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别离久》姑娘是胖纸

20、浮生一梦20

　　她一连道了三声“满意”，看来当真是对此女喜爱至极，杨戬见状，面色又沉了沉，却不好发作，但也不能放任二人独处一室。因而，他听得老鸨所问，亦是点了点头，淡淡道：“便让此女伺候我二人即可，你自去招待其他客人便是。”

　　老鸨闻言却犯了难，迟疑的问道：“您二位只要翩翩一人伺候，这怕是不妥吧？”

　　以往也不是没有客人有此癖好，但那也是久经风月的老手，可她打眼瞧这二人也不似此间常客，怎的如此生猛？

　　她有些担忧的瞥了一眼她女儿，提醒这二位道：“翩翩她还是个清倌人……”经不得折腾。

　　老鸨余下的话并没有机会说出口，便被人猛地打断，只听得杨戬淡淡问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老鸨闻得此言，微微一愕，继而便一滞，慢慢垂了眼眸。

　　是了，这世间女子本就命如草芥，卑微不堪，便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也只得依附男子而活，一朝被打入凡尘，也只得任人践踏，又有何体面而言？

　　她们尚且如此，更遑论此间女子？这古往今来，欢场女子历来便只是他人玩物，甚至在某些高门子弟眼中不过是一件可供炫耀的物件，由来价高者得，又岂会管这物件的感受？

　　或许新鲜时，尚且还愿意捧一捧，费心料理一二，待得腻了，倦了，却又弃之如敝履，何其可悲！

　　她自做了这皮肉买卖，早已将良知掩埋，将良心丢弃，今日难得软了心肠，有心放过，偏偏此女却没有这个运道……翩翩，你命该如此，莫要怨人。

　　老鸨心中一阵叹息，面上却敛了神色，做起精明生意来，含笑说道：“自然是无妨的，只是我这女儿年方十四，正是鲜嫩的年纪，自来了此处，又费心栽培，本是打算择吉日梳拢，挂牌营生，却不妨今日竟入了二位公子的眼，这原是她的福气，只是……”

　　不就是要银子么，偏这老鸨儿絮絮叨叨说了这一通，惹得杨戬早已不耐烦，他白眼一翻，冷声问道：“要多少？”

　　老鸨闻言，笑开了花，右手一伸，五指一张，在杨戬面前晃了晃。

　　杨戬见状，问道：“五千两？”说罢，不待老鸨回应，他径自点头，淡淡道：“成交。”说着就要往怀中掏钱。

　　老鸨知他误会了，连忙摇了摇头，开口道：“是五万两。”

　　她这一开口，在场看热闹的皆不约而同的倒抽了口凉气，心道，这一夜风流的代价可不小。

　　反倒是杨戬淡定自若，只是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老鸨见他不语，也不急，缓缓解释道：“我这女儿天仙般的人物，便这么给了公子，公子总要体现些诚意不是？”说罢，她微信一顿，复道：“再者说，翩翩初次承宠，便要同时伺候二位公子，总归是辛苦了些。”

　　龙女听到此处，微微蹙眉，不解道：“等等，我们何时说过要她同时伺候我二人的？”说罢，龙女转头看了杨戬一眼，不悦道：“你自去挑你的，不许同我抢翩翩。”

　　老鸨闻言一愕，心道，竟是她误会了，却听得那玄衣公子无奈道：“可在下也只瞧上了此女，不若你便让与我罢？重新挑个，在下请客便是。”

　　龙女听得此言，双目圆瞪，反驳道：“为什么不是你重新挑个？”说着右手便往怀里伸，企图拿钱砸人，只是那手在怀里摸了摸，龙女却陡然色变。

　　却原是那银钱都在蚌女身上，刻下她偏偏不在此处，龙女便如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立时便没了气焰。

　　杨戬瞥她一眼，便知其中猫腻，像她这样的公主哪有会带钱在身上的？

　　他心下好笑，但也强自忍着，面上半分不显，转头便挑眉道：“你倒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说罢，便微微一顿，惹得老鸨心中一突，他却又慢悠悠从怀中抽出一叠子银票，甩在老鸨手中，话锋一转，凉凉道：“够不够？”

　　老鸨攥紧银票，数了数，当即眉开眼笑，点头哈腰的说道：“够了，够了。”说罢，抬眼叮嘱那女子道：“翩翩，好生伺候公子爷。”

　　尚自还挽着龙女的女子闻言，身子一僵，却还是紧紧的攥着龙女的衣袖不撒手，旋即咬了咬唇，微微扬了扬头，朝龙女投去求救的目光。

　　龙女见状，心下不忍，然此刻囊中羞涩，也只得咬了咬唇，爱莫能助。

　　老鸨说罢，便见得翩翩这温吞的模样，当即便要发作，却又顾忌着杨戬，只得踱步至其身旁，柔声细语的劝慰道：“翩翩莫要害羞，可不好叫公子爷久等。”说罢，顿了顿，身子一低，凑近翩翩耳旁，耳语道：“还不快去，仔细你的皮。”

