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57、少女

　　第五十七章

　　冬去春来，日月流逝，时光忽悠一下子，四年就过去了，康离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又是早春三月，草长莺飞春桃绽放，康离正式从垂髫童女成长为始龀儿童。

　　龀，儿童换牙，脱去乳牙，长出恒牙。

　　其实康离从去年就已经在陆陆续续地开始换牙了。那时候正好是夏末秋初，暑气刚退凉意尚未完全到来，她是在一天早上发现自己换牙了的，因为早起洗漱刷牙的时候，发现漏、风、了？

　　康离经历过换牙，知道是正常生理现象，并不觉得大惊小怪，甚至没有在意，转身出去跑步打拳去了。

　　早起锻炼这件事，康离坚持了四年，已经初见成效了：身体素质越发的好，体格也比一般的同龄女孩儿健康强壮，别的不说，光身高就高出了一截，甚至比大了她一岁的三公主还高，加上早就退去了奶膘，看着细细长长的，竟隐隐有了少女的模样。

　　说回换牙这件事，是锻炼结束回房的时候，她同莲嬷嬷说话的时候被她发现的，莲嬷嬷“哎呀”了一声，“换牙啦！什么时候换的？牙呢？”

　　康离眨眨眼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下子莲嬷嬷急起来了，“快找找快找找，不会吞下去了吧，可千万别吞下去呀。”一边说着一边让康离张嘴给她查看，当然什么都看不到，要是真吞下去早就进胃里了。

　　彩月、秋桂几个得到莲嬷嬷指示，立即进屋里去寻找、床铺、被褥、地毯好好翻了一遍，最后在床头铺盖底下的床板缝里找到了换下来的乳牙。

　　莲嬷嬷捏着这颗牙松了好大一口气，“幸好没吞到肚子里去。”说完转向跟在身边的秋桂，“去找个盒子，埋到前院的大槐树底下，将来长出来的新牙会整齐又板正。”

　　“上牙下埋、下牙上扔”这个说法康离倒是听说过，原来这另外一个时空里的另外一个时代也有同样的说法。

　　太妃听说她换牙了后，也捏着康离的下巴，让她张嘴查看了一番，甚至还摸了摸嘴里的其他牙齿，“嗯，上牙有两颗也松动了，莲嬷嬷注意着点，可别再忘了。”

　　太妃不说还好，太妃一说还有两颗也松动了，康离就忍不住老舔，连带着已经掉了的那颗也是，舔不到牙就舔牙龈，舔来舔去，没一会儿就舔出了口水。

　　呲溜。康离吸了一口口水，免得它流出来。

　　如此过了小半个月，康离的第二颗乳牙脱落了，是一颗下牙，脱落下来之后就被扔到了房顶上去，又过了几天又掉了一颗下牙，依然是埋在树下。

　　因为乳牙脱落，还是门牙，康离说话就变得漏风起来，吐字也不甚清晰。虽然知道是正常现象，可她还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尤其在外头的时候。

　　不过就算她开口说话，也不会有人笑话她，即便是三公主也没有，毕竟她也换过牙，而且甚至还没全换完。

　　太妃却笑说她不必如此，“换牙时间短则持续几个月，长说不多到明年这个时候，难道你一年都不说话了吗？”

　　康离抿着嘴歪着头想了想，终于开口了，“那减少没必要的废话嘛。”

　　太妃：你也知道你说过不少废话了。

　　后来太妃见康离坚持就不再管他，总有她憋不住的时候。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太妃果然猜中了，康离到底是忍不住不说话的，每次都是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再伸手捂住嘴，后来她自己也放弃了，随意吧，谁爱笑话就笑话，反正大家小时候都一样掉牙。

　　她这样不掩饰了，反而没人在意了——毕竟是公主，一般人哪敢直视她的脸，即便是前来同她汇报事务的洪总管，更多的时候也是半低着头。

　　如此前前后后经过半年，康离的牙在陆陆续续脱落，等到她八岁生日之前，基本已经快要换完了，现在只有右下侧的一颗尖牙只冒出了个芽芽，还没全长齐。

　　话转回现在，今日是康离的九岁生日，她今日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锻炼打拳，而是先去了王府正院，先康王、康王妃住过的院子。

　　自从五岁的生日那年太妃带她来过一次，此后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康离都要来这里，一来是祭拜父母感念生养之恩——替原来的荣佑，二来是替原来的荣佑接受先康王、先王妃准备的生辰礼——一直到十五岁及笄。

　　康离觉得挺难想象的，这对父母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为尚在襁褓中的女儿准备了十几年的生辰礼的。她更不能想象，若是这些生辰礼都送不出去的话，可怎么办。

