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37、玩笑

　　第三十七

　　康离在酒楼哄骗了须臾使者的事，第二天就在京城的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中流传开了，等到晚上的时候宫里也得到了消息。

　　有些日子没去太后宫里，皇上趁着晚饭的时候去了一趟慈宁宫给太后请安，恰好皇后和惠妃都在，于是进行了一次小的家宴。

　　宴席上，皇后瞧着太后皇上心情都不错，就放下筷子，笑着说：“今日上午，臣妾的嫂嫂进宫来，说了一件有趣的事。”

　　惠妃很会凑趣，“皇后快讲讲，是什么有趣的事？”

　　皇后就把那天的事说了，着重说了康离的表现，甚至把她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边说边笑，“现在京城里都在夸阿离反应敏捷应对得体呢。”

　　“这件事臣妾也听说了。”惠妃娘娘也笑起来。

　　“妹妹也听说了？”皇后转头看向惠妃娘娘，惠妃点头，“听说了，阿离小小年纪，能应对成这样，真是聪敏呢。”说着叹口气，“若是臣妾，只怕再大十岁应对起来也不如。”

　　“那哪儿能一样。”太后打断她的自谦，“你十五岁了才回京城，跟阿离怎么能一样？”太后说完了，转头看向一直一言未发的皇上，“皇帝，你在想什么？皇后说的话听到了吗？”

　　皇上把目光从面前的汤碗上移开，点点头，“朕听到了，”说着看向皇后，“这是阿离的原话？”

　　“是啊，和硕王府的嬷嬷是这么跟王妃说的，”皇后见皇上不像往常那样一提到阿离就眉开眼笑的，有点奇怪，“皇上这是怎么了？阿离应对的不好吗？”

　　“是啊，”惠妃也奇怪，跟着附和起来，“既回答了须臾人的问题，又因为她小不会有人当真，这不是挺好的？您不用生气吧？”

　　“不不不，”皇上摆手，“朕没有生气，”皇上突然笑了起来，“你们没有当真，朕当真了。”

　　“啊？”

　　这下子连太后都惊讶起来，“当真了？把一个五岁小儿的话当真？皇上这话是怎么说的？”太后说着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勉强，“将须臾国的人应付过去了就行了，不用往心里去吧。”

　　皇上摇头，站起身离开餐桌往正厅去，太后等人也立即起身紧跟其后，全都跟着到了正厅，正厅之中早就备着茶水在候着了，皇上让人把茶水放下挥手将宫女太监都撵了出去。

　　太后等人更加好奇了，什么话要这么背着人，都眼巴巴地看向皇上，等他开口。

　　“嗯，”皇上顿了顿，理了下思路，开口，“同须臾的仗打完了，咱们胜了，还俘虏了他们的三皇子，但是其实咱们大周也没占着多少便宜，死伤不少，而且因为连年征战，国库损耗不小，去年粮食收成虽然总的不错，但是人口也在年年增加，还要修筑水利工程，这些都要银子。”

　　太后微微颔首，皇上说的都是事实，而且没有夸大的地方，“皇上是打算利用这次谈判多要些银子？”

　　皇上苦笑着点头，“须臾送了两个女子来，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皇上说着看了眼皇后和惠妃，惠妃还好面色如常，皇后表情变了变又立刻恢复了正常，皇上收回目光重新看回太后，“朕是不打算收的，打算找个王侯家的公子赐婚，只是赐一个方便，这两个若是都不要就麻烦了，所以朕想着，要不干脆就认了干妹子——朕怎么能收用干妹妹，这不让天下人笑话嘛。”

　　“这……”太后早就听说了那日宫宴上的事，但是她没有问过皇上，一直以为皇上会收进后宫，没想到皇上竟然不是这么打算的，“那皇帝可有了人选？”

　　“暂时还没有，想要问问母后，可有什么推荐？”皇上停了一下，又说：“让太妃认下干女儿一事不必太过宣扬，反正就是个名称，联姻的对象要好好想想，不能地位太高，但是也不能太低，总要给须臾一个面子。”

　　这里皇上和太后皇后等人在商议对策，王府里太妃和康离却一如往常。要说这件事太妃是否知情，那肯定是知道的，只是她也和太后一个想法，小孩子的玩笑话罢了，何必当真。

　　“梅花。”康离打出一张牌，压在太妃的枫叶牌上，“凌寒独自开，瓣数也多。”她摇头晃脑地说。

　　“哦哟，”太后瞅了一眼康离的梅花牌，笑了一下，从手里抽出另外一张压在上面，“还挺有道理，那我用柳叶牌，春风起，陌头杨柳绿烟丝，怎么样？柳树呢，叶子更多！”

