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己为人[年代]》灯青火冷

42、第 42 章

　　沈谦牧回到李李病房的时候，方正他们带着早饭已经回来了，打架的事也听说了，正在讨论。

　　这年头娱乐活动少，一有点风吹草动能传出八里远，打架骂战这事不稀奇 ，但涉及的是自己伙人就有得谈了。

　　几人说的兴起，李李听得津津有味，就着八卦佐餐，胃口奇好。

　　“你回来了。”郑英最先瞅见站门口不动的沈谦牧，语气中透着惊喜。

　　钱进搞怪的吆喝一句：“诸位，请举起你们的双手，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位英雄的凯旋。”

　　郑英率先响应，拍的也最起劲，孙厚朴和方正也笑着拍了几下，连李李都象征性的碰了两下手，她手里正抓着包子呢。

　　沈谦牧感觉自己额上有青筋在跳，一抽一抽的，头疼。

　　看出他不耐烦这些，几人笑闹几句消停下来，沈谦牧这才走进来。

　　病房就这么大，方正他们一人占了张空床坐着，郑英站在李李病床旁边，沈谦牧衡量了下，坐到了方正身边，郑英忙把早饭拿给他，生怕他饿着似的。

　　沈谦牧默默的吃着早饭，不发一语。

　　多了他这个冷场的当事人，几人也讨论不起来了，房间一下安静下来，只剩细微的咀嚼声，气氛有点尴尬。

　　“嘿，大家……”

　　“哟，都吃上了！”

　　钱进正想说点什么，活跃下气氛。李十宝的声音同时响起，由于声大话溜，瞬间引起他人的注意，完全盖住了钱进。

　　李十宝熟门熟路的走进来，跟回自己家似的，自如的很。

　　房间里的人他都认识，挨个打了招呼。先走到李李跟前瞅瞅她喝的啥，又转悠到沈谦牧身边看看他吃的香不香，他这走过去转过来的，谁还不知道他那点心思，沈谦牧和李李两人自顾自的吃着早饭当他不存在似的，几人也就憋着笑跟着装作看不懂他想干啥。

　　李十宝见没人搭理自己，想着多半是因为刚才打架的事。不过没事，他脸皮厚。

　　“有我的没？整点呗！打架耗力气，我都快饿死了。”

　　李十宝嘴里说着可怜兮兮的话，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女婿……手上的大包子，眼里满是对食物的渴望。

　　沈谦牧手顿了一下，当着他面几口把剩下的包子吃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平声静气的说道：“打架倒成理由了，还记得出这道门前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李十宝丧气的点点头，想着大肉包子，又振作起来，用他那豆渣脑袋构思了下正要解释两句。

　　“行了。”沈谦牧抬起手，阻止了他即将出口的废话，“不必给我解释，我只看结果。在我这，早饭没得吃，给你长点记性。”

　　吃个早饭也这么难？不就打个架么！多大个事！再说，不都完事了吗？刚才也没见你说我啥啊？

　　李十宝心里一阵嘀咕。女婿这行不通，他另辟蹊径，转头看向李李，眼神灼热得其他人都不忍看。

　　李李淡定的把豆浆喝完，对他展齿一笑。

　　乖女这有希望？李十宝眼睛一亮，两步窜到李李床尾，乖巧坐好，期待地看着她。

　　李李无动于衷，坚定的摆了摆手。出钱的是老大，想不给谁吃就不给谁吃，她无能为力。

　　“你们这干嘛呀！”李十宝手指着柜子，控诉道，“这不还剩的有吗？不给我吃，多浪费啊！”

　　郑英小声道：“这是给银山带的。”她瞥了眼方正，“方正让买的。”

　　李十宝听了垂下头去，沉默一会跳起来：“这么多他吃的完吗？再说，银山的我就不能吃了？这可都是花的我女婿的钱！”

　　这时候知道是你女婿花的钱呀？知道了你去跟他说啊！冲我吼有什么用，说再多他也不让你吃，活该！

　　郑英低下头去，暗中撇嘴。

　　李十宝气冲冲的又问：“他人在哪！这都快冷了，还吃不吃嘛？简直是站着茅坑不拉屎！”

