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49、七夕

　　第四十九章

　　康离和六公主、洪嫄芷并排躺在床上，中间是洪嫄芷，左边是六公主，右边是康离。另外二人原本的意思是让她睡在中间，最后被康离以自己“睡觉不老实”为借口，睡到了一侧，即便是这样，她其实还是很担心自己会睡着睡着突然踹一脚洪嫄芷。

　　康离不是个躺下就能睡着的人，平时自己睡的话都要翻来覆去很久，如今身边睡着另外两个人，而且都躺得规规矩矩的，连呼吸都特别均匀，害得康离都不敢动了。

　　结果就是躺得她整个人都僵了，半边身子都麻了。后来没有办法了，康离只好轻轻翻翻了个身，找到自己惯常用的姿势，总算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先醒来的也是康离。她日常都是这个时间起床，起来换衣服喝水，然后去院子里打一套拳，再回去洗漱。这时候六公主和洪嫄芷已经醒了过来，正在宫女的伺候下穿衣服洗漱，看到康离满脸汗水地进来，十分好奇。

　　“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多汗水？”六公主奇怪地问，还绕着她走了一圈。

　　康离在椅子上坐下，喝了一杯宫女送来茶，解了渴之后才跟六公主解释了，“蔡御医说这套拳能强身健体，让我多练练。”

　　“管用吗？”六公主半信半疑，洪嫄芷也好奇地凑过来，“真能强身健体？”两人一起打量着康离，表示并没有看出来她身体强壮了。

　　康离摇头，一点迟疑都没有，“不知道，起码能吃很多饭了。”

　　“哦。”于是两人就不再关注这个，继续去洗漱了。

　　倒是她们的宫女听到后都把这些话记在了心里——不论是贤妃娘娘还是和硕王妃，都在位六公主和嫄芷郡主的吃饭问题烦恼着。

　　今日已经是七夕了，虽然还没到晚上，但是七夕的活动已经在准备起来了，尤其今日还是贵妃的生辰。

　　用过了早膳，六公主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康离这里，她得先回贤妃娘娘那里，拿上给贵妃准备的生辰贺礼。

　　“你们早点过来，我们一起过去。”临走前六公主拉着康离二人的手叮嘱又叮嘱，“早来啊。”

　　送走了六公主，康离和洪嫄芷这才回转去找太妃，“也不知道祖母替我们准备了什么东西。”

　　“太妃心中肯定有数的。”洪嫄芷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昨日太妃得了康离的话后，就让人去打听了一番，得知七月初七的确是贵妃的生辰，去年因为也是在别宫，皇上觉得不能大操大办有些委屈贵妃，就提出了这样的提议。

　　听到这个说法，太妃嗤笑了一声，“一个妾，还想怎么操办。”

　　话是这样说，但是该准备的也还是要准备，也不用多么贵重，一对鞋面是替洪嫄芷准备的，一个素面香囊是给康离准备的，都是不贵重又符合二人身份的东西。

　　“多谢太妃替我准备。”洪嫄芷是个很懂礼貌的孩子，拿到了东西后，很正式地同太妃道谢，“等我回京城，给您做鞋。”

　　“哎哟，看你客气的，”太妃呵呵笑起来，“不用，一顺儿的事，不用客气。”

　　康离也在一旁敲边鼓，“就是就是，你要是做双鞋，那我还得做个香囊不成？”然后假装面露苦色，“我最讨厌做针线了，做个香囊好费力的。”

　　“是啊，”太妃点点康离的额头，“读书写字都坐得住，一让你做针线就好像针在屁股底下扎你似的，坐不住。”

　　康离嘿嘿笑了两声，“那什么，我们去找六公主啦，祖母再见！”说着就拉起洪嫄芷跑了，剩下两个丫鬟一人一个包袱追出来。

　　六公主早就在贤妃娘娘的宫院等待着了，等人来了和贤妃娘娘请了安，就催着她们快些走，“我倒要去看看，三公主和八公主都送了些什么，三公主还亲女儿呢！”

　　“你呀！”贤妃娘娘叹一口气，替六公主整理了一下衣裙，“今日贵妃生辰呢，不要和三公主争，让着她点。”

　　六公主多聪明啊，一下子就听出了这话里另外的意思，“那我明天可就不让着她了！”

　　贤妃娘娘笑了笑，既没有纠正也没有阻止，只是抚平了六公主的衣裙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玩得开心点儿。”

　　三人离开贤妃的宫院，一路穿廊走茵，边走边玩耍，总算在巳时三刻到达了贵妃的宫殿。到底是品阶不同，贵妃娘娘的宫院比贤妃娘娘的大多了，起码院子就大了不少，连带着建筑看起来好像也高大了些，飞檐翘角，壮观了不少。

