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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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府并不如何华丽，一应建筑仍然还保持着靖远侯在时的旧制。赵时寒小时候一直被先帝带在身边养大，等征和帝继位后，他又自请戍边。偌大的一个燕王府反而冷冷清清乏人问津。这次的寻梅宴来了这么多的官宦女眷，说来也是托了太后的福，要不然，燕王府恐怕永远不会有这样热闹的时候。
宋明珠坐在石桌边，桌上铺着厚厚的毛毡，身下也垫着一张厚实的虎皮，整个人被一件玄色貂毛大氅裹着，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暖和又舒适，简直和埋在温暖的被褥里没什么两样了。
赵时寒坐在她的对面，一张冷肃的面孔不苟言笑，锐利地将宋明珠上下都扫视了一遍，这才开口道：“大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就出门了。”
其实赵时寒生得十分俊美，浓黑如墨的长发被一顶通透无暇的玉冠束起，没入鬓角的长眉犹如刀裁，那双月华般冷清的凤眸总是平静无波，带着丝丝凉意，鲜少有人敢与之四目相对。今日的赵时寒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滚边长袍，周身上下并无半点繁复的装饰，细看布料却能发现缎面上用银色丝线精心勾勒出的暗纹。这样的一袭长袍穿在他的身上，没来由地淡化了几分杀伐铁血，反而添上了些京华特有的风雅之气。
宋明珠望着对面的人，两颊浮上一抹嫣红，抿着唇笑道：“小舅舅都给我父亲下帖子了，我自然是要来的。”其实她并不觉得冷，身上的衣料看似单薄，其实却很保暖，尤其是这浮光锦在日光下华彩流转，说不出的美丽动人。要不是把她裹成个球的人是赵时寒，宋明珠才不会乖巧地坐在这里浪费一身的精心打扮呢。
赵时寒眉头微蹙，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丝不悦。
“你要来应该提前打发人过来说一声，我让人去接你就是了。”宋岚一贯爱摆出两袖清风的孤高清傲，府上的马车简陋平凡，一路坐着宋家的马车过来，也不知道把小姑娘折腾得多累。
话一出口，便觉有几分不妥，唯恐宋明珠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抬眼望向小姑娘潋滟的桃花眸。却不料正好撞见小姑娘眼底闪烁的笑意，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宋明珠眸光微闪，脸上的笑容越发清丽，“小舅舅，你也太娇惯我了吧，我就那么娇气吗？”
从前她年纪小不懂事，总把冷着脸的赵时寒当成难以亲近的长辈，每次他一开口，她就下意识地抗拒。后来赵时寒去了漠北，除了逢年过节，平日三五不时地还会捎带些精巧的小玩意儿送到太后那里，由太后转交给她。那时她虽然面上客客气气地接了东西，可心里却还是对这个小舅舅亲近不起来。
直到后来她嫁给徐仲桓的前几日，本应领兵戍边的赵时寒却不远千里回到京华城，只为问她一句是否真心要嫁。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一向冷肃得不近人情的小舅舅，心里对她的看重。
上一世的她看不破人情冷暖，又因为被徐仲桓瞒骗，一心把豺狼当成良人托付，误了自己的一生，也误了赵时寒一辈子。这一世重新来过，宋明珠才不舍得再让赵时寒难过。
见赵时寒眸色沉沉地看着自己，宋明珠歪了歪小脑袋，笑眯眯地又问了一遍：“小舅舅，难道珠珠平时真的很娇气吗？”
少女巴掌大的小脸上笑意盈盈，瞧着灵动娇俏，就连说出的话都带着一丝甜津津的味道。赵时寒微微一愣，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你本就该被捧在手心里娇惯的。”
