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思未岁

137、微服

　　第一三七章

　　皇上生辰在七月底，庆祝活动却从六月初就已经开始并准备了，先是去了军营巡视，回来后就开始募捐，因为要给军士们涨兵饷，又要换军备。

　　话说出去，当天户部就收到了来自各位大臣们的“爱心捐献”共计一万五千四百两。这个数目是整个京城大小官员的捐献，和所有人的年俸总额差不多。

　　除此之外，还有内务府。内务府那里收到的捐献明显要比户部多，因为很多王公侯伯的银子都送到了这里，不止有王爷公爷侯爷们的捐献，还有诰命夫人们的、各府中公子小姐们的——也许不多，但是一人捐上二十两来数目就不小了。

　　至于后宫嫔妃的，则是都直接交给了皇上，见不到皇上的就送到皇后那里。

　　康王府自然也不例外，除了这种一次性的捐献，康离还给了一个生钱的东西——两个铺子。

　　两个铺子是不多，那是因为之前在太妃的主张下，康王府已经归还了二十几个铺子给皇上了，如今康王府的铺子除了太妃的私产、先康王妃的私产和后来置办下在康离名下的私产，皇室赐下的产业不到二十个了。

　　皇上对太妃这个举动的内涵心知肚明，客气了两句就让人收了下来，然后关切地问了康离一番最近的日常，还让她多进宫来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事跟他讲讲。

　　说到这个，其实也是康离今日进宫的目的之一。

　　她把前些天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到处打听大皇子、最后被大皇子妃给接进衡王府的事说给皇上，皇上听了沉思了片刻，但是看不出喜怒来。

　　康离想了想，劝慰皇上，“我看那孩子少说有四五岁，说不定是是大皇子出去办差时留下的风流韵事，现在只看衡王妃怎么办了。”

　　康离这话其实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暗示皇上大皇子不是在太后去世后犯下的错，不算不孝。但是让皇家血脉流落在外四五年，怎么也算是不仁不义了吧。

　　皇上听完康离的话，沉思了半晌，没说话。

　　康离在一旁看着，一时间拿不准是继续在这儿坐着好，还是先离开为妙。她不禁侧头看了眼在皇上身旁伺候着的高公公，只见高公公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康离才重新坐定，眼观鼻鼻观心，等着皇上接着往下问话。

　　没过多久，皇上轻轻地“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就这样算了，还是他自有别的打算，反正是不再过问，问起了别的事。

　　“太妃最近身体如何？惠妃怎么样？”皇上重新恢复成和煦的颜色，“惠妃有没有说想什么时候回宫？”

　　康离乍一听这话有些意外，但是再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惠妃既是皇上的表妹，又是皇帝妃子，他关心关切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皇上的妃子一直在宫外住着好像也不是个法子。

　　只是，“惠妃娘娘每日早睡早起，起床后先练一套剑法再打一套拳，上午的有时候陪太妃说说话，有时候也在自己院子里看看书，下午睡个午觉，起来再练一套拳法，晚上教授曹净岚兵法舆图，每日过得可充实呢，心情也愉悦，因为动的多了吃的便也多了些，加上心情轻松，脸上看着也圆润了些，面色也红润。”

　　康离叭叭地说了一大堆，丝毫不夸张，都是惠妃每日的日常，她是真的在康王府住得愉快，而且三个月来从来没有说过要回宫。当然这话康离不能说，说了皇上生气不生气不知道，没面子是肯定的。

　　不过即便康离不说出来，皇上也听得出来，无奈地呵呵笑了两声，“过得挺自在嘛。”

　　嗯？这话里怎么一股酸味？

　　“好酸呀。”康离吸了吸鼻子，假装对着空气嗅了嗅，“高公公，御膳房今日吃螃蟹吗，不然怎么这么酸？”

　　高公公不愧是经常喝康离一唱一和的，很快就接上了话，“据老奴所知，今日御膳房不吃螃蟹。”

　　“那这是谁家的醋坛子倒了呀？”康离装模作样地说着，一边歪着头觑着皇上，“哎呀，不会是皇伯父在御书房藏了醋坛子吧？”

　　皇上彻底被康离逗笑了，用手指隔空点了点她，“调皮，敢拿朕打趣。”说完又转向高公公，“你也跟着她一起闹。”

　　“皇上恕罪。”高公公顺着话音弯下腰，倒是没跪，因为都知道皇上不过是开个玩笑。

　　康离又坐了片刻便起了身准备离开，“皇伯父还有政事要忙，阿离不多打扰，这就告退了，等改日再进宫给您请安。”

