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六次重生》钟陵

2、新的变化？

　　“之前由于要换教室，所以期末成绩出来后，就暂时没有排位置，不是说我们就不排了，有些同学啊实在没必要那么急！”说完张红看了我一眼，很明显是对我私自乱换座位的不满。
　　张红是我的班主任兼英语老师，五十多岁，长得颇为慈善，一双眼睛就像庙里菩萨的眼睛，无论嘴上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反正眼中都是带着笑意的。她长年留着短发，从来不穿裙子，也从来不化妆，是学校里出了名的正经人，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金牌教师，她带的班级一本率每次都是全校最高的。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和蔼可亲的好老师，在学生之中却有一个著名的美称——“笑面虎”。
　　虽然张红看上去和善亲人，一副含辛茹苦为学生为教育的良师模样，但实际上却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每次高考完和松一中都会给班主任发奖金，奖金和班主任所带班级的一本率有着直接的关系。一本率90%以上十万，80%以上八万，60%以上六万。然后再根据学生被录取的学校等级的不同，发放第二笔奖金，985一个三千，211一个二千，普通一本一个一千。
　　这样一大笔帐算下来，班主任要是带班带的好，高考后得到的奖金比高中带班三年工资还高。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在张红眼里，每一次高考都是一场生意，她仔细地比对着每场考试的成绩，计算着每个学生的价值。
　　我第一世的时候，因为成绩一般又沉默寡言，和她交集还不算多。但是之后的四百多世的时候，我为了和她建立羁绊，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讨好她，夸她有责任心，夸她家孩子聪明，夸她是和松一中最有师德的老师。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觉得自己媚俗。

　　“现在大家就按照期末考试排名重新调整一下座位，当然陈野堂除外。我念到谁的名字，谁就坐过来…”张红拿着成绩单，正按照成绩的优劣来分配座位：“第二名，宋海成，657分，中间第一排第一个；第三名，卢月英，652分，中间第一排第二个；…”
　　“第二十七名，黎子云，567分，右边第三排第一个…”终于张红报到了我的名字。
　　“老师！”我举了举手，大声地喊着。
　　“什么事？”张红抬手扶了扶她的眼镜。
　　“老师，我想坐在最后一排，我成绩太差了，我想跟陈野堂同学好好学习学习，所以才提前换了位置。”
　　我说完以后，张红用她那锐利的眼光盯了我好一会，可是我脸不红心不跳，目光诚恳，眼神坚定，毕竟我都装了四百多辈子的温良恭俭，说了四百多辈子的谎了，这点基本功还是有的。
　　因为没从我眼光中看出一点心虚和慌乱，所以张红答应的还算爽快：“大家看看！这才是学习的态度，自主、主动、有主观能动性，大家要向黎子云同学学习。以后黎子云同学就坐最后一排吧！”
　　“谢谢老师！”我赶紧卖了个乖，继续塑造我的好学生形象。
　　这不是因为我放不开，还非要在张红面前当一个好学生，而是因为张红非常的难缠。如果你有一点小事得罪她的话，那你这三年都别想好过。
　　“林霖，你坐到黑板这边来。”张红指了指黑板旁边的一个角落，示意一个原本坐在第四排的女生搬过去。
　　那个角落和黑板平行，如果坐到那里去，根本看不到黑板。

　　而张红之所以这么针对林霖，背后的缘由很简单，因为林霖在私下说过张红教学方式有问题。
　　那有没有问题呢？
　　有！而且问题很大！
　　张红虽然教的是英语，但是黎子云真切地怀疑原来张红是做会计的。每次考试出来，张红就会做一个数据分析。除了像单科分数排名、总分排名这种常见的数据排名，这个数据分析还包括班级平均分、成绩浮动曲线、单人成绩和周边成绩的复合关系等等。
　　这个表放到企业里，就是一份完美的年度报表。但是张红放到企业里，绝对是一个差劲的老板。
　　因为张红是班主任，她不是会计，她是总经理，她要把控的是大方向。
　　她的重点应该是思考如何有效提高学生成绩，而不是揪着这些数据大作文章，搞形式主义，就是典型的主次矛盾倒置。
　　黎子云在心里老练而简要地点评了张红一番，口气和那些火车上指点江山的中年男子如出一辙。到底重生四百八十多次了，活了四百八十多回，这修为够不上一个白娘子，那好歹也是个小青啊。
　　这个数据表一出来后，张红就会“论功行赏”，第一名奖多少，第二名奖多少，第三名奖多少。
　　但其实奖钱就奖钱呗，无所谓啊！问题是这招玩的是借花献佛，这前十名的奖金都是倒数后十名的罚金。
　　张红每次在讲台上“赏罚分明”的时候都春光满面，为自己短暂地掌握了别人的命运、支配了别人的喜怒哀乐而得意。

