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己为人[年代]》灯青火冷

14、第 14 章

　　一夜过去，新的一天开始。

　　正是吃早饭的时候，王翠华已经把饭摆好，一家人上桌，李建功先动了筷，算是开饭的信号，开始吃饭。乡里人家，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桌上总不免要说些生活中的琐事。

　　“都没事吧？”李建功夹菜的空隙问出声，也没指名道姓，大家都知道说的谁。

　　“嗯，我去看了，都没事，睡得香着呢。昨天这么折腾也累人，就没喊他们。”宋金花回话，又和王翠华道，“他们的饭留起来了吧？记得温在锅里，免得冷了。”

　　李立业往嘴里刨口饭，嗤笑道：“放心，饿着谁，也饿不着你沈大女婿。”

　　李建功突然停下筷子，转头看着李立业，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宋金花看了父子俩一眼，没管，自顾自的夹菜吃饭。

　　“吃菜。”王翠华看不下去，夹了筷子菜送李立业碗里，“饭还堵不住你嘴是不？”

　　李建功把筷子放下，抹了把嘴，严肃道：“李李的事，原本我是做了最坏打算的，老天爷保佑，事情有了回转，人救回来了，小沈也回来了，不管他们以前是怎样，今后又是怎样，至少目前，我们一家人是齐整的，我不管你们有啥想法，我觉得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过日子是最重要的。”他看着李立业又转向宋金花，继续道，“动手动脚，吵吵嚷嚷的事以后少来点，这个家经不起折腾。”

　　“就这些。”李建功重拾起筷子，“吃饭！”

　　桌上三人面面相觑，只有两个孩子懵懵懂懂的，吃饭就吃饭呗，搞不懂为啥要说那么多的话。

　　吃过早饭，一家子就忙起来了，出工的出工，干事的干事，留两个小的在家看着，万一有个啥事，也好有人来通知一声，屋里躺着两个清闲人，啥事干不了，只能搁屋里睡大觉，倒不是好命，谁让他们是伤患来着。

　　李李一觉睡到大上午，她也没不好意思，自觉是身体所累，没办法不是？就这，人还是有些迷迷糊糊的，想着也起不来，索性躺着闭目养会神。

　　她对昨晚的折腾全然不知，只认为是睡了一场质量不错的好觉，感觉全身都要松快不少。

　　“姑姑！”

　　李李差点又要睡过去，一下被惊醒，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一看，是李平李安小哥俩。

　　哥哥李平双手捧着个大碗，全神贯注，走的小心翼翼，弟弟李安扯着哥哥的衣裳，盯着大碗，亦步亦趋。

　　走近前，可能是看李李木着张脸，半天没反应。哥哥又忙着端碗，没人搭理他，李安扯着小嗓子又喊了声。

　　这么大个碗！李李下意识的起身去接。她忘了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况，起的又急，扯动下一股胀痛从肚子那涌上来，直冲脑门，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差点没叫出声。

　　刚才还觉得松快，原来全是错觉！

　　“不许动！”李平稳稳的把碗放在了床边的木柜上，转身帮扶着李李。板着张小脸，一脸严肃的对李李说道，“姑姑！你为啥这么不听话，奶奶说了，让你安生点。”说完偏过身去，又对弟弟教训道：“吼那么大声干啥，听不见啊？耳朵都聋了。都说了让你小声点，姑姑病了，还没好。”嗯…还有，李平想了想，继续说教，“轻声说话不费力，晓得不？”顿了下，补充道，“奶奶说的。”

　　奶奶说的，肯定是对的，李平心里为自己刚才的话加码。

　　“哦~晓得啦！”被哥哥说了，李安有点小情绪，拖着小奶音，慢腾腾回应道。眼瞅着哥哥对着自己一脸的不满意，李安立马机灵的奉上马屁：“哥哥说的都对！”嗓门清脆，干净利落。

　　看来，平时没少干这事。

　　李平一本正经，小大人样儿，话多，还爱讲理。对上机灵又好吃的李安，这哥俩，有趣的很。

　　李李看着兄弟俩互动，不自觉的笑开来。想到孩子这个事，一下又没了笑容。

　　李平见他姑姑一会哭，一会笑，一会又不笑的，莫名其妙，难怪奶奶说姑姑不让人省心，太不安生了。

　　李李自是不知道李平如何想她的，把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撇开，借着李平的力，忍着痛慢吞吞挪着半躺了起来。

　　“这是给我吃的？”李李轻柔着圆挺挺的大肚子缓解疼痛，看着旁边木柜上的大碗问道。

　　“嗯。”哥俩齐齐点头。

　　“蒸蛋？”李李伸过去看一眼。一大碗，碗里平铺一面金黄，上面一圈细小的油珠子，黄中透亮，软滑诱人，看得李李都馋了。

　　折腾到这地儿，心累身累不说，就喝了碗粥，胃早撑不住了，她能挺到现在着实不容易。没见到吃的时候还不觉得，这摆眼前了嘴巴里不停的分泌口水，感觉自己跟饿死鬼投胎的一样。

　　“感觉好好吃的样子。”李李喃喃。蒸蛋她是吃过的，味道什么的倒没有特别去记忆，山珍海味尝遍，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对一碗蒸蛋如此渴望。

　　“那当然，这可是鸡蛋做的，香喷喷的，可好吃了！”生怕李李不识货，李安抢着回答。过后又认真的补了句，“我最喜欢了！”看看哥哥，又加上，“哥哥也喜欢。”

