛐蛐鸣叫。
紧闭的殿门里隐隐有琴声袅袅。
“皇兄，不想办法吗？”
弩半倚着软塌边上，手持月光杯慢饮着美酒。太子宣就在离他不远处，扶琴。琴前，点一盏灯。烛火被风惊扰，忽明忽暗。弩辨不清宣脸上所呈现的表情如何。
“今日太辅回来，转达了女皇的旨意。明日，我将去面见母后。”
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轻按琴弦，音静。宣，缓缓起身。
烛光将他一身雪白衣袍拉得老长，投在青石玉砖上。弩抬眼见他修身长立，面如美玉，眉宇间却透出一股忧郁。
“我看如若那人母后不放手的话，皇兄也别强求。还是以我们的大事为重。”
弩起身为落坐一旁的宣斟上一杯，自己举起酒杯向他示意。
月光杯清脆的轻碰声在静寂的夜里响起，如同春雨后，山笋破土而出那瞬间之声。
次日 御书房
门外有报‘太子殿下请求面见’之声，正在批注奏章的祥凤女皇抬头，看了一下候在案前伺候的马公公一眼。
马公公得命，喊：“女皇陛下有请！”
门开，有天光倾泻而入。来者背光而来，金黄的阳光为他披上一件金衣，闪闪发亮，不似凡人般。
“儿臣拜见母后，千岁千千岁！”
太子李宣行过礼，修身长立于案前三步外。
祥凤女皇向马公公轻挥手，跪拜过太子的马公公便快速退下
“太子越发像你的父皇了。尤其是那鼻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定眼细看自己最大的皇子，似乎透过时光，又见到了当年自己刚进宫第一次在御花园，偶遇刚登基一年的年轻皇帝——啸威皇帝。祥凤女皇出神了一会儿，才叹息般地道。
“儿臣还清楚地记着在儿臣三岁生辰那天，父皇将儿臣抱坐在他结实的膝盖上，骄傲地向所有前来贺喜的皇亲国戚，宣布儿臣为□□第三十二任太子。那时坐在父皇身旁的母后是何等的尊贵与美丽，儿臣永远都记着。”
太子宣望向女皇的眼睛里也朦胧起来，似乎也跟随着一起回到了当初。
“太子今年也18岁了，当年你的父皇20岁就登基当了皇帝。朕也老了，昨夜宫女为朕梳理发丝，都找出好几根白发了。太子，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母后尚精力充沛，美丽不减当年风采。定是那宫女眼浊，错将青丝误为白发，母后无须多想。至于儿臣天赋浅薄，才疏学浅，万不能与英武睿智的父皇相提并论。现下，儿臣还须多多学习。劳请母后为国事操劳，实在是做儿臣的大不孝也！”
女皇听罢，眼里有笑。太子一席话说地是滴水不漏，难怪宋开还有太辅都多美言，连那现在投入天牢的左丞相口口声声喊：“太子英明，定是□□一代明君！”
可惜。。。
“这可是太子所作？”
女皇随手拿起案上一册奏章，递给了李宣。
李宣恭敬地双手接过，目光触到奏章上那官印，心漏跳过一拍。
小心地翻开看，那熟悉的字迹更是触目惊心。正是上个月一次和左丞相面谈中，李宣对当今天下政局的见解和意见。不想，竟被左丞相记下写成奏章，上禀了女皇。虽然早收到风声，但真相呈现于面前依然会心惊胆跳。
“左丞相一直在朕面前赞美太子。说太子英武睿智，历精图强，贤德仁爱。早日让太子登基临朝，是□□大福也！朕看完这篇《论新政》，也觉着说地极好，多有精辟之处。朕也为有这么个能干的太子而感到高兴。太子，你以为何？”
李宣手捧奏章如同赤手火中取栗般炙痛难耐。母后温和的话语在耳边响着，直立的身子却仿佛被谁推进千年寒潭里，从骨头里散发出寒气。
“太子，太子？！怎么身子在发抖，来人！”
摒退门外所有侍卫和宫女后，马公公一直恭候在外。一听到里面有动静，立刻答声而入。
“太子似乎身子有碍，快请太医。”
“不用了，母后。儿臣昨夜贪凉留了一窗，想是受了点风寒。回去喝点药汤便无碍。让母后为儿臣担心实在是该死，还请母后宽心。为了不影响于母后贵体，请准儿臣先退。明日，儿臣再来请罪。”
太子李宣反应过来，抬手留住了马公公。一番情理兼具的话语，让女皇叮嘱一番就准了他先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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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 皇宫天牢
夜黑人静，月被云遮，正是邪魔出没的大好时机。
皇宫的天牢设在最西端，英武兵层层把守，平日里闲杂人等连同一只苍蝇也难逃这阵势。此处多植碧竹，白日倒也雅致。可到了夜间，阴风阵阵，海浪般层层沙沙声响再加上英武兵有着‘黑血士’之称呼，步入这里的人无不提心吊胆，步步惊魂。
“小顺子，灯提好了。”
眼见前面提灯的小顺子手抖着不象样，太子李宣考虑到万一他再‘抽风’下去，那灯估计就得灭了。所以特意出声提醒。
“太子~~~小顺子~~~尽力~~~”
前面的小顺子克制着周身的恐惧，干脆双手持灯笼，力镇颤抖。
密不透风的竹林中突然飘出一白色长影~~~阴风抚面而过。
“啊~~~有鬼！”