　　康王准备的是一把华丽的匕首，匕首开没开过刃，匕首鞘上镶嵌着华丽的宝石，可以说没有使用功能只有观赏功能。康王妃准备的则是一对鬓花，足金打造的山茶花花托，镶嵌着各色宝石猫眼石，华贵非常。

　　康离从太妃手里接过这两样生辰礼之后，没有交给彩月或者秋桂两个丫头，而是亲自捧着回去，回去后也没有和平常的首饰放在一起，而是单独放进了了一个箱子里。这个箱子是专门用来放康王和康王妃送给荣佑的生辰礼的。

　　康离的意思是，自己到底不是真正的荣佑，占用了她的身体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能再抢了她的父母的生辰礼，所以准备好好保存起来。

　　太妃和莲嬷嬷等人却会错了意，以为她是感恩父母，打算留起来做纪念。

　　其实两种想法都没问题啦，都挺好。

　　收好了生辰礼，康离才回到前面用膳厅，太妃早已经坐在桌边了。照例的，康离今日是一碗长寿面，同时收到了太妃给准备的生辰礼——王府甲字二号牌。

　　王府等大户人家处理家务和中馈，其实是有令牌的，通常是按天干地支来排序的。令牌不大，长不超过两寸宽一寸左右，正反面刻着令牌的序号和这家人的代表徽记，有的直接写府上的姓氏，有的写爵位名称，再配上些花纹图腾之类的。

　　王府的令牌两面边框周围都绕了一圈七只五爪麒麟，是皇家王爷的代表，五爪麒麟中间围绕一个隶书“康”字，代表的是康王府，背面刻着的是令牌的顺序。

　　一般情况下，甲字令牌都是在当家人的男主人手里，代表着府里最大的权利，剩下的府中按照地位拿到不同权利的牌子。康王府却不太一样。康王身体不好，参不了政也管不了家，所以最开始的时候甲字壹号牌就是在太妃手里的。

　　康离现在得到了的甲字二号牌，是王府中权利第二大的牌子，用来处理府内尤其是内院的事务的。拿到这块牌子，是早晚的事，只是康离没想到会这么早——太妃当初的计划不是五年吗？

　　看到康离迟迟没有动手接这牌子，以为她不敢接，干脆拉了她的手，直接把牌子塞进她的手里，“给你就收着吧。这三四年祖母看得清楚，你刻苦努力，已经能很好的处理家事了，把决断决策的权利给你，祖母觉得合理。”

　　康离看到太妃在冲自己微笑，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牌子的棱角硌的她手心钝痛，“祖母，阿离才八岁，会不会太早了点，咱们不是说好了十岁吗？”

　　“要是说早，确实比平常人家早了不少。”太妃笑着说，“一般人家姑娘代替或者辅助主母管理中馈也是十岁多开始，更何况咱们家不一样，你将来要管的可不只是这府里的事务，还要管理府外的店铺、田庄、贡田什么的，事情太多，早早学起来为好，祖母总有管不动的那一天啊。”

　　康离其实没太听明白太妃的话中话，但是她听明白了后面的那句话，康离从自己位子上起身往太妃身边挪了一个座位，半趴在太妃怀里对着人撒娇，“祖母才不老呢，阿离还小呢，要祖母给掌舵才行呀。”

　　太妃抱着搂着康离上半身，晃了晃，“哪有人不会老啊，祖母也是要变老的，现在把能教给你的东西都教给你，免得将来手忙脚乱，这王府，以后还是要靠你啊。”

　　这话隐隐有了交待后事的意思，听得康离心慌，急忙直起身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听不听，阿离不要听。今日阿离生辰，不要听这个！”

　　“好好好，”太妃把她的手从耳朵上拿下来，“不说这个了，阿离今日生辰呢，我们开开心心过个生日，来，先吃长寿面。”

　　张嬷嬷急忙把长寿面的碗挪过去放到康离面前，“按照小主人的吩咐，做的什锦面。”

　　“谢谢张嬷嬷。”康离对她笑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口，吞下去，“好吃的。”

　　太妃坐在一旁看着她，面带着微笑，心里全是满足。

　　“祖母也吃呀。”康离吃到一半抬起头来，看太妃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只好劝到，“早膳一定要吃好才行，这样身体才能康健，您想吃什么？粥还是糕点？我给您拿。”

　　“粥吧，好克化。”

　　早餐过后没多久，各方的生辰礼就送了来，首先是大公主和二皇子的。

　　大公主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去年及笄后，宫里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起她的婚事和嫁妆来了。虽说是公主，很多事不用她操心，可是毕竟是大公主婚后要用的东西，总要她喜欢才行，因此其实大公主也算挺忙的。