　　“哪个说的，我才不喜欢呢。哼！”李平反驳道，又说弟弟，“我看是你自己想吃。妈妈说了，不准！这是给姑姑养病的。再说，昨天那碗，奶奶早上给你分了大半，我的比你少，都是我让着你的，你还想怎样？”

　　被哥哥说教，李安也不恼，也可能是被说习惯了。嘟起嘴巴，转过头去，拿后脑勺对着哥哥抗议。

　　哥俩叽叽喳喳，你来我往一番，看得李李心情又好上不少。

　　“我们一起吃。”李李愉快的做出决定，不管怎么说她是大人又是长辈，没有她吃俩孩子干看着的理，李李自认做不出来这种事。

　　话音刚落，李安“刷”的一下把脸转回来，扑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李李，无声的传达着：“真的吗？好啊！好啊！”让李李一时错觉，吃的不是一碗蒸蛋，而是美味珍馐佛跳墙。

　　“不行。”李平板着小脸拒绝了如此诱人的提议，坚定自己的立场，强调道，“妈妈走之前特别说了，不准！让我看好弟弟你。”尽管他也很想吃来着，隔夜的怎么比得上新鲜的，味道闻着都不一样。

　　李安一下又蔫了。

　　那小模样逗人的很。

　　李李想笑，摸摸肚子，忍住了。

　　说不听，那就动手。碗本来就大，蒸蛋装了个满，李李手上没力气，抓着有些吃力，李平贴心的出手相助，李安看着哥哥都端上碗了，自然不肯落后，赶紧跟着贴上来。

　　姑侄仨把碗蒸蛋围得密不透风。

　　李平年纪要大点，说不吃还真就能忍着只看不吃。李安倒是想吃，但哥哥在一旁虎视眈眈只能听话看着了，时不时的吞吞口水。李李能吃，但看着哥俩这样子怎么忍心下嘴。

　　这个年代，物资不丰，生活无余，在李家湾鸡蛋算得上是金贵东西了。因为她的原因，打她怀孕起，鸡蛋都先紧着她吃，家里大人再没碰过，俩小的偶尔能打打牙祭，自她出事以来，那是牙祭都没得打了，不怪这么馋。

　　想得这些，李李就发愁，但想得再多，一碗也不可能变成两碗。李李狠狠挖了一勺吃起来，味还真不错，她也是真的饿了，肚子里还有张嘴呢，很快就吃了大半碗的量，剩下的她忍着没吃，坚称自己已经饱了，以不能浪费为由，让哥俩把剩下的解决了。

　　李安欢喜的露出一口小白牙。

　　李平却迟疑着，盯着李李瞅，他记着姑姑以往不只这点饭量啊。咦~~这话好假，还想骗他，才不上当呢。奶奶说了，姑姑最鬼了，当真是！不好生把东西吃完，拖着病不好，不去地里干活。

　　昨天晚上肯定也是，他和弟弟等了那么久，蒸蛋都冷了，喊都喊不醒，爸爸今早还怪他谎报军情。

　　李安见哥哥半天没动，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都快伸出手啦！

　　李李不知道她大侄子把她一番好意给想歪了。她见说话不管用，直接上手。哥俩你一口他一口的，直接送嘴巴里，这下再没人说啥不吃的话，李安更是一脸满足，砸吧着小嘴，幸福成个什么样儿。

　　很快，一碗蒸蛋吃的干干净净，透底儿亮。

　　只差舔碗——李安真这么做了！

　　李李生平第一次见，顿时给惊到了。李平见怪不怪，很是淡定。等李安舔够了，从大碗中抬起头来，姑侄仨面面相觑，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哎哟~”李李一时忘形，没忍住笑出声，肚子又是一阵疼，差点又掉下金豆豆来。

　　“还晓得痛啊，老娘还以为你不晓得呢。你还笑得出来，是我都不好意思。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不长记性。出了事就知道折腾人！”

　　宋金花大哧哧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一听这老娘的声音，李李顿时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李平李安哥俩也是心虚的埋起了头，以为奶奶是来骂人的。

　　宋金花走进门来，看着仨嘻嘻哈哈的场景，气就不打一处来，一个个没心没肺的，就晓得吃吃吃。

　　不过，好歹是进了自家人的嘴，孙子她也是疼的，还算这丫头晓事。

　　宋金花还真不是专程来骂人的，她出工了又不放心，想着还是回来看看才行，看两小的把李李的送了，她就给沈谦牧端吃的。

　　李李见她手里也是个大碗，满满的饭和菜，分量十足，显而易见，也是来送饭的。

　　“给我的？”李李是没吃饱，可她这刚下去大半碗蛋，会不会有点多啊。

　　“美得你。”宋金花白她一眼，“就顾着自己吃，人家小沈还没吃呢。”

　　李李脑子慢半拍的想着小沈又是谁，宋金花已经打她房间穿过，开了侧边的门，进了隔壁房间。

　　李李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沈不就是沈谦牧，李家女婿，她没扯证的丈夫，肚子里怀着的娃他爸，那个昨天回来就被打得下不了床的倒霉鬼，她连真人的面都还没见着呢。

　　“小沈，饭给你端过来，你自己能吃不？”宋金花想想这话不妥当，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胳膊还使唤的利索不？我看你昨晚都没怎么动筷子。”

　　听这意思，不能吃你还给喂啊，我的老娘诶！李李听得无语。

　　“可以的，我自己来。”沈谦牧也是招架不住这丈母娘，说着还伸手出来比划着给她看看，证明真的没事，就怕这丈母娘真给他喂来着，说到底人家也是关心他，只是热情过头了，他受不住。

　　“那成，你自己慢慢吃，不够就喊一声，我再给你盛，吃完了把碗放一边