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79、宴请

　　第七十九章

　　转天到了休沐日，也就是康离宴请的日子。天公作美，天气晴朗但是并不热，微风吹起送来一丝凉爽，康离站在廊下仰头看天，满意地点头，很好。

　　用过早膳，康离又见了一次王府的众位管家管事，“若是临时有什么变化，你们看着拿主意，”康离在议事厅里看着底下一众的管家管事们，“各自负责各自的，我只听洪总管和吕内管的汇报。”吕内管就是周良家的。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各自对各自的上司负责，谁也别越级汇报。

　　过了不久，就有客人上门了。来的既不是离王府最近的、只有一条街之隔的谭家的两位小姐，也不是这些客人中年级相对较小的文家的两位小姐。

　　竟然是六公主。

　　“你这么早？”康离得了消息后立刻往大门口去迎她，到底还是晚了一点，六公主已经乘坐小轿到二门了，“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贤妃知道你这么早吗？”

　　“知道知道，母妃特意让我早点出宫的。”六公主下了轿子后和康离互相见了里，就没有再回去坐着，而是拉住康离的手让她陪着她走走。

　　康离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但是没有多想，就陪着六公主一起走，走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往常最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六公主今天竟然十分安静，惹得康离看了她好几眼，然后发现她并不像不高兴的样子，嘴角甚至还微微上翘。

　　“怎么了？”六公主感受到康离的目光，转头奇怪地看她，“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怎么了？”康离握住六公主的手，“两天不见你是有什么事吗？有事你就和我说不用客气的。”

　　六公主奇怪地看着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康离的意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虽然这样爽朗的大笑才是康离认识的六公主的样子，但是这一静一笑，前后对比太过夸张，康离更加迷惑，这到底怎么了？不就两天没见，怎么成这样了？

　　六公主笑了一通终于停了下来，拉着康离的手晃了晃，“你也被我骗到了是吗？哈哈，看来我学得还是很不错的嘛。”

　　什么意思？康离歪歪头，不解地看向六公主。

　　“母妃不是给我请了个专门教导礼仪的姑姑嘛，”六公主拉着康离往前走，“那位姑姑说，作为公主要学会喜怒不形于色，无论心里想什么脸上都不能露出来，最好是三分端庄三分微笑三分漫不经心还有一分……”

　　“还有一分凉薄？”康离接话道，心说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说过？

　　六公主惊讶，“你怎么知道的？姑姑真的是这么说的呢。”

　　康离在内心翻了个白眼，“我瞎猜的，你跟着学了几天啊，就能学成这样？”

　　六公主嘟起了嘴巴，“上次在大姐姐府中不是不是跟你说过了嘛，回宫之后就开始了。”

　　康离目瞪口呆，“就这点东西，学了五六天？你别跟着那个姑姑学了，跟着我学吧，我保证教的比她好，而且免费教学。”

　　“没有啦！”六公主急得直跺脚，“人家哪有那么笨啦！这是昨天下午和今天早上的教学内容，还学了别的呢，比如行走、坐卧、端杯、用筷，”说到这儿，六公主忍不住拉住康离的手，“阿离我跟你说，没想到就平时吃喝拉撒睡这点事，学问这么大呢，处处都有学问。”

　　康离赞同地点着头，“嗯嗯，可不是处处都有学问。那姑姑严格吗？会不会打手心啊？我听说有的老师会打手心呢。”

　　“那倒没有，怎么说本宫也是公主吧。”六公主扬起下巴，“她不敢。”

　　也是，怎么说六公主都是公主，虽然比不上大公主这样的嫡长之位，也比不上三公主有个品阶高的母妃，但是她一向伶俐可爱，贤妃也一向懂事，皇上和皇后对她们都很好。

　　可就是这样康离才不理解，都是公主了，还要学这些东西吗？康离她们在国学宫也有礼仪课，是礼部的侍郎来授课，也是很严格很正规的，可是看起来贤妃找这个姑姑似乎更厉害，连六公主都觉得好。

　　说话间二人就已经来到太妃的院子，进了院子仍然是先去给太妃请安，太妃见她言行举止都比往常规矩严格的多，也不禁微微颔首，“看来这位姑姑还是很厉害的。”

　　康离听闻此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不知道太妃是真的随口一说，还是心有灵犀感受到了康离的祈祷，竟然真的没有看康离，只是拍了拍六公主的手，“既然来了，就不要想那么多，好好放松好好玩，去吧。”

