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绝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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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白的天光蒙蒙地透过窗纸，惊扰到一夜未眠的青云。
桌上的茶水早就凉透。完全舒展开来的茶叶呈现褐色状，霸道地横浮在碧绿茶杯边上，失了它原有的灵性。
安平王整夜未归。府外的御林军整齐戒备，却寂静地让人心寒。
每次伴随着天子的陨落，皇家朝廷必定要迎来一段风云动荡的时期。这个非常时期，往往会颠覆一些人的命运，以及未来的尊贵，权望，甚至是生死。
忆起第一面见到那个传说中拥有一双举世无双黑曜石般眼眸的少年，现下却是自己结发之人。在这不成眠的夜色中，他现下身在深宫何处。这个世界上最疼爱他的皇兄的离世，是否会令他黯然神伤。
这个念头只停留在脑海瞬间，便被她冷笑而彻底抹去。
皇帝嘉崩，他却隐而不发；只听命于皇帝的御林军将军于匡，也随他差遣；皇城安静地诡异，似乎有着暴风雨前的压抑。——青云，为自己瞬间有过的天真而羞愧。
想到身为本朝太子的李旦，可能至今还不知自己的父皇已过世。青云心里，仿佛突然跑出几百只小蚁，细细啃着血淋淋地肉。痛地拧皱了眉。
十三岁的李旦，他的笑容一如他尊贵的太子身份，天生拥有的高傲令他笑时，灿烂的犹如撕裂乌云的朝阳。在这带着灰暗色调的皇宫中，独自绽放。
十五岁的李旦，哭丧着一张清俊的脸，毫无太子的模样趴在青云肩膀上，喃喃着。
“我今日终于学会了那套剑法，兴致冲冲地在父皇面前展示了一番～～～可是，父皇却记忆深刻地回忆道：李弘在你这年龄，剑术早就在闻名天下了～～～”
那般的失落与泄气，也不是第一次。每每，都是和那人有关。
那时，青云心里就暗暗打鼓：难道这个年轻的皇叔，真的就是他一生中难以超越的障碍吗？
往事如梭，终是覆水难收！
草草用过早点，青云见等不到安平王归来，又出不了大门。索性，吩咐众人不需跟随，独自来到清静的竹园。
昨夜一宿的狂风，满院的落叶。一层层堆积在青石小道上，每踩一步，便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出来吧！”
青云步态轻盈，衣袂轻扬，锦衣罗裙的身影后，鬼魅般闪出一道人影。
“小人见过王妃。”
来人跪于青云身后，黑衣蒙面，唯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你家主子。。。说吧！”
仿佛想到什么，青云最终还是将话语吞了回去。转身，冷声直言道。
“皇帝驾崩，现皇宫里外全全由安平王一人掌控。主子收到宫里密报，得知皇帝驾崩前似乎将一卷东西交与安平王。隐约与下任皇帝人选有关，所以～～主子，希望王妃能帮助他得到此物。”
四处翠竹银装素裹，宛如一片莽莽银海。冷风抚过，叶上晶莹的雪花点点抖落。细盐般的雪末，几点落在青云长长的睫毛上。虽不是寒冷彻骨，却也让人心生寒意。
“此消息可靠吗？”
虽然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身为当朝太子的李旦，台面下培养着一批为他卖命的死士。也深刻地明白：即便再灿烂清俊的笑脸下面，也会有着阴晦的一面。更何况是从小就生存在那个高墙红壁里的他。
青云，还是不免谨慎道。
“是皇帝身边的人密传出来的，不过主子已经让他～～”
蒙面人始终低着头，声音平呆毫无感情。
蒙面人虽没有说完，不过青云却已经明白报密之人的最后结果。
“你家主子可有说，他有几份把握拿下它？”
它——蒙面人，自然也明白它所代表的沉重份量。
“主子，只问王妃：是否愿意与他共享它？”
青云原是畏寒缩在长长衣袖中的小手，闻言一颤。在这滴水成冰的清晨，只一下，却感觉到手心微微发汗，火烫如炙铁。
此时，阴沉的天空飘起了雪花。下得并不大。一小朵，一小朵，宛若因风而起的柳絮，漫天飘落。竹林中亭上的黄琉璃瓦、蜿蜒的青砖地。。。都染上了银白的颜色。雪白中浮动着暗绿的竹林里，一时寂静悠远地，仿佛能闻到远处正开地艳丽的梅香。可谓是暗香浮动。
“话说，本王也是很期待王妃的答案！”
炸雷般，寂静的天地间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地青云全身颤栗。
蒙面黑人，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闪过惊恐。轻如燕的身子刚要飞起，忽觉眉间一缕绿色飞过，仿佛是被蚊子轻咬。
青云眼睁睁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那人，裹着贴身黑色夜行服的身子，瞬间如木板直直倒下。地上一层层厚实的落叶，温柔地承接倒下的重量。又是一阵清脆沙沙声。
那人，黑色的蒙布眉间正中央处，一支翠绿浓墨般的尖细竹叶隐隐没入其间，只有一滴杜鹃红的血滴凝结在那。然后慢慢被飞舞四散的雪点覆盖住，最后是整个僵硬的身子。
“怎么出来也不多穿点衣裳，看你手冻地都和石头没有两样了。”
不知何时，李弘踏着纷纷扬扬的落雪走到青云身边。小心翼翼似的，将她那双小手紧紧握着，凑到嘴边，轻轻地呵气。
青云看着站在自己身旁此人，从他那双薄却泛着光泽的唇中不断升腾出的白气。似雾似云。可是，被他细心呵护的手，却始终感觉不到知觉。原来，身子真的是冻着了。
“刚才本王从宫里回来的路上，突然记挂起宰相抱病修养多日，便中途拐道去打搅了一番。你猜怎么着？！原来陈太医的医术了得，——本王到时，就见宰相在院里逗着一只八哥笑着。。。”
他越说，被他握着那双手越发僵硬。
“王爷为何不直接判青云有罪呢！”
另一只自由的手，在衣袖下早就握成拳。青云缓缓地昂头，直视那双深地宛如不见底深潭的墨眸，嘴角轻轻地裂开一条缝，极淡地一笑。
“人不怕做错事，就怕做错了还不懂地回头去改。王妃水晶一般晶莹剔透的妙人，又怎会不懂这般浅显的道理呢！倒显得本王多嘴了。”
本就是神诋般俊美的李弘，一旦他扬起了唇角，那笑容，就像雪水月华忽然露出云端，肆意四泄，满天地的透亮。话，是紧紧挨着青云的小脑袋说的。轻柔地嗓音，如泉水流动般响起。可是，青云却顿觉着白雪纷飞的世界中，突然一朵硕大黑色花朵，在心间冉冉盛开着。
静默无语的青云，楞楞地忍自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个怀抱带着淡淡的幽谷清香，仿佛是少年特有的夹杂幽谷草木的清香。
雪很大，没一会儿工夫，竹院落叶层上，石道上，密密细细铺满雪白的一层。远远地，两对一大一小的脚印，浅浅深深地，一直蜿蜒，没入消失于内院深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绝择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