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雨无常》阿萨满

27、27

　　第27章

　　最终赵春花并没有送成药，药快熬好的时候，文常生背着药箱回来了，一看她在忙活立马把人轰回屋里躺着。

　　赵春花盯着床顶，抓着被子翻来滚去怎么睡不着。

　　屋外有细碎声音传来，她隐约听见其中有女声，随后屋门被轻轻推开。她还以为是文常生先前说给她熬的粥送来了，忙坐起身，看到走进来的两人不由呆住。

　　虽然只见过一面，赵春花却记得很清楚，这是她的贵人——知府夫人陈晓芸。

　　没想到陈晓芸会来探望自己，她心中又激动又感动又惶恐，“民女见过知府夫人！”

　　陈晓芸拦住她下床行李的动作，“你还病着呢，无需行礼。”

　　“是。”赵春花听话的重新坐回被子里。

　　等陈晓芸在床前坐下，晚叶适时摆上床上吃饭用的小桌，把食盒中的米粥、小菜都端出来摆上。

　　“知道你还没吃饭呢，便给你带了些养胃的吃食。”

　　“谢谢夫人。”赵春花感激道。

　　陈晓芸看赵春花气色还不错，也放下心来，又见她一边脸颊抹了褐色的药膏，一道半根小指长的伤口狰狞地爬在小脸上。“我以为我做了件好事情，现在想来，却也可能是错的。”

　　赵春花吃一惊，放下筷子问道：“夫人为何这么说？”

　　陈晓芸看向她，“好好的脸蛋，如今受了伤，落下疤痕可就不好了。”

　　哦是说这件事啊，“夫人心善，但您无需担心，”赵春花笑着安慰她，“文大夫给我抹的药便有祛疤的功效，而且我体质不错，从小到大不知有过多少伤口，却都没留过疤痕呢。”

　　为了自证，她还把衣袖撸起来，露出手臂给陈晓芸看，“夫人看，是不是？”

　　陈晓芸被她说的一扫忧心，“知道了，你快把袖子放下来，别又着凉了。”

　　赵春花笑道：“我身体没那么差，睡过一觉这都快好啦。”

　　“身子不差，怎的这次却病了？”

　　“呃……是个意外吧……”

　　“意外！”陈晓芸轻哼一声。她来看赵春花前先去了刑房，问清楚了许多事。这小姑娘很争气，通过了考试，当差也尽心尽责一点儿不比男人们差。可是她还没来得及祝贺，便返乡探亲去了，一回来就看见小姑娘的狼狈模样。

　　人是她举荐的，她自认为自己该承担这份责任，不能叫小姑娘被旁人看轻了去。对于丈夫把赵春花安排给陆雨而不是李武负责这件事，她颇有异议。虽然她知道这么安排的用意，可真正入到赵春花的处境中，又不免生气、不平和自责。

　　她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陆雨那边，我会让他来向你赔不是。”陈晓芸说道。

　　赵春花呆道：“陆班头为何要向我赔不是？”她打伤了陆雨，也该是她去跟陆雨赔不是才对。

　　“他带队不周，让手下受伤、生病。你一个姑娘家，他竟让你直接躺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怜香惜玉。”

　　可见陈晓芸因为她的事气晕了头，陆雨就算是带队不周，但犯人抓到了，案子破了，这就没有问题。况且这“手下受伤、生病”一听便是自己，也不是什么大病大伤，陈晓芸若真的因为此事责怪陆雨，替自己“出气”，怕对哪一方都不是好事情。

　　“谢谢夫人心疼我，我心里感动，但我真的没有事。”赵春花想了想，推开小桌，在床上跪着朝陈晓芸行大礼，“此次犯人狡猾，若不是有陆班头在，怕是要被犯人逃了。比起我来，陆班头才更委屈些吧。”

　　陈晓芸扶起她，“哦？他有什么委屈。”

　　听到陈晓芸这么问，赵春花更加肯定陆雨没有把他受伤的实情说给别人。“夫人瞧见他左臂的伤了么？当时陆班头与犯人缠斗，犯人想使下九流的手段，我瞧见心急，便想帮忙。哪知道好心帮倒忙，是我把陆班头的左臂打伤的。”

　　陈晓芸吃惊道：“是你？”

　　赵春花点点头，“您瞧，我的烧已退的差不多，再过一两天便又能跑能跳。可陆班头的左臂却要养好几个月，行动因此受限。我误伤上属，险些酿成大祸，本该吃板子罚月钱，陆班头却没有因此责罚我，确实是他更委屈。”