　　然而虽然张红在学生中评价不高，但是张红的这套数据分析法，还是被学校和无数家长奉为圭臬。
　　因为张红带的班一本率确实高啊！
　　只不过张红这个超高的一本率有一些水分罢了，比如对某些差生的劝退。每年高二分文理科的时候，张红就会利用这个机会，把一些成绩差的同学劝到文科班去，哪怕你压根不适合文科。

　　“老师…”林霖眼圈都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来回地打着转。
　　这种惩罚对一个高三的学生来说是致命的。
　　但是张红根本不接招，她连理都没有理一下林霖，径直走回讲台上，拿出一份英语试卷：“我们继续讲卷子，先看第一篇阅读…”
　　后来下课的时候，全班同学就听从张红的分配坐到各自的位置上去，而林霖也只能边哭边把自己的座位挪到黑板墙边上去。
　　在接下来的一整节课里，黎子云都能听到林霖隐隐约约的啜泣声。
　　这种戏码，黎子云已经见了四百八十多回了。她用纸巾揉了两个棉团塞在耳朵里，把书架得高高的，躲在后面。
　　第一世，孤冷的黎子云看到下课后有许多同学去安慰林霖，就默默走开了。
　　后来的四百多世，黎子云仗着自己对高考知识的无比熟悉，就一直在帮林霖复习，和林霖建立了深厚的革命羁绊。
　　可是这一次她不想管，所有人所有的事，包括她在内，都不过是这个世界运行的一个环节而已，根本就不重要。四百多次的重生，把她的心变冷了变硬了。

　　大约是因为对这个世界实在打不起什么兴趣了，黎子云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十分惫懒，昏昏欲睡的，做事也慢吞吞的，结果早上上学的时候迟到了，她一进教室就看到张红已经站在教室里讲卷子了。
　　已经开始上课了的话，就不能从正门进了。黎子云悄悄地从后门溜了进去，站在后门边上，低着头对着张红赔了一个笑脸。张红看了黎子云一眼，又讲了几道题，然后才点了点头，示意黎子云可以进来。黎子云这才赶紧坐下去，掏出英语试卷，竖起耳朵规规矩矩地听讲。
　　“选项B明显考的就是虚拟语气…”张红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开始板书，突然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对，黑板上的语法还没写完，她就转过身来朝着下面扫了一眼，然后目光锁定在教室右边四排的位置，喊了一句：“林霖，你怎么坐回去了？”
　　黎子云伸头朝前看了看，才发现林霖竟然搬回了原座位，而林霖那列的同学也十分好心地把自己的位置都顺序往后挪了一个，这才空出了林霖的位置。
　　“林霖？”看到林霖迟迟没回答，张红又叫了一遍林霖的名字，语气很是不悦，这是第一次有人当众违背张红的意愿。
　　“我妈说坐那里看不见，让我坐回原位置。”林霖虽然声音很小，但是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张红眼神阴冷地盯着林霖看了好一会，然后转过身继续板书。
　　这是张红的特色之一，她绝不会在课上和人翻脸。她是背后的小人，当面的君子。
　　然而比起张红没有当场发作，更重要的是这次居然发生了变化，林霖竟然主动坐了回去，黎子云回想了以往的四百多次重生，并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难道我是无意中触动了什么机制吗？
　　在过去的四百多次重生中，黎子云发现如果改变一些条件的话，会使事情有不同的走向，比如当初她为了和别人建立羁绊，曾经屡次帮助一个跛脚的男同学，结果这个男同学喜欢上了她，暗恋了她一整年。最后就是因为这个男生的暗恋，黎子云被陈歌恩穿越的时间足足推迟了一分钟。
　　不要小看这一分钟，毕竟当初黎子云和那么多的老师同学家人建立羁绊，也没能把穿越时间延后。
　　“可是这次我没改变什么啊！”黎子云手肘支在桌上，撑着一个脑袋，思索着这次重生和以往的有什么区别。
　　“难道…”黎子云把目光投向了在一旁背靠着桌子看书的陈野堂：“这一世如果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和陈野堂的关系拉近了，从刚开学在我快摔倒的时候拉我一把，到现在我换座位换到他旁边。”
　　“难道产生变化的关键真的是陈野堂？”黎子云看向陈野堂的目光变得越来越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