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54、仲秋

　　第五十四章

　　第二日是中秋节，皇上要举行宫宴，邀请了先皇的部分兄弟姐妹和皇上的部分兄弟姐妹进宫一起宴饮。宫宴分设在了两处，王爷郡王们陪同皇上在前面的端诚殿，后宫嫔妃和诸位王妃郡王妃公主们则在在御花园附近的承明阁。

　　因为得知康离要在宫中留宿，太妃昨日在宫门关闭前派人将康离的衣物首饰送了进来。倒不是不能穿六公主的，毕竟是正式场合，衣物也要正式，可是六公主稍微正式的衣裳饰品都是有等级的，这样的场合，绝对不可逾越。

　　贤妃也是理解太妃的意思，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人将这些衣裳饰品和六公主的放在一起，但是绝对不能弄混了。

　　好在嬷嬷很有分寸，也是心细，没有弄出一点差错来。更何况，康离醒的还比六公主早呢，不过早醒的康离却没有立即起床——毕竟不是自己家，还是要尊重别人的作息，免得大张旗鼓吵醒六公主又麻烦宫女嬷嬷的。

　　就这样，康离虽然醒了却没有起，只是躺在床上发呆，却没想到没多久六公主也醒了——明显比在别宫住康离那里时醒的早。

　　“唔，我从别宫回来后其实也在学着你一样早起，只是一直起不来，最近几天睡得早了才能醒的早。”六公主伸着胳膊由宫女给她换衣服，嘴里头给康离解释着。

　　“慢慢来，我刚开始也不习惯的，后来养成了习惯就好了。”康离嘴上安抚着六公主，也伸着手臂由夏菱给她穿衣服——其实康离早就不用旁人帮忙穿衣裳了，只是稍微正式的衣裳都有制式和规矩的，她怕出错。

　　换好了衣裳梳洗完毕，贤妃派来来给两个人梳头的嬷嬷早就就等着了。这位嬷嬷是个非常心灵手巧的嬷嬷，听说平时贤妃的头发都是她梳，今日特意吩咐过来给六公主和康离梳头的。

　　康离和六公主都还是小孩子，不用梳特别复杂的发式，二人都是双丫髻，只是这双丫髻和平时的又不一样，并不是两个丸子，而是梳成了两朵花的模样。

　　从正面看和丸子双丫髻没有不同，只有从上方看才能看的出来，一层层一叠叠，堆成了一朵花。然后取了两个指甲大的宝石蝴蝶发夹分别插在两个花朵上——六公主的蝴蝶是大红色的，配上同色系的牡丹花耳坠，而康离的是橘黄色的振翅蜜蜂，耳朵是太妃随衣服一起送来的万寿菊形状的耳钉。

　　这身装扮，简单但又十分符合两个孩子的身份，不会过多张扬但也让人眼前一亮，多了很多孩子气的活泼，又不失公主们的端庄雅致，贤妃看了之后，十分满意，“一个个，和一朵花儿似的，真是好啊。”

　　用过早膳后，贤妃带着康离和六公主去给太后请安，他们三个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到了，坐在榻上同太后说话的是皇后，坐在椅子上的是惠妃，大公主和二公主则坐在对面一排的椅子上聊着什么，而二公主的生母丽嫔坐在另外一侧末尾的一张圆凳上。

　　二公主似乎情绪已经好很多了，看起来不再像是刚从别宫回来时那样萎靡和消极了，脸上看着也有了些肉，气色应该也好了些，只是擦了粉康离看不真切。

　　到得榻前，贤妃依次给太后和皇后行礼请安，康离和六公主则是到榻前的软垫上跪下磕头行礼，又起身给惠妃和丽嫔行礼，惠妃安然不动受了礼，丽嫔则微微俯了身还了半礼——她的品阶到底低了些。

　　无论是磕头行礼还是屈膝行礼，都是要低头，这一低头，头上花朵样的双丫髻就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太后一看就觉得很好看，立即对二人招手过去，“哦哟，哀家活了七十来岁了，才知道双丫髻还能这样梳，可真好看，”太后抬起手似乎是想摸摸但是又怕给她们摸坏了摸散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抬头看向贤妃，“ 身边还有这样的人呢。”

　　“嗨，别的什么都不会，就会梳个头，也算有点用处。”贤妃在另外一处椅子上坐下，笑着说：“您要是稀罕，送给您。”

　　“哀家可不夺人之美，”太后摆手，“就是要是有用的时候跟你借的话，你可别不借。”

　　“哪能，只要您开口，立即送过来。”贤妃笑着回答，“皇后姐姐也是，只要需要，随时开口妾身也没别的了，就这么个人。”

