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雪》青梅一枚

27、不欢而散（二）

　　马公公在前领着路，两侧的宫女手持灯笼稳稳照着路面。女皇外披一件明黄长袍，面容在明晃不定的灯晕中，模糊不可见。

　　“明日，就将他送出宫去吧！”

　　女皇叹息一声。回清镗殿的路上顿时又静悄悄一片。

　　走在最前的马公公不是没有听到那低低的叹息声，只是自己的身份摆在那。即便平日里，女皇身边的琐事都是自己亲手安排妥当。人人都说自己是女皇面前的红人。

　　可这话，听听就好。如果自己也当了真，那就是昏头的开始。

　　好比今晚仙乐阁那个严箐，寻死觅活地要多日没接见他的女皇来看他。

　　严箐，来自清丽温柔的水乡江南。进宫时，那真是个水透精致的人儿。琴娱诗词样样精通，伺候得女皇满心通透，一时也是惊艳一阵。

　　只是，这么个妙人也最终难逃‘三千宠爱于一身’之后的娇纵蛮横，成日里想着如何巩固女皇的专宠。。。可爱的性子自然也就不再可爱。

　　马公公在心里冷笑一声。

　　这些人，说白了就是权利者高兴时眷养在精致金笼中的宠物。可惜，这些可爱的宠物，受了主人几下爱抚，就忘乎所以，真以为自己可以取代一切。结果这就是悲剧的开始。。。

　　以死相逼？！

　　多可笑！在这个人命最不值钱的皇宫里，一个小小的男宠还真把自己捧到云端上。难道他不知道，女皇生平最恨人家威胁她！——真是可悲的小家伙。。。

　　抄了近路，从后门回到清镗殿。

　　步过通幽小道，马公公轻皱眉头。倾耳细闻，似乎四下悄然无声。再细看周围暗哨，只留下一半的护卫守着。远望去，清镗殿此时灯火模糊一片，比起刚才似乎暗淡许多。

　　“去看看，皇子们是不是还在殿内。”

　　马公公领了命，一人悄然无声往大殿正门而去。

　　皎月踩上云端穿透薄雾，照得大地一片清亮。

　　娇小柔弱状的少女，斜身靠在一身清冷之色的少年手臂上。。。

　　这本是一幅很美好的画面，可看在悄然无声出现的马公公眼里。却犹如清风空寥夜中突然来了一道天雷，炸地他心里一阵寒颤。

　　马公公身子一退，脚后跟撞到身旁大铜鼎。鼎身微震。

　　挺直腰杆坐在石阶上的宋浩，腰间寒剑出梢，剑身微震，宛若长吟。静夜中，顿添几份杀气。

　　唐婉立刻坐直身子，转头往身后望去。

　　“马公公！？”

　　借着殿□□出的微微光芒，唐婉看清来人，不禁惊呼道。

　　“老奴惊扰到公主殿下，实在罪过。。。”

　　“出了什么事？”

　　马公公刚要下拜，落在后面的女皇一行人此时也步到此。

　　眼见宋浩寒剑出梢，锋利剑身在月光下闪现冷光。。。唐婉紧靠在他身旁，面有惊色。再加上一向谨慎稳重的马公公虽无异色。但，女皇厉眼一扫，多少察觉这三人有古怪。

　　唐婉原本因被马公公撞见刚才那情景，心里多少已有点别扭；现在再见母后也到场，感觉就象自己真干了什么坏事一般。一时，竟呆愣在那没有做答。

　　为人寡言淡漠的宋浩，收回寒剑。单膝跪下，叩见女皇。始终也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在这深宫里练就一身八面玲珑的马公公，赶紧接了话，回道。

　　“都怪老奴刚才行踪过于安静，让宋公子误会了。还害地公主殿下受了惊。这都是奴才的错！”