未曾想到赵时寒会这样回答，热气一瞬间就浮上了眼眶。宋明珠连忙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才按捺下这股泪意。看到赵时寒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时，宋明珠捧着热茶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打起笑容来问：“小舅舅，你这次回来便不走了吧？”
“要走的。”赵时寒伸手替她把大氅又紧了紧，脸上仍旧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瞧着比平日里要柔和几分。“太后娘娘留我在宫里过完年再走。”
还是要走，一走就是整整三年。
宋明珠撅着嘴巴，嘟哝道：“小舅舅每次回来都只有这么一小段日子可以休息休息，珠珠也很想小舅舅的好不好。”
轻声的嘟哝恰到好处地被赵时寒听在耳中，赵时寒已经落在宋明珠领口的手顿时僵在了原处。指尖轻轻一动，几乎就能碰触到小姑娘吹弹可破的滑嫩肌肤，赵时寒微微垂眸，掩住了眼底的那一丝灼热，克制着心底叫嚣的渴望替宋明珠拢好大氅。
“漠北和京华比起来，风光好吗？”宋明珠微微一笑，眸光闪动，“小舅舅，过了年要是你去漠北，我去和皇祖母说，让她准我和你一块儿去好不好？”
“胡闹，太后娘娘不会让你去的。”
“哼，我不管，皇祖母要是不许我跟着你去漠北，那我就让她下旨留你在京华城里。”宋明珠强忍着脸红的羞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无理撒娇的十三岁少女。
果然，这一番无理取闹很快就让赵时寒败下阵来。一贯清冷的狭长凤眸里也透露出几丝无可奈何，“珠珠别闹了，等以后——”
“我不管！我不管！”
不等赵时寒把话说完，宋明珠已经开口打断了，潋滟的桃花眸里忽然涌上氤氲的雾气，“小舅舅，你就不想我的吗？多陪陪珠珠不好吗？你每年给我带那么多的东西，难道就不想带着珠珠亲自去漠北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吗？就算不肯带我去漠北，留在京华陪我也不行吗？”
小姑娘稚气未脱的脸上泪痕点点，巴掌大的小脸上都是委屈和可怜。
弱冠之年的赵时寒心中一痛，顿觉手足无措。慌乱间，赵时寒下意识地伸手拭去宋明珠脸颊上的泪珠，放柔了声音哄她：“珠珠别哭，我，我不走。你别哭……”你哭得我整颗心都疼了。说不出口的话被深深地埋在心底，赵时寒清冷的凤眸里是满满的心疼。
宋明珠伸手握住脸上微颤的大掌，娇娇地轻哼：“小舅舅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年后也要陪着我。”
“好。”
“今年咱们一起过！”
“好。”
“上元节的时候也得留在京华，我要和小舅舅一块儿吃元宵！”
“好。”
……
一个又一个的要求不见停顿的提了出来，对面俊美无俦面若冠玉的男子没有半点不耐之色，宋明珠每说一句，他便点头应好。乖巧得样子在外人看来，哪里还有一丝铁血燕王的影子。
宋明珠甜甜一笑，握着赵时寒的手舍不得放开，就这么坐在一侧抓着他的手一根根的手指数过去。“小舅舅，今天的寻梅宴是大表嫂帮着办的吗？”
“嗯。”
“大表哥今天也来吗？”
“嗯。”
“小舅舅，我说什么你都点头呀？”
“嗯。”
宋明珠抿着嘴笑，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小舅舅，我嫁给你好不好呀？”
“嗯。”下意识地点头应下，转瞬才觉察哪里不对！赵时寒猛然一惊，望向对面笑容灿若朝阳的小姑娘，嗓音带着微不可觉的颤意，“珠珠，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嫁给你做燕王妃好不好呀，小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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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燕王殿下怎么还没出来啊？”