　　皇后微笑点头，“若是需要，定去找妹妹讨人。”说着往大公主的方向瞥了一眼，贤妃不是笨人，当下就理解了。

　　接着后面又有其他的妃嫔陆陆续续地过来，贵妃带着三公主、德妃带着八公主七皇子、淑妃带着四皇子，另外还有些其他的嫔、常在、答应等人，都在醒过礼后按品阶排位坐下了。

　　大家在太后这里少坐了其会儿，就起身往御花园的承明阁去了，康离落在后面，左右看看，太妃还眉到吗？

　　一群人浩浩荡荡穿过宫道经过御花园，甚至还在御花园里赏了会儿花，诸位嫔妃们一人挑了一朵让小太监剪了下来，或者簪在了发髻上或者别在了衣服上。

　　慢悠悠得终于到了承明阁，阁里也早就有人了，有的康离见过有的没见过，想来应该都是王妃和郡王妃吧，当然最上首还坐着一个康离最熟悉的人。

　　“祖母！”康离顾不得什么规矩，从六公主身边径直跑了过去，扑进太妃的怀里，“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早就来了，在这儿等你呢。”太妃捧着康离的脸揉了揉，“哎哟，今天的阿离怎么这么好看？”

　　“贤妃娘娘让人给我梳了头发，两朵花，”康离低下头把花朵给太妃看，“好看吗好看吗？”

　　“好看，我家阿离怎么样都好看。”太妃揉揉她的脸，让她先起来，然后起身和走过来的太后行礼，太后扶着她的手臂也还了半礼。接着又是其他的人给太妃行礼，一通见礼下来下来，又是好一会儿。

　　“太妃来了怎么不直接去我宫里？”太后拉着太妃在自己身边坐下，

　　太妃一晚上没见康离，其实想得很，此时就不愿意松开她，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手上把玩着康离肉肉软软的手，一边回答太后的话，“这不是想着反正要过来，干脆在这里等了，”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年纪大了，懒怠多走，就躲了个懒，姐姐可别见怪。”

　　“怪什么？”太后摇头，“咱们都是这个年纪的人了，自己自在才是真的。”

　　太后和太妃互相聊着天，康离就赖在太妃怀里听着她们聊天，虽然很无聊，但是依然不想走，除了一晚不见太妃想得慌，也是因为她不想去掺和那几位公主之间的纠葛。

　　不过，她不想去，不带便别人不来找她。

　　自从互相留宿了两次，六公主已然将康离看做了自己这一派的人，此时她这里洪嫄芷和皇后娘家忠国公府中的两位小姐、其他王府国公府的郡主小姐们，而另外一派则是以贵妃的三公主、德妃的八公主为主，另外聚齐了长平侯府家郑小姐还有几个侯、伯家的小姐们，虽然等级上差不多了可是他们人数上明显比六公主他们更多一些。

　　至于大公主和二公主，两位待嫁的人，不掺和小孩子们的事。

　　于是，六公主冲了过来，她倒是不忘礼仪，先同太妃打了招呼，说要带康离去另外一处玩，等太妃说了“好啊”之后，拉着康离就跑了。

　　康离无奈，只好跟上她的脚步，边跑还要边询问她，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啥事，”六公主把康离拉到自己的阵营，“玩游戏人少气势太弱了，阿离你聪明，过来一起玩嘛！”说着说着就带上了撒娇意味——明明年纪比康离小，却从来不肯喊她姐姐，也正是因此，六公主才愿意与康离玩。

　　康离知道没什么大事后，就放下醒来，先同洪嫄芷、谭小姐等几个年长的人打了招呼，又对那些和她打招呼的一一还礼，然后才开始询问现在在玩什么，“比赛吗？”

　　这一问，把六公主也给问住了，摇摇头，“不知道。”

　　那你喊我来干什么？康离心想但是没有说出来。她大概猜到六公主的用意了，无非就是觉得对方有点人多势众的意思，把自己拉入伙能让自己这方不输阵势吧。

　　“那既然如此，我们玩点什么吧？”康离提议。

　　六公主也紧跟着附和，“好啊好啊，那玩些什么？投壶？蹴鞠？射箭？对诗？还是玩沙包？”

　　“玩什么玩！”三公主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康离听得到，“就知道玩！”

　　“那不玩干什么？”六公主当下立即反驳，“今天是节日，难道还去上课？老师不用过节的？”

　　一句句反问将三公主驳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瞪着眼光运气。

　　康离拉拉六公主，示意她不要同三公主吵，“三姐姐一向好学，我和安佑比不上，以后一定像三姐姐学习，只是今日过节，我们就好好地过节吧。”