　　说着，直接面对唐婉跪下去，叩头谢罪。

　　唐婉那双黑乌乌的眼眸低垂着，不敢迎向母后投过来的目光。

　　女皇站在灯下，眼角扫过跪立在唐婉身侧的宋浩，又看向将头快贴到地上的马公公，最后落在唐婉身上。

　　十三岁的唐婉已初长成。亭亭玉立的身姿，艳丽的衣裙衬着她本清丽的小脸更是白里透红。拽地白裙随风舞动着，姿影绰然。

　　吾家有女初长成！

　　女皇眼神复杂地凝视了一会儿，温声道。

　　“竟是一场误会，无所谓什么罪不罪的。都起身吧！”

　　宋浩，马公公分别谢过才平了身。宋浩借起身之姿，悄悄拉开了与公主之间的距离。这一幅，无声地被女皇收入眼底。

　　“唐婉，你那几位皇哥哥怎么都回去了。莫不是生母后的气了？”

　　女皇走到唐婉面前，轻笑地拉起她的小手。不过，唐婉滑嫩的小手，在她手中却是泛着冷意。

　　“不是的。母后走后，李季哥哥感觉身体不适先回去了；然后皇嫂说头痛，太子哥哥心疼她就带她回太子府了。至于李弩哥哥，一看大家都走了就喊着无聊也回自己住处。我想等母后回来，就一直在这里等候。。。”

　　唐婉不敢说李弩的怒言，更不敢说大家心里那根刺。所以只得半实话半编地说了那番说辞，也不知道精明的母后会信几成。

　　“喔~~~是这样呀！看来我们皇家的人，身体都需要好好休养一番。马总事，吩咐下去令太子在家多陪陪太子妃，最近就不用进宫请安了。随便叫太医去一趟二皇子那里，仔细诊断一番，开好药，好好治治。”

　　说地唐婉将头低地更低了，羞愧的红晕悄悄染上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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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御书房
　　“陛下，宋开大人已候在门外。”

　　马公公摒退了书房内仕女，出了门，恭请宋开大人入内。

　　最近几年来，仕途亨通的宋开大大小小又为女皇办了几件政要。皇恩浩荡之下，到如今已官拜尚书省，位居尚书令。可谓是朝庭上最年轻最得意的才俊。被人称之为女皇的‘右手臂’。

　　“今日，我们不谈政事。朕还记着当年宋大将军面对那些乱党刺客是多么的英勇无畏。如果不是你们的父亲大人挡在朕面前挡下那毒箭。。。□□也不是有今日的朕。你们兄弟两，一文一武，并列人中龙凤。想来你们的父亲大人在天也是极为你们骄傲的。”

　　已三十而立的宋开依然风神俊朗。身着枣红朝服，龙纹镶边，玉带紧箍。硕身长立在女皇面前，有说不出的英气逼人。

　　“先父救了一位伟大的皇帝，为□□盛世做了他应尽的职责。倒是女皇陛下对臣与胞弟恩情如山。臣等族人对女皇种种照顾与体恤，感激涕淋，无一为表。只要是在臣等能力范围之内，定为□□盛世贡献心力。”

　　对于今日女皇面招却不谈国事，还将陈年往事搬出来温温而言。宋开心里暗打鼓，暂时还没有找出一点头绪。

　　女皇讲话从来不会说没用的。必定有她的深意！

　　“这几年来，宋爱卿为朕分了很大的忧，也为□□百姓们惩治了一批贪官。不要以为朕不知道朝中大臣们私下都封你为朕的‘右手臂’。哈哈。。。”

　　见女皇力赞自己，宋开面上谦虚一笑，有一缕红霞飞上白玉的俊脸上。可，心里却有一盆火在慢慢燃烧。

　　“说到这，朕倒是想起你的胞弟——宋浩。今年应该十八岁了吧！昨夜在宫里见到他，腰悬宝剑，年轻英俊的面庞上凛凛生威。很有你们父亲大人当年的将军英姿。。。”

　　宋开面上依然保持着谦逊的笑容，冷意从没在衣袖下的手指尖慢慢延伸，一直到心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