　　“噗！”钱进憋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我说 ，你这话不妥！它不是这么个用法！”

　　方正也忍笑开口：“在那边的病房里，可能还没睡醒，吃是肯定要吃的，晚点吧！”他低声向沈谦牧解释了一句，“银山血糖低，以前低血糖休克过。”

　　沈谦牧其实无所谓这些小事，但竟然方正说了，他还是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顺便说李十宝：“好好说话。去把憨狗喊进来，你光顾着吃，又把人和狗扔外面，不长记性。”大妞在门那探头探脑，沈谦牧注意到了。

　　李十宝表情讪讪的去把憨狗拉进来，把他往钱进身边一按就不管了，大妞孙厚朴接手了，这狗他医过，狗腿断了，他接上的，熟。憨狗大家也认识，他和李十宝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加上大妞这条狗，也是李家湾一景。

　　看李十宝蔫巴巴的又坐下了，众人以为，他消停了。没想到他居然开动脑筋，突然冒出一句：“主席说过，浪费粮食是对人民极大的犯罪。”他盯着沈谦牧，义正言辞，“你不让我吃就是浪费！就是犯罪！就是不敬老！”

　　沈谦牧：“……”

　　“哈哈！不敬老？哈哈哈！”钱进笑点低，一手捂嘴一手按着肚子，笑的不行。当然，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这活宝！为口吃的，也是拼了，难为他还记得有脑子这回事。

　　都上升到这个高度了，不给他吃似乎说不过去。

　　但沈谦牧是谁，对付胡搅蛮缠的李十宝，一句话就够了：“国营饭店那顿饭你还想不想吃了？”

　　这就叫以吃治吃！

　　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这种事怎么能干！对李十宝来说早饭就相当于芝麻，西瓜就是国营饭店的大餐，为了几个肉包子丢了大碗的肉菜，太不划算了，是个人都知道咋选！何况这顿饭不同寻常，把女婿惹毛了，谁给他垫钱去！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大肉包子就在眼前！香的勾人，他想吃……

　　李十宝顿时哭丧起脸来：“这哪是我女婿？这分明是我爹啊！不，我爹都不敢这么管我！”心酸不已，“我咋这么命苦，连个早饭都吃不上，大肉包子、豆浆，还有……”

　　“哈哈哈哈！”钱进憋不住笑了。

　　“还有什么？”

　　银山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倚在门边，跟没长骨头似的。他听了李十宝的念叨，好笑的问了一句，声音嘶哑，显然没睡好。

　　李十宝看着早饭的正主来了，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自己吃了不就知道了！”

　　银山慢悠悠的走过来，往柜子上一瞅，有气无力的赞了声：“不错！挺丰富！”顺手抓了个包子啃起来，孙厚朴给他让了点位子，他一屁股坐下，也不看人，两腿一盘，活像上炕的老农民，自顾自的吃起来。

　　大家都没说什么。谁都看得出他精神头不太好，脸色掐白，眼睛里还有红血丝。银山这人身体本来就不大行，昨天他还帮着抬了滑竿，下午又动了气，睡觉又择铺，可想而知人怎么可能好。

　　孙厚朴担忧他的身体又怕他还记恨昨天下午的事，不时的看银山两眼，犹犹豫豫的不肯开口。

　　银山自然注意到了孙厚朴的小动作，不过没理会，反而对盯着他愤愤不平的李十宝比较感兴趣，一个大肉包子下去，他存了点力气，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重新拿了个包子，大大的咬了口：“嗯，这包子真好吃。听说你大清早饭都没吃就去打架了？哟，这伤怎么一道一道的？女同志抓的？啧啧，和女同志打架你可真行！”把嘴里的包子吞下去，银山歇口气，突然道，“没打赢吧！”

　　“银山！你个臭嘴，我……”

　　“哈哈哈……”钱进又没忍住，爆出大笑，盖住了李十宝的声音，气的李十宝捶床，李李冷不丁的给他吓一跳，拿脚踢了踢他。钱进又是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