小顺子惊恐尖叫，回头就往太子李宣身边凑。不知深处的竹林中腾地飞起一群乱鸟。
“不知太子殿下深夜来访，狱史陈永来迟，请太子殿下恕罪！”
来人一身白衣，刹白刹白。尖瘦的小巴，布满皱纹的黑脸，竹杆般的身板套在那白长袍里，越发空荡荡。此人无声就跪在太子面前，声音低沉。在这夜色中，透着无限的诡异。
“起来吧！在前头带路。”
皇宫中关于这‘黑血士’，作为太子的李宣今日也是头次接触到。见这小小狱史陈永身手似乎就不凡，心里暗吃一惊，面上倒还镇静。不过身边的小顺子，因为惊慌过度竟然咬破自己的舌头，这下提着灯笼跟在后面有苦也不敢说。
天牢并没有传言中阴森森，脏乱不堪鼠辈成灾。下了十几个石阶，推开一厚实铁门，里面有大殿大小的空间，每三步就有黑衣玄甲执戟挎刀背向而立。百把火把嵌入石壁内，中央半空中更有大火炉悬挂着，用‘亮如白昼’来形容也不为过。
“左丞相现在何处？”
狱史陈永又领着太子往更深处走去。越往里戒备越发森严，地下石壁内透出的寒气，火把烧焦的气味混为一体，实在不是什么好感觉。
“太子殿下，请注意您的脚下。”
李宣低头留心前头带路的狱史，脚下每踩一步的砖石比起其他的都来地光滑，颜色也浅。再细看那长相普通的石壁和天顶，心里一动：莫非这就是传言里的‘天罗地网’。
“天子殿下？！老夫不是发梦吧！”
在最里边一铁筑笼子里，关的人正是曾经权可倾朝的左丞相。只是今日的他，白发乱蓬，脸色憔悴嘴唇干裂，眼睛浑浊。见到仿佛从天而降的太子李宣，眼里咋现一道光芒，双手紧抓铁栏柱，失声喊道。
“把牢门打开。”
见到昔日自己的启蒙太师落地如此田地，性格纯良的李宣心中酸楚，示意狱史开门。
“禀太子殿下，没有女皇手御卑职惶恐。”
“你开就是，如有罪责我定担之，放心。”
狱史陈永向太子深鞠一躬，不再言语，从怀里取出钥匙开了牢门。
“卑职在外候着，敬请殿下遵守时间。”
狱史一退下，左丞相就咚地跪在李宣面前，连磕头三大响头，额头立刻见血。
“太子殿下不弃之厚恩，老夫铭记三生！那日入宫求见女皇，老夫就已有今日觉悟。我这贱命，死不足惜。但我□□和太子殿下却面临着生死存亡危机。女皇一心不肯放权，独宠男色。朝中大臣又多是贪生怕死，趋炎附势之徒，早就忘记了先帝之仇。可怜皇子们都尚未羽翼丰满。他日，老夫一赴黄泉，有何脸面去面对先帝呀！”
左丞相老泪纵横，声声痛心。
李宣伸出手想去扶他，却被他快一步抓住手臂。
“太子殿下，切记！先帝是被您的母后害死的。如此歹毒野心滔天的女人为了掌权，竟然连先皇也不放过。太子您和您的皇子们一日日长大，处境只会越发险恶。老夫不才，不能在先帝生前做到废后，才留下无穷后患。还请殿下您为了李家王朝的明天，该断就断，切不能心慈手软。。。”
仿佛要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更似乎是想通过紧紧的相握把自己最后的使命传达给对方。李宣被左丞相抓地肉疼，却深深感受到他心里纵有千般言，却时日不多的悲楚和绝望。眼里也不禁盈满泪水。
“左丞相好狠的心，竟然教唆未来的皇帝对自己的亲人痛下杀手。这难道是一国丞相应有的品行吗？”
清冷的女音在牢外响起，惊地李宣全身颤栗，被左丞相死抓的手臂也麻成一片。抬头转身，牢外正是一身明黄皇服的祥凤女皇，站在火把明晃的光环中，气势冷俊。女皇身后是刚才被留在天牢门外的小顺子，被两个高大黑铁玄衣一左一右提拉着。软而无礼的身子，似乎神智全无。
“母后！我，。。。”
“你这恶毒的女人，我落在你的手中万死无妨！但太子殿下是我□□李氏天命归一的天子，如果你敢对他下毒手，我化成厉鬼也要向你索命！。。。”
左丞相放下李宣手臂，转扑到铁栏柱前冲着面有冷色的女皇咆哮道。
“来人，左丞相诋诽当朝皇帝，罪该万死！念他此前为国为民尽过心力，伺他一杯‘美酒’罢了。”女皇挥手示意一旁的狱史，又对着被这眼前突发状况震住的太子道。
“太子仁慈，对自己小时候的太师还惦记着，深夜前来探访。不过，这左丞相顽固不化，总妄想着颠覆本朝，以致以下犯上，诋诽母后，罪不可赦！现下他已疯颠，颠倒黑白是非，皇儿万不能受他挑拨离间，中了奸臣的诡计。出来，随母后一起回宫。”
女皇招手，李宣低头避开左丞相暴瞪的红眼出了牢门。
“李家天子何在呀！太子~~~务忘国耻家恨！”
18岁的太子李宣被女皇拉着手，缓缓步出天牢。身后是左丞相凄历而绝望的痛呼声，久久伴随着他们不断前进的脚步，最终被关闭在厚重的铁门之后。永不见天日！
那是李宣从10岁之后第一次被母后再次拉住手。母后那双手柔软而温暖，和记忆中的并没有两样。可是，一路上两人之间的缄默，即便是双手的温暖也无法让他停止内心冰冷的颤栗。久久不能！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天牢惊魂（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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