　　皇上点头，“好，去吧，代朕给太妃请安。”并没说让惠妃早点回宫的话。

　　康离意会，应下来，行了礼转身离开，结果还没等她走出御书房，身后皇上突然叫停，“等等。”

　　康离奇怪地转回身，“皇伯父可还有事没交代？”

　　皇上沉吟了片刻，放下了手中的笔突然站了起来，“朕去康王给太妃请安，和你一起。”

　　高公公和康离都是一愣，不明白皇上这是想的哪一出。两人愣神的功夫皇上已经从桌案后面饶了出来。

　　“愣着干什么，走啊。”皇上伸手轻轻揽着康离的背，轻轻推着她往前走，“你是乘车来的还是坐轿子？”

　　康离已经呆了，愣愣地回答，“车。”说完思绪马上归位了，仰着头看向皇上，“不是，皇伯父您怎么突发奇想要去王府啊？府里一点准备都没有，岂不是要怠慢了您。”

　　“怕什么，”皇上并不在意，径直往前走，“朕是微服私访，要的就是不被人知道。”

　　康离：我不是人还是高公公不是人呢？

　　不管怎么样，皇上还是乘坐着康离的马车去了康王府。而且一路上像是没见过世面一般，一直从车窗往外看着，一边看一边同康离问这问那。

　　康离耐心地回答问题，偶尔还能说上几句相关的笑话和八卦，皇上一路上嘴角都没有落下过，一直到康王府门前，才清清嗓子整肃了面容，下了马车。

　　因为没有事先通知——主要是皇上不让，所以进了王府也没有群仆跪迎的场面。只有洪总管出来迎接时大吃一惊，立即跪倒在地，没等他三呼“万岁”就被皇上一句“起来”给堵住了。

　　皇上不肯乘坐王府的小轿，非要走着，大步流星地往里走，可怜康离这个不算短的小细腿，几乎要小跑着才能跟上皇上的步子。

　　这时候在内院的太妃已经得到了皇上到来的消息，立即派人去喊了惠妃，两人一同去二门外迎接，刚到二门外正好遇上皇上，立即跪下迎接。

　　“太妃免礼，”皇上快走了两步将将扶住要跪下的太妃，“您是长辈了，不必如此多礼。惠妃也快快起身。”

　　皇上用另外一只手将跪在地上的惠妃拉起来，并仔细端详了一番，笑着颔首，似乎是很满意的样子，然后转向太妃，“果然还是太妃会开导人，惠妃住了这么一段时间，确实气色、精神都好了很多。”

　　太妃矜持地笑笑，并不居功，“是惠妃自己想得开，我不过是劝几句罢了。”

　　一行人往里走，在太妃院子的正厅中分主次坐下，康离亲自送了茶水到每个人的手边，然后在最末尾的椅子上坐下来。

　　“皇上今日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说着太妃悄悄瞥了眼惠妃。

　　皇上也往惠妃那里看了眼，看得惠妃立即紧张起来，心中不禁打鼓：皇上难道是来让自己回宫的？不会吧，居然还要亲自来？

　　幸好皇上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没什么大事，今日阿离进宫请安，朕才想起来有段时日没来看太妃了，深感愧疚，便跟着她一道来看看，给您请个安。”

　　虽然不知道皇上这话有几分真，太妃还是欠了欠身子对皇上道谢，“劳皇上惦念，我一切都好，倒是皇上您，看着又清减了几分，可要保重龙体啊。”

　　“太妃放心，御医说朕身体好得很，朕甚至觉得每天用不完的精力，只愁一日只有十二个时辰，若是再多些就更好了。”皇上笑着回答。

　　康离听了心中摇头，怎么所有的工作狂都觉得时间不够用，现代有希望一天二十五小时，这里有希望一日十三个时辰，按照一个时辰两小时的换算，十三个时辰可是二十六小时呢，更多。

　　“阿离。”

　　正想着，康离突然听到有人喊她，回了神抬起头来，“啊？”

　　“在想什么？怎么摇头？”皇上是眼角余光看到的她的动作，于是好奇地发问。

　　康离当然不能把“你是工作狂”这话说出来，急中生智说：“我可不希望一天有十三个时辰，那样的话就要做更多的事还有更多的课业，多累啊。”说着真诚地看向皇上，“若是有十三个时辰，皇伯父就要批更多的奏折见更多的臣子，更累了，还是别了，别了。”说完头摇得更厉害了。

　　康离的急中生智却被皇上当了真，无奈地笑起来，“朕打个比方而已。”

　　康离这才假装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