　　银山慢腾腾的喝了口豆浆：“嗯，豆浆也不错。我说，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听说后来还对骂了一场，持久战！胜负我不想知道，就想问问你口干吗？”

　　“啪”的一声，钱进的手掌落在大胯上，他已经笑岔了气。

　　李十宝懒得废话，直接站起来气呼呼的向银山扑去。

　　孙厚朴正看着他发笑，眼疾手快的一拦，跟着被带倒在病床上，卡在他和银山中间，两人你推我攘，都拿他当挡箭牌，拳头全落他身上，躲都没处躲。钱进看着不对加入战局，想把孙厚朴捞出来，也被连累，干脆放开了手脚，四人缠斗在一起，手打脚踢，又抓又咬，翻来覆去，乱的一匹。

　　大妞也兴奋起来，围着床打转，不时的把头凑上去，被踢开后，嘴里 “汪汪汪”的吠的欢。

　　可怜那张单薄的病床，不堪重负，摇的都要解体了，发出嘎吱嘎吱的求救声。

　　“你们干什么！”

　　事情发生的太快，无从下手的方正、被制止的憨狗、吓呆的郑英、无动于衷的沈谦牧、冷眼旁观的李李，都没英雄、哦不，护士陈雪梅来的果敢又正义。

　　“住手！我让你们住手，听到没！”

　　“银山！！！”

　　陈雪梅深吸一口气，站边上一声狮子口，成功镇住场子。

　　四个鸡窝脑袋像被按了暂停键，你看我我瞅你之后，钱进忽地“哈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是李十宝，接着是孙厚朴，就连银山都笑了，气的。他力气不行被压在最下面，肩膀挺了挺，让压他身上的孙厚朴起开。他一动，三人各自散开，望着注视他们的几人“嘿嘿嘿”不停。

　　“笑什么笑，你们还好意思笑！医院是打闹的地方吗？你们以为自己还小啊？多大的岁数了还干这种小屁孩才会干的事？脸不会红是吧？就不会感到羞耻？你！李十宝是吧！刚打完架又来，没打爽是吧？我把朱强喊回来你们再练练？还有你！银山！！你昨天才跟我说了你身体不好，今天就打架，当我傻呀！你们两个也是！跟着掺和什么，打架是什么好事不成！ ”

　　“还有这狗！不能进医院，牵回家去。”

　　“还有那位沈先生！你说过，医院禁止喧哗要安静，怎么，自己亲戚朋友就不管管。”

　　“病人也是，罪魁祸首离你太近了，注意保护好自己啊。”

　　噼里啪啦一顿喷之后，陈雪梅感觉气消了不少。她觉得自己和这间病房的人八字不合，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又吵又闹，一个个口才还十分了得，轻易说不过，人都要被气死了！这会逮着机会，当然得好好说道说道。

　　“对不起，护士，我们的错！我们会改正！让他们给你道个歉，稍后我会批评他们，必要的话会让他们写个检讨也成。”方正见他们没因打架伤了和气，长松口气，忙不迭的承认错误。

　　李李倒没什么，纯粹当看了场热闹。

　　凯瑞全场的小护士，昨天和银山出去的小护士，有趣！

　　沈谦牧这时终于起身，慢慢走过来在李十宝面前站定，也不说话，就直直的看着他，气势全开，威压十足，震慑全场，李十宝吓得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其余人尽皆没了声音，大妞夹着尾巴“呜呜”两声躲到了床下。

　　场面一时静得针落可闻。

　　陈雪梅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一把拉住李十宝把他往门外带：“我、我想起来了，我找他有事！走，我们外面说。”

　　一口气憋到过道外，陈雪梅拍拍胸口给自己压压惊：“妈呀！又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吃了你。”

　　木愣愣站着的李十宝还没回过魂来。

　　“喂，你怎么不说话！吓傻了？”陈雪梅感觉自己手滑腻腻的，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胸前一片油污，抬起自己的手一看，猛地又转身拉起李十宝的手。

　　陈雪梅尖叫：“哪来的肉包子？！”

　　当然是抢来的。

　　不然为什么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