　　六公主虽然早就迫不及待了，但还是装着稳重坐得老实陪太妃又说了几句话之后才起身和康离离开往花园去了。

　　王府的花园不小，中间一片面积很大的湖，夏天时会有荷叶和荷花，湖上有一座亭子，中间架了拱桥连接岸上，小桥左手边临水有一座三层的小楼，名为“虹光阁”，是太妃和康离夏季避暑时的住所。

　　在湖对面正对着虹光阁的方向有一棵桂花树，树后面是另外一座楼，就是康离今日宴请的所在地“嘉楼”。和虹光阁不同，嘉楼就是真正的赏景游乐之地，因为无论在这座楼上，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出去，都能看到康王府最好看最美的风景。

　　现在还没到桂花盛开的时节，但是大树绿荫如盖，替半个嘉楼遮住了太阳，非常凉爽。这也是康离把宴请布置在这里的愿意。

　　一进楼，六公主就舒服地叹了一口气，“这座嘉楼，真的，全京城找不出比这更好的建筑了，等我自己建府，也要弄一个差不多的。”

　　康离笑起来，“那你起码还得再等，嗯……”她默默算了算，“十年，大姐姐是十七岁下嫁的，你应该也差不多吧。”

　　“哎呀，”六公主推了康离一下，“说这么羞人的话干嘛！”

　　康离：……哦，对，这个时空女孩子要娇羞一点。

　　两个人在桌前坐下，下人送上来水果点心还有茶水，康离亲自提茶壶倒水给六公主，“茶是今年的荷叶茶，水是取的早上的露珠，就这么一壶，特意等你来呢。“

　　六公主脾气温和性子也平和，不太爱摆架子爱慕虚荣，但是小孩子嘛，又是地位尊贵的公主，总希望自己能和别人不一样，受到特殊的礼遇。此时一听康离只有一壶荷叶露珠，特意等自己来才用，得意的心情就洋溢出来了。

　　“谢谢阿离！”六公主对着康离露出一个大大的、真心的笑容。

　　康离陪着六公主坐了一会儿后，谭家的两位小姐就到了，照例是先去太妃那里请安，然后才到嘉楼来。谭家小姐和六公主也是相识的，因为皇后娘娘的关系也算亲近，互相见了礼之后坐下。

　　“六公主今日这么早？”谭家两位小姐都是皇后娘娘的侄女，谭三小姐的父亲是忠国公世子、工部尚书谭仁华，大康离一岁多，大了六公主两岁。她身边的是谭五小姐，她的父亲是忠国公第五子、御史台大夫谭世华，谭五小姐和康离同岁。

　　六公主微笑着，嘴角翘起的弧度刚刚好，用教导姑姑教她的“三分端庄三分微笑三分漫不经心一分凉薄”的语气说：“听说阿离病了，本宫惦念得很，早点来见她无恙才放心。”

　　谭家两位小姐愣住了，互相对视了一眼，像是在说：六公主怎么了？怎么这个样子说话？不高兴吗？

　　康离在一旁看的真真切切，再转头看一眼六公主看，她正偷笑呢，见康离看过来赶忙收回去维持住“三分端庄三分严肃三分漫不经心一分凉薄”的表情。

　　谭三小姐十分不易地收回她的惊讶，“原来如此，六公主真是有心了。”

　　康离见越来越离谱，忍不住拆台，“你们别被她唬住，她故意的呢！”

　　“噗嗤——”六公主大概也是很不容才维持住这份人设，如今被康离拆穿直接破功，被拆穿了还要假装抱怨一番，“真是的，干嘛拆人家的台！”

　　谭家两位小姐更懵了，一脸雾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贤妃娘娘给六公主请了个教导嬷嬷，她跟着学了几天，正在用嬷嬷教的表情说话呢，”康离给这二位解释，“那叫什么来着？‘三分端庄三分微笑三分漫不经心……’”

　　“还有一分凉薄！”六公主和康离异口同声说，然后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谭家小姐听得目瞪口呆，接着恍然大悟一般跟着笑起来，谭五小姐甚至觉得太有趣了，求着六公主再来一次。

　　六公主刚刚将这姐妹俩唬住了正在得意呢，因此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咳咳”地清了两声嗓子示意她们自己要开始了，然后就露出了刚刚的的那幅笑容，说了刚刚的那些话。