　　内涵人，康离最拿手了，更何况她的话真情实意表情也十分真诚，即便三公主觉得别扭也说不出来到底哪里有问题。

　　康离说完这些就不再理三公主了，转回来看向六公主和谭家的几位小姐，“几位姐姐妹妹们想玩些什么呢？”

　　“都行，玩什么都好，”谭家的几位小姐十分地懂趣，“听两位公主的。”这就是不抢先的意思了。

　　康离无所谓，六公主很满意，立即抢先定下来，“我们先玩儿会儿投壶，然后在玩对诗？”

　　大家都没有意见，点头答应下来。当然，主要参与者还是皇后势力这一派的人，贵妃势力那一派的，或者去玩了别的，或者就坐在原处说话，有的就单独坐着喝茶发呆。

　　六公主提议后，就有宫女嬷嬷去准备起来了，不一会儿就布置好了。

　　投壶其实是个很简单的游戏，现代的夜市、游乐场等处其实都有，就两块钱一支二三十厘米的木棍箭，往一个个大概直径最多只有五厘米的饼子里扔，站在至少五米外扔，扔进去就能得到那个饼子代表的物件。康离也玩过几回，最好的战绩是二十支箭投中了十二只，得到了两个钥匙扣三个冰箱贴，最后是一个二十厘米高的熊熊公仔。

　　本来以为这次虽然战绩不一定比得过前世，总不至于太糟糕，更何况此时瓶口更广、距离也更近，二十支箭怎么也能够中个十只吧。

　　然而，结果，只有只有三支，三支！康离自己都惊呆了，这也太惨了吧。六公主的战绩比她好，六支呢。

　　之后就是几位其他的郡主和小姐了。大家都是经常玩的，而且都比康离和六公主年纪大，准头也好，即便再有意藏拙让着康离和六公主，也还是赢了。

　　六公主和康离都不是拘小节的人，不怎么在意，反而觉得投壶得到的东西正好合自己的心意——六公主的是一只蝴蝶形状花色的风筝，康离则是一套烟雨青天的茶具，很合她的心意。

　　两轮投壶玩下来，没等他们开始对诗，就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在太后的带领下一路往楼上去——这次的宴席设在承明阁，一楼方便是赏花赏河景的，椅子矮凳也各处散落，大家可以随意走动赏景、走动累了就随意地坐下来休息。

　　而用膳的地方其实是在二楼。二楼更高一点，空气也好，景色也更好，所谓登高望远，让人更加心旷神怡。

　　宫宴嘛，来来回回就那几样菜品，没什么新意。宫宴菜品创新少，康离问过太妃是为什么，太妃用一句话就解释了——“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听说这次皇后征询过太后的意见，既然是在阁中而不是大殿，那大家就稍微随意一些，不像往常一人一张桌案，而是围着坐了一张张的圆桌。

　　“这样能显得亲近些。”皇后这样跟太后说。

　　后来听说，皇后虽然最开始很诧异，后来就满意的多一些了，说虽然只是一点小变化，往往却更能笼络人心。

　　不知道是因为聚成了圆桌用膳，大家都还蛮和气的，尤其嫔妃之间，并没有出现以前那种吃着吃着突然来内涵一句的情况。

　　午膳后，王妃郡王妃和其他的贵戚内眷纷纷离开，其余的后宫嫔妃也回了自己的宫中住所，康离重新回到太妃身边，跟随太妃和太后回去了慈宁宫——她们要留下来用晚膳，顺便观看晚宴后的烟花焰火。

　　晚膳和午膳没有什么区别，更多局势皇宫家宴了，宴席设在端诚殿，恢复了往常一人一桌案的模式，看起来规矩有余但是亲近不足，大家又变成了那副客气的面孔。

　　唯有小孩子们，因为“拥护者”们纷纷离了宫，只有还在宫中的这几个，除去年纪太大的和年纪太小的，能凑到一起玩的也就这么几个，因此三公主也就“不计前嫌”带着康离和六公主等人“一起”玩耍了。

　　说是晚膳过后才有烟花，其实还没用完晚膳就已经燃放起来了，各种花型图案在天上绽放，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是依然绚丽多彩。

　　这一轮的烟花图案都是花的形状，百合、莲花、梅花、菊花等二十多种，看得人眼花缭乱。燃放过后大家重新回到大殿中，酒菜已经重新换过一轮，大家重新入座欢饮。

　　没多久就是第二轮烟花，这一次燃放的花型却是文字型的，一串串的“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天下太平”这样带有祝福意味的词语在天上绽放，也在传达着从上到下的希望和祝愿。

　　不求其他，唯愿世世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