已经被燕王府的点心塞满肚子的立秋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悲伤。燕王殿下再不出来，她就要被宋明珠给喂撑了好嘛！不过，看看宋明珠一脸的笑容，再想到先前在凉亭里原本相谈甚欢，后来却骤然起身离去的燕王殿下，立秋总觉得有猫腻。
“大小姐，要不奴婢陪您去找燕王殿下再聊聊？”总之不能再这么下死手地投喂了，她要是一条鱼，这会儿子铁定已经肚皮朝上没气儿了。
“不用，他现在怕是不会见我。”宋明珠眉眼弯弯，笑容明媚似暖阳，连带着立秋和立夏心情都跟着飞扬起来。
虽然不知道大小姐到底在高兴些什么，可立夏和立秋没打算追问到底。反正燕王殿下那么疼大小姐，简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如果大小姐想要上天，恐怕燕王殿下第一个就要去抢着造梯子了。
“咦？那不是楚王妃吗？”
立秋含泪咽下宋明珠递过来的枣泥山药糕，刚小声地打了个饱嗝，转眼就看到了救命稻草。“大小姐，楚王妃叫您过去呐！”
征和帝膝下有六个皇子，最年长的就是比赵时寒还大一岁的楚王赵拓。而生了楚王的刘氏当年只是征和帝身边卑微的侍妾之一，可惜她福薄命短，生下儿子没多久就去世了。年纪幼小的赵拓理所当然被记在了当时的太子妃，如今的皇后膝下。
赵拓虽然不是皇后亲生，可皇后却待他十分亲厚。也因为皇后多年无子，哪怕赵拓出身低微，养在皇后宫中的赵拓，在前朝也有不少的官员拥护，其中楚王妃付寻云的娘家更是佼佼者。付寻云的祖父乃是国子监祭酒，又常进宫给皇子们讲学，算是身兼太傅之职，素有贤明。
宋明珠想到付太傅，心中哂然一笑，起身向付寻云走去。
“小女拜见楚王妃，娘娘大安。”
“瞧你，怎么这么见外，都是自家的姐妹，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付寻云嘴上说着客客气气的场面话，手上却不见半点动作，由着宋明珠端端正正地给她行了礼问过安才把人给托着胳膊扶了起来。
宋明珠自小长在太后身边，礼仪教养自然挑不出错儿来。只是太后素来怜惜她，在宫中一应请安行礼能免则免，便是见着了这位楚王妃，也从来没让宋明珠真正地给她请过安。今日付寻云得了太后的旨意，过来帮衬打理燕王府的寻梅宴，见到了宋明珠岂有放过她的道理，这一照面便是一个下马威。
宋明珠不想在外落下个仗势凌人的名声，给太后脸上抹黑，不过是行礼问安罢了，说起来也没什么可计较的，毕竟她身上无品无爵，一个正三品侍郎家的女儿，若非生母是华阳长公主，这样的宴会她还没机会来呢。
只是看着付寻云脸上流露出的得意，宋明珠心里就有些膈应，难怪上辈子这个蠢货连累楚王一块儿下了大狱，看着的确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妹妹今日就在我身边坐着好了，一会儿各家的夫人小姐们来了，别叫她们冲撞了你。”付寻云掩唇轻笑，头上簪着的蝶穿牡丹步摇轻轻摇晃，端的是富贵逼人。一双眼睛落在宋明珠身上厚实的大氅上，付寻云笑着打趣儿，“怎么妹妹今日穿得这样厚重，瞧这大氅也不像妹妹素日里爱穿的衣裳呀。”
她身后跟着的嬷嬷轻轻地咳了咳，付寻云却没放在心上，没放过宋明珠，继续道：“瞧着倒像是男子的衣裳呢。”话音才落，又立刻掩住了上扬的红唇，“哎呀，都是我说错了话，妹妹一向养在深闺，轻易都不出门的，怎么会和男子不清不楚的有所纠缠呢。”
宋明珠淡淡地扫了一眼付寻云身后的嬷嬷，眼熟的很，似乎是从前跟在楚王赵拓身边的奶嬷嬷。许是因为付寻云嫁给了楚王，这位奶嬷嬷便在楚王妃手下做事了。瞧她皱着脸不赞同的样子就知道，她对付寻云的作态也很看不上。提醒是提醒了，奈何付寻云并不把她当回事。
正要开口压一压付寻云的风头时，身后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清冷的嗓音里夹杂了一丝沙哑，可语气却是不容错辨的不悦。
“楚王妃的手似乎伸得太长了些，本王送谁衣裳还要征得你的首肯吗？”
宋明珠转身，笑容明媚璀璨，潋滟的桃花眸对上那双狭长的凤眸，笑意盈盈。她就说嘛！这个付寻云，真的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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