　　陈晓芸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层事。

　　她沉默片刻，轻叹口气，“我说的也是气话。他为人如何我是知道的，只是有些坏毛病确实叫人头疼气恼。单说他针对你的那些事，二十岁的人了，倒是没长大似的。”说到这，却是气笑了。

　　赵春花也跟着笑，这话说的不错。其实大家都知道陆雨审讯犯人的手腕有多厉害，两相比较，他教训下属，对她所有的针对，都和毛毛雨一样，是手下留情的。

　　“夫人，我谨记您说过的话：要做一件与众不同的事，必然要有面对后果的勇气。”

　　“您认识陆班头的时间比我长，陆班头脾气是古怪一些，但刀子嘴豆腐心，是大大的好人。”

　　“我起初也愤愤不平，可事后细想，他要我直面对尸骨的恐惧，对我叨扰赖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许多不足为道的小事情。他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才会严厉的。”

　　陈晓芸看赵春花真心实意为陆雨说话，是真的心里没有怨气。原本她还想说如果赵春花不想跟在陆雨手下当差，她可以帮忙调动到李武手下，甚至经过这次危险，如果赵春花心中害怕，她也可以让赵春花去内府做整理卷宗之类的差事。

　　她是见过战场的人，知道面对真正的危险、凶徒，需要多么强大的勇气。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将门女，小姑娘力气再大也是平平安安长大，娇滴滴的人儿，任谁都看着可怜心疼。

　　但现在，她又把这些话压下去。赵春花的眼中并没有胆怯，那她也不要多说多做什么，反而是不尊重小姑娘的决心。

　　陈晓芸把赵春花塞回被子里，“我走了，你且歇着，等再醒来病就好了。”

　　赵春花脸被塞进被子里一些，“谢谢夫人来看望我。”

　　“别起身送了，你记住，若是有谁欺负你，便告诉我，我给你撑腰！”陈晓芸又给她掖好被角，晚叶把碗筷收拾好，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离开小屋。

　　门外，有个人站在屋门旁。

　　陈晓芸看见他，示意他跟上。等离开文常生的小院，陈晓芸转头看向那人包扎的左臂，揶揄道：“当真是被小姑娘打的？”

　　陆雨面不改色，点头道：“是。”

　　“该！”陈晓芸很是解气，“你俩都把对方折腾的很惨，算是半斤八两，先前我说的责罚便免了吧。”

　　“谢夫人宽容。”

　　“不过——”陈晓芸转过身，朝他伸出手，“你以前欺负人的账还是要算的！我来替你准备一份赔礼，钱袋拿来。”

　　陆雨早有准备，他认命地把钱袋掏出来，陈晓芸颠了颠，分量不少，愉快道：“很好。”她心里盘算一下，可以给赵春花定一匹布做衣衫，再买些珠花，还有不可少的胭脂和养颜膏。

　　“夫人。”陆雨开口道，“您别买过头了，这也得看别人能不能全要。”

　　赵春花平常连珠花都不怎么带，想来胭脂首饰对她都没有吸引力。一股脑给太多，反而是个负担。

　　陆雨又道：“等乔陵回来，我把人拨过去给他。”

　　陈晓芸若有所思地看向陆雨，问道：“然后呢，你又不打算说明原因？”

　　陆雨不以为意，“说了还要解释，忒麻烦。”

　　赵春花异于常人的力气是很可贵，可关键时候发挥不了作用的话，也没有什么用。就好比这次，伤了陆雨，抓到犯人，好坏参半，也算给大家敲个警钟。

　　府衙里就数乔陵武功最好，脾气也不错，赵春花跟着他学习如何控制这身力气，是大有益处的。

　　“你呀，有时候就是个撅嘴葫芦，死要面子。”陈晓芸评价他，“对别人坦诚一些，有那么难吗？”

　　因为生病，赵春花得了两天假。晚间她再醒来已经觉得好大半了，便与文常生道谢，拎着配好的药回到武器库的小院继续休养。

　　第二天陈晓芸身边的晚叶送来一个包裹，其中有一件云蓝色的夹袄，一盒养颜膏，两条绣花发带。

　　“这是夫人拿着陆班头的钱袋去买的，你就别推拒了。若真的不要，你退回给陆班头好啦。”晚叶把包裹往她怀里一塞，眨眨眼。

　　退给陆雨？可陆雨要一身女人的东西也无用呀……

　　赵春花无奈收下东西，思量着等病完全好了，再看看可以帮陆雨做些什么吧。

　　在她休息的时候，两封信快马加鞭送到府衙，一封送进范深的书房，还有一封则送进了刑房。

　　刑房一片喜气，因为他们的老大——乔陵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