　　康离看看桌面上的柳叶牌，再瞅瞅自己手里剩下的几张牌，桃花、鸳鸯、菊花、竹叶，还有一个仕女和两张顽童，好像都管不上柳叶了。

　　“认输吧，认输吧，”太妃逗她，“认输我算你平局。”边说边瞄向桌子的另一侧。

　　康离顺着太妃的目光看过去，那里放着康离用来当赌注的青玉镂雕荷花式香囊，与其并排放置的是一柄同样材质的“鸳鸯卧沙”玉如意，这是太妃的赌注。

　　“认输吧。”太后笑着怂恿她，边说还将手慢慢探向旁边的香囊。

　　“等等！”康离按住太后的手，讪笑着，“祖母，让我再想想，再想想，我知道用哪个，等我想想。”

　　太妃本来就是逗着她打发时间，收回手示意康离，“那你先把牌出了，然后在慢慢想诗词。”

　　康离没有办法，想来想去，把仕女牌压了上去——不管怎么样人总是最厉害的吧。

　　太妃看到她出了一张仕女牌，微微颔首，对她这一步的赞同，“那，诗句呢？用什么诗？”

　　康离微微摇头，“就是没有想到合适的诗句呀。”

　　小眉头皱起来，配上她肉嘟嘟的脸，看着让人怪可怜的，太妃甚至都想要把自己想到的诗句告诉她了，却在看到她努力思考的表情的时候止住了，或许，不说才是对的。

　　于是太妃就这么等着，甚至拦下了想要劝解的张嬷嬷，对她摇头表示不用，自己也不打扰康离，拿了放在一旁的书悄悄地看起来，不时地抬眼看康离。

　　过了一会儿，康离一拍手，“想起来啦！”

　　太妃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康离，“想到了什么？说说看？”

　　康离扬起脸，十分自得地吐出四个字，“以人为本！”说完了大概也意识到不太好，吐了吐舌头，“其实不是啦，是‘行人攀折处’，只是后面那句不太好。”

　　太妃把她的话在舌尖反复品了两回，拍手叫好，“好一个‘以人为本’！”可不就是这样子，其他都是“标”，人才是“本”，才是根源。

　　康离见太妃认同，立刻也拍起手来，“那这把我赢了，要继续出了，竹叶牌，‘竹叶青青不肯黄’，寓意好。”

　　太妃一愣，康离两张牌又落了地了，“祖母不要吗这把？那我继续出了啊？”

　　太妃回神看了看手里的几张牌，还真的管不上了，就挥挥手，示意她继续出。太妃一不出，康离反而犹豫了，不知道太妃是真的没有能出的牌还是故意用计策等着看她的下一步，因此一下子就犹豫了，瞅了一眼太妃又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牌，犹犹豫豫地出了一张鸳鸯牌。

　　“沙暖卧鸳鸯。”这是康离今天才学的诗句，现在就用上了。

　　太妃笑起来，抽了一张牌压在鸳鸯牌上，“鸿雁几时到。”出完这张牌，太妃就剩两张了。

　　康离一看，立即反悔了，“不不不，不出这个，我出错了，换一张，换一张。”

　　“哎！不行，”太妃按住康离的手，“落棋无悔，怎么能耍赖呢？”

　　康离脸红了一下，但是立刻摇头，“不是耍赖，我刚才没想好，没看到还有桃花牌，春天嘛，要出桃花牌。换一下，就一下。”一边说一遍对太妃露出一个谄媚的笑。

　　“那好吧，”太妃假装不情愿地把自己的大雁牌收回来，示意她可以换牌了，“桃花牌，出吧，这次可不能再换了。”

　　康离点头，把桃花牌放到桌面上，看到太妃摇头表示不要后，继续出了一张菊花牌，太妃接着摇头，康离就接着出了一张菊花，一边出还一边瞟着太妃。

　　太妃顿了一下，抽出一张文人饮酒牌，“采菊东篱下，可以吗？”

　　康离点头，“那我不要，祖母还有几张牌呀？”

　　“三张，”太妃给她展示了一下，拿了一张大雁牌出来，“鸿雁欲南飞，鸳鸯管不上了吧？”太妃笑着看向康离，逗她，“认输吗认输吗？”

　　“不认输！”康离被太妃激到了，抽出了那张顽童牌压在大雁上，“顽童！嗯，典故的话，惊弓之鸟？”

　　太妃听了点点头，“也算。行吧，管不上了，你接着出。”

　　康离此时手里只剩下鸳鸯牌了，都不用想，直接压在了顽童之上，“我赢啦！”康离拍着手大笑，“祖母不能反悔！”

　　太妃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牌，像是不甘愿似的把牌倒扣着放下，“行吧，你赢了，归你了。”太妃把旁边的玉香囊和玉如意都推到康离面前，“小财迷，满意了吧。”

　　康离，笑嘻嘻地把这两样东西抓到手里，然后扶着桌沿站起来走到太妃身边，抱着太妃的头亲了她的额头一下子，“我知道是祖母在让着我啦！谢谢祖母！”

　　“哟，被她看出来了呢。”太妃笑着看向张嬷嬷。

　　张嬷嬷笑着附和，“公主聪慧，哪能看不出来呢！”

　　“照你这么说，是我笨咯？”太妃斜睨着张嬷嬷，嗔道。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张嬷嬷一摊手，“老奴可什么都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