　　康离是个“没见识”的，没什么感觉，洪嫄芷好像也没看出来，只有六公主，轻轻地哼了一声，引得康离和洪嫄芷侧目，不解地看她。

　　“走吧。”六公主带头往正前方的正殿走去。

　　正殿里，贵妃娘娘早就坐在了上首，身穿一身品红色宫装——她品阶再高也是妾，是不允许穿正红色的，只能选一个和正红最相近的颜色，来满足自己那点虚荣心。

　　头上手上也是珠翠环绕，各种名贵的首饰戴了个全身，脚下的鞋子也是，缀了一堆的宝石明珠，差点闪坏了人眼。

　　大皇子和三公主一左一右坐在贵妃身旁，手中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看，嘴里头还念念有词，各自脸上都洋溢着笑。

　　三人来到正殿，先给贵妃行了礼，“见过贵妃。”

　　接着是呈送声称贺礼，首先是洪嫄芷，她将太妃替她准备的绣了喜鹊的鞋面递上，“贵妃佳辰吉祥，愿贵妃日日欢喜喜上眉梢。”

　　接着是六公主，她的贺礼就是她提到的软枕套，花样就是富贵芙蓉花，“贵妃生辰愉悦，愿平安喜乐福寿延绵。”

　　最后轮到的就是康离了，太妃替康离准备的是个荷包，素面的没有绣任何花样，借口都是现成的——康离才开始学针线还没学绣花呢。

　　康离将荷包递给一旁的宫女，学着六公主和洪嫄芷的样子跪地磕头，祝贵妃生辰愉悦，“愿贵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说完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贵妃让人将这些贺礼拿到跟前来，挨个看了一遍，又夸了一番她们“心灵手巧”“心思细腻”什么的，接着就让人拿下去收好——到底是谁做的，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罢了。

　　后来几位其他的公主皇子们也陆续地到来，呈上各自的贺礼说了祝寿的吉祥话，二皇子就要起身离开，贵妃自然相留。

　　“这七月七虽然说是女儿节，可也是本宫生辰，今日不讲究那么多，你们几个孩子难得聚得齐，本宫早就让人备下了宴席，你们自去喝酒玩耍，不用拘束。”说着转头看向大皇子，“衡儿你和妹妹仔细招待几位弟弟姊妹。”

　　大皇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对贵妃躬身拱手，“儿臣记住了。”然后就引着这十来个孩子出了正殿，往一旁的偏殿而去，那里早就已经备下了宴席，只等宾主入座。

　　坐在上首的自然是主人大皇子和三公主——入座之前大皇子还是客气了一下，请大公主和二皇子入座主位，不过大公主和二皇子都不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坚决推辞了，让大皇子和三公主坐了主位。

　　不管怎么说，到底都是皇室子弟，不管平时如何相争，彼此心中如何不和甚至相对，此时都不得不装出了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像是真的兄友弟恭、姊妹相亲似的。

　　这十来个人里，除了大公主二公主较为年长，其余最大也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才八岁，都是不能喝酒的年纪，因此特意准备的是果子露和甜酿。

　　除了这些，每人面前的桌案上都已经摆放了众多的水果点心和菜品，其中还有一盅佛跳墙——用了超多珍贵食材炖了一天一宿的那种，装在南瓜大小的汤盅里，每人一道。

　　还真是用心又奢侈啊。康离心想。为了不浪费，康离几乎光盯着佛跳墙吃了，其他的几乎都没怎么懂，一直到了宴会快要结束了，宫女送上来一盘荔枝……

　　一盘荔枝……

　　荔枝……

　　啧啧，贵妃这是打算做本朝的杨玉环吗，新鲜的荔枝哎，康离不禁感叹，再仔细看看其他人，虽然也盯着荔枝盘子在看，但是并不稀奇的样子。

　　难道这个空间的这个朝代，荔枝已经不似上一世唐朝那般珍贵了？

　　康离正思索着，只听三公主开口了，“这是外祖父让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昨日晚间才送到，”她得意地说，“特意送来给母妃贺生辰的，不多只有一篓，母妃分了一盘子出来给我们尝尝。”

　　原来是贵妃的娘家给她送来的生日礼物，这倒是情有可原了，但是仔细一想，还是觉得很奢侈，从岭南到京城，为了保证荔枝送到时还是新鲜的，这“快马加鞭”四个字之后，不知道要花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呢。

　　因为荔枝十分珍贵，没人只有两颗，大家都十分珍惜，十分用心的品尝，似乎想尽力地将这味道记住，毕竟下一次吃可能就要等到明年了。

　　但是，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样好吃的东西，两颗哪里够呢？比如七皇子，他最小却吃的最快，别人还在细细品味的时候，他两颗都已经下了肚，只留了一点甜滋味在舌尖，根本不够他回味的。