　　康离仔细观察过，真的是一模一样，嘴角翘起的弧度、说话的语气、传递出来的眼神，全都一样，更别提二字不差的话语。

　　这要是放在现代，奥斯卡小金人非她莫属。

　　“是这样吗？”谭五小姐学着六公主的样子露出一个表情。

　　这回轮到六公主目瞪口呆了，“我这么夸张吗？”她之前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并不知道到底是如何的。

　　康离和谭三小姐回想了一向六公主刚才的模样，又端详了一回谭五小姐的样子，一起摇头，“一点都不像。”

　　谭五小姐听到这话，维持了半天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好难啊。”

　　六公主歪歪头，想说不难啊她才学了半天呢，不过看到五小姐不太高兴的样子并没有说出来。康离和谭三小姐也安慰她，多练就好了。

　　接着其他几位小姐也到了。洪嫄芷和方怡一起，袁佳曼竟然和韩婷昱同时到的，文家四小姐和六小姐竟然是最后到的。

　　康离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她们在约定好的时间点准时到了，其他人就不太高兴了。虽然大家都是京城权贵圈子里的小姐，但是权贵也是要分三六九等。

　　宫里的公主们不用说自然是头一份，康离也勉强可以算在里头，接下来就是洪嫄芷、华佑郡主这些王爷家的郡主、县主们，再然后就是公侯之女，比如谭家的两位小姐，是皇后娘娘的侄女是真真的国戚，妥妥的“贵”女。

　　至于袁佳曼和韩婷昱，这二人的祖父、父亲、叔伯都是有实权的京官，也不算差，占了“权贵”二字中的“权”。

　　文家的小姐们因着她们祖母齐安郡主的关系也算得上是皇亲，只是齐安郡主只是先皇众多姊妹中的一个，在先皇还没登基时就是个透明人，到了当今圣上这一代，和六公主与康离等人比起来，“贵”字就差了好几层。

　　可是从另外一层来看，她们的祖父虽然没有官职、闲人一个，可是她们的父亲、叔伯却都是有官职的人，虽然是实权职位，可终归是外官职衔也没有很高，因此这“权”字也不是很实在。

　　贵，差一点。权，够不上。有点尴尬。

　　“就这样了还拿乔不早到呢，真把自己当个人儿了。”这是很多天以后，六公主对这件事发表的不满。

　　不过此时此刻，因为是在王府，又是康离的主场，虽然她们不高兴，但是见康离作为主人都没有什么表示，看在她的面子上便也没说什么，装出了和和气气的笑容互相见礼，坐下来喝茶吃点心聊天谈话。

　　也算“其乐融融”。

　　坐了一会儿，六公主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转头看向康离，“我说请客的主人家，不会就打算让我们一直枯坐着吧？没什么玩的吗？”

　　康离早就知道六公主会提起这一茬，笑得神神秘秘，“倒是准备几样小游戏呢。”

　　这个时代的游戏没什么特别，不是投壶就是沙包，要么就是叶子牌呀钓鱼啊什么。康离都没准备，至于吟诗作画“比试”才艺什么的，更是想都没想过——都是饱受课业“摧残”的小姐们，出来玩一回还要比试才艺，多累啊。

　　众位小姐见康离笑得神秘，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洪嫄芷故意拿出“长辈”的姿态，“阿离，说吧，你都准备了什么游戏？”

　　康离嘻嘻笑着，让丫鬟抬了一个桌子上来。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就是前世闺蜜们聚会时常玩的几种桌游：谁是卧底卡牌、锤积木、小猫钓鱼、五子棋，甚至还招人做了一个简易版的桌上足球。

　　“大家想玩儿什么？随便挑。”康离一摆手示意着，“为了公平，我就不参加啦，免得你们说我胜之不武。”

　　说这话的时候康离故意做出一副“谦虚”的表情，惹得六公主和洪嫄芷忍不住直翻白眼。

　　“瞎得意什么呀，真玩起来，不一定谁赢呢。”洪嫄芷边说边捧住康离的脸揉了揉，都给她揉变形了。

　　“那揍四四啵！”康离没有躲避，任由她揉搓着，还要口齿不清楚地说话，说完立即反应过来，差点中了洪嫄芷的激将法，这些人没有玩过，自己跟她们比若是赢了就是真的胜之不武，若是输了，那可就丢大人了。

　　“八对，鹅桑当了！”洪嫄芷终于放开了她，康离立即退后一步，“小姑姑坏！”

　　“哼哼，这就叫‘姜是老的辣’！”洪嫄芷得意地晃晃头。

　　康离吐吐舌头，冲她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