　　所以给康离的生辰礼就不如之前那么用心，但是依然很华贵——一套北海珍珠的头面，个头都不小，非常典雅尊贵。

　　二皇子今年也十二岁了，年前得了皇上的指示，开春后已经开始进入朝堂听政了，不过也只是听和看而已，还不能议事。因为事务繁忙要学的也很多，差一点将康离生辰给忘记，幸亏大公主提醒。今年的礼物虽然逊色了些，是一套透明无暇的水晶茶具，品相异常好，而且是一整套，十分难得，也算很用心了。

　　康离让来送生辰礼的太监替她转达谢意，“阿离过些天进宫去给皇伯父皇伯母问安，到时候去拜访大姐姐和二哥哥。”

　　接着来的人倒是让康离小小吃惊了一下，竟然是沈贵妃身边的亲信沈公公，是替大皇子和三公主来的，这二人的生辰礼都算平常——各送了一副名人字画。

　　康离依然是微笑着让沈公公替她表达了谢意，等人转身走了之后，康离却开始撇嘴，“没有诚意。”

　　夏菱和冬青都是经常跟着康离一起上学的，对康离和三公主之间的恩怨多少明白些，听了康离此时的话，冬青就开口就劝解她道：“小主人要庆幸他们没有诚意，要是真的准备了有诚意的贺礼，您怕不怕？”

　　夏菱也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康离仔细想了想，竟然觉得她俩说的很有道理，要是真的用心准备了，她才该害怕呢。

　　之后是其他几位和康离交好的小伙伴们。首先是六公主，虽然不如大公主的贵重，但是一如既往地用心，是她自己画的画，画中人不是别人，正是康离，画的是去年冬日里康离新学会了滑冰后去狩猎场的冰场玩，结果不小心摔倒的“英姿”，虽然当时很糗，却没先到六公主记得这么清楚，连她当时斗篷上的一朵牡丹花都记得清楚，全花了下来。

　　“六妹妹可真是，”康离嘟嘟嘴后又笑了出来，“有心了，”说完又夸赞了一句，“她这记性真好。”

　　再后来，有洪嫄芷送来的象牙雕，雕成了一个鸡蛋大小的香囊。有谭小姐送来的琉璃镜，镜子背面换了西洋美人，很是罕见。还有华佑郡主，华佑郡主前年已经出嫁，嫁的是一位进士，现在在翰林院当差，送的是亲手绣的手帕、荷包、香囊和书包。

　　康离叮嘱跟在身边的夏菱，让她们将这些贺礼都收好，还有要记得登记造册，日后都是要还礼的。礼尚往来嘛。

　　康离现在身边这几个丫头，原来的春霞，三年前因为被自己的父亲虐待，从家中逃跑出来，被王府收留，经过教了一段时间的教导，重新进了府来，改名叫彩月。

　　彩月比康离大五岁，今年已经十四了，这几年在王府可以说好吃好喝也不用下田风吹日晒，从当初那个乡村丫头长成了少女，可谓判若两人。

　　彩月依然负责着康离的衣裳首饰，她因为感念着康离和王府的救命之恩，做事很勤勉，对康离的事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对康离的衣裳首饰了如指掌，而且这么多年也跟着莲嬷嬷学了不少，对衣裳的料子、首饰的材质也逐渐有了很深的了解，衣饰的搭配也熟练了。

　　另外春梅、夏菱、秋桂和冬青四个，她们年纪是一样的，都是十二岁。四年过去，随着康离接手府中中馈，她们负责的事情也有所增加。

　　春梅除了还负责康离的府内书房，现在开始担起康离房中事务的统筹，当然现在还没全交给她，主要是跟在莲嬷嬷身边学习。

　　夏菱和秋桂两个人依然跟着康离出府伺候她上学，同时还陪着她在处理去前头处理事务——这二人，一个胆子大口齿伶俐，一个温婉细心，正好搭配，在康离处理府中事务的时候站在身后，有什么不好说的话，就由夏菱说出口，说完再由秋桂圆回来，一唱一和，非常圆满。

　　至于冬青，依然负责着康离的小金库，有时候也在康离处理府中账目时帮她打个下手什么的。

　　这五个丫头跟在康离身边，各有各的职责，因为经常替康离在府里行走，隐隐有了些小管事的模样了，不少等级低的丫鬟婆子，都爱巴结奉承她们。

　　不过好在这四人都谨记着太妃和康离的教导和叮嘱，从来没有说因为是康离身边的人就变得傲气或者目中无人，一直都是和气待人，对待年长的和高阶的管事管家们也很尊重，在府里的名声很好。

　　也算是给康离本来就很好的威信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