　　咕咚。七皇子盯着别人的面前的荔枝，吞了吞口水。

　　大公主见状，对他招了招手，等七皇子去到她身边后，大公主将自己的一颗荔枝放到他的手里，“大姐姐不爱吃，给你吃。”

　　七皇子比康离还小，哪里懂得什么是“善意的谎言”，听到有荔枝吃就十分的心满意足，咧开嘴露出开心的笑容，也并没有回自己的座位去，而是直接在大公主身边坐下来，剥开荔枝放进嘴里。

　　坐在另外一侧的八公主见此情形，冲七皇子翻了个白眼，“就知道吃！”

　　八公主七皇子都是德妃娘娘所生，八公主比七皇子大一岁半。八公主其实和六公主没差多少，已经懂事了——古代的孩子都早熟，何况又是在宫中耳濡目染，对那些争斗派系早就司空见惯。七皇子倒是被德妃娘娘养得天真无邪，见谁都露着小米牙笑得甜甜的。

　　不过好在八公主心中还算有成色，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因此这白眼和这抱怨，只有离她近的康离和六公主听得清楚，别人都没有注意到。

　　康离瞅了眼自己面前还剩下的一个荔枝，犹豫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拿起来放到八公主面前了，“送给你吧。”

　　八公主没想到康离会突然这么做，十分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像是看傻子的眼神——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不自己吃居然给了我？是你傻了还是我疯了？对，一定是你傻了。

　　康离没有理会她的目光，转回头专专心致志地对付面前的佛跳墙——荔枝这么珍贵稀奇的东西，虽然是贵妃的娘家送个贵妃的生辰贺礼，但贵妃肯定也不敢独吞，其他人不敢保证，皇上皇后太后太妃处肯定是送到了，既然如此，康离就不和他们抢了。

　　想来大公主刚刚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康离没有猜错。

　　三公主说这荔枝是快马加鞭昨晚才送到的，其实确切地说已经是今日凌晨了，送到的时候还挺多，三大篓——出发的时候可是五篓的，因为路上变质、颠簸受伤已经坏掉一半了。而这两篓挑挑拣拣，将那些有伤的、变质的扔掉，最后只挑出了一篓半。

　　贵妃虽然心疼，但还是咬着牙给太后太妃和帝后四人各处送了一盘，至于其他的嫔妃——不好意思，东西不多，孩子们尝尝就行了，大人就算了。

　　宴席一直持续到午时末，总得来说气氛很融洽，没有争吵也没有讥讽，大家平和地吃饭聊天，没有让贵妃在生辰这日添堵。

　　“时间不早了，”大公主见大家都不再吃，主动开口，“我们散了吧，小七都困了，阿离也在打瞌睡了。”

　　七皇子吃完了荔枝，因为觉得大公主对他好，于是赖在了她身边，此时竟然趴在她膝盖睡着了，大公主一手露着他的腰一边开口说话。

　　“回去各自休息一番，晚上还要拜月呢。”大公主招了七皇子的嬷嬷，让她把人抱回去，“轻点别吵醒了。”

　　大皇子见大公主主动开口提出，想了想点头，“那今日就不留大家了，改日我们再聚。”他要和妹妹回去陪母妃的，今日可是母妃的生辰呢。

　　等到将客人们都送走了，大皇子带着三公主回了正殿，正殿里并不见贵妃的的身影，经沈公公指点，二人在后头的偏厅找到了她。

　　偏厅是贵妃的书房，只是贵妃不爱文墨，又因为是别宫，装饰布置也不如京城宫中，贵妃一般不怎么来，今日不知道为何……

　　贵妃已经将见客的宫装礼服换掉，换成了枫叶红的便装，头上的珠翠簪钗也卸了大半，正站在桌案前在画着什么。

　　大皇子和三公主一直走到了桌前贵妃都没有发现，全神贯注于笔下的画作。三公主有点不满，刚想出声提醒她，却被大皇子阻止了。

　　三公主没有看出来，大皇子注意到了，贵妃此时画的，正是她对他们描述过千百遍的岭南建筑和岭南园林的样子。

　　大皇子对三公主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接着就将人带出了偏厅。

　　“兄长？”离偏厅远了一些后，三公主奇怪地问他，“怎么了？”

　　“没事。”大皇子下意识答道，接着又回了神，叮嘱妹妹，“今日不要不要惹母妃难过，多哄哄她开心，听到了吗？”

　　“听到了，”三公主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下来，“母妃生辰呢，当然要哄母妃开心。”

　　生辰佳辰，思之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