　　她这一句，声量极轻，但龙女并非凡人，便是术法差些，耳力还是有的，听了这一句，心中一紧，咬了咬牙，朝杨戬扬声道：“你方才那话可还算数？”

　　已缓缓步上楼去的杨戬自是知道她问得是什么，当即脚步一顿，闻声转头看了她一眼，勾唇道：“自然是算数的。”

　　龙女闻言一喜，当即也不赘言，拉起身侧的美人便上得楼去，徒留底下一群看热闹的。

　　这些人原以为又是一场二男争一女的戏码，正打算边看戏边下注，横竖也只是图个热闹而已。不曾想将将买定离手，却陡然间峰回路转，竟是一女侍二夫，直打得众人措手不及，也不知这一把究竟是输是赢，一时间众人皆面面相觑，苦笑不已。

　　众人之中却有二人与众不同，却又极其醒目。便是方才那二女莺莺与燕燕。

　　这燕燕先时被人扫了面子，已然十分的狼狈，刻下那二人宁愿分而享之，也不愿屈尊降贵看她一眼，惹得一众她素日里瞧不上眼的散客们频频拿她打趣，令她不觉颇为受辱。

　　她瞥了一眼面色同样不好的莺莺，哼了一声，讥讽道：“枉费心机了吧？如今她二夫临门，却不肯分你一个，我还道你们姐妹情有多深呢。”说到此处，她似想起了什么，眼波一转，掩唇笑道：“如今她倒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只可惜你这做姐姐的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知她肯不肯念你一句好，顺带救你脱苦海？”

　　话落，她又瞥了一眼身旁面色愈发不好的莺莺，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

　　毕竟，身在泥潭，若时时渴望阳光，渴望救赎，将一切希望皆投注在他人身上，这是多么的不牢靠，又是多么的不切实际，多么的可笑？

　　靠人不如靠己，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接几个客人，多存一些私房钱，替自己赎身，靠自己迎来光明与希望。若皆似这莺莺一般，为了与从前与自己相似的人，自愿代其接客，却落得一身伤也换不回别人的一句好。

　　何苦来哉？

　　莺莺没有看到燕燕转身离去时那眼角的一滴泪，更不知燕燕心中所想，但她亦是没有被燕燕所挑拨。

　　她入行也有些年月了，粗粗算来，也有五六年了，时日并不算短了，又如何不知翩翩这一去，将面临的境地，她失去些什么。然，虽深刻的知晓她如今可能遭遇的不幸，莺莺的身子却仍是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她想起那些可怕的岁月，想起自个儿当年可笑的挣扎，想起当初的绝望和死心，身子却愈发的僵硬。

　　其实，燕燕有一点说错了，她会心甘情愿的帮翩翩，并非单纯因了翩翩与从前的她极为相似，还因了那共同的命运与秘密，因了她二人从前的交情……

　　那燕燕并不知道，许多年前的莺莺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世家公子们争相讨好的女子，是高门主母属意的儿媳，可以托付中馈的主母……若没有后来的事，这一切早已实现。

　　她也还是会见到翩翩，却不会在此时此刻此处。

　　翩翩也不会在此处见到她时那么的讶异……那么的抗拒。

　　莺莺心下一叹，她年少时并不信命，如今却不得不信。

　　念及此，她抬头朝翩翩的房间望去，却只见得灯火通明，旁的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她看了一会，心中愈发不好受，遂微微一叹，打算回房休息，却不妨身后立了一人，险些便要撞上，幸而她反应机敏，忙退了几步，这才免了尴尬。

　　待她稳住了身子，她才微微一笑，疑惑道：“妈妈找我何事？可是有客要陪？”

　　老鸨却不答她，反而抬眼看了一会楼上，这才转头正视她，叹道：“莺莺，你可怪我？”

　　莺莺闻言一愣，重抬头瞥了那屋子一眼，缓缓道：“妈妈能多容了翩翩这么些时日，又为她寻了这般出色的客人，莺莺已然是十分的感激。”说到此处，她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何况妈妈能允莺莺自个儿挑选客人，已然对莺莺格外开恩了，莺莺又怎敢对妈妈心存怨怼？”

　　老鸨闻言，却蹙眉说道：“可你从未挑选过……”

　　不待老鸨说完，莺莺便微笑着打断她：“因为对莺莺而言，谁都一样。”错身而过的瞬间，她又添了一句：“无论贩夫走卒，还是高门子弟，对我而言，皆没有区别，同样的不堪，同样的恶心！”

　　那么挑谁，其实不都是一样吗？

　　她早不是无知的小姑娘了，会被男人的甜言蜜语所迷惑。

　　她来者不拒，不过只是因为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干净。

　　在这肮脏罪恶的世道里，□□的狂欢，不过也只是自我的欺骗和沉沦，便连阳光也只是照着表面而已……这样的世道与她而言，其实哪里都是一样的。是以她也并没有奢求过离开，只是偶尔也会忆起过往的那些岁月。

　　但也仅仅如此。

　　只是如此。

　　旁的却是再多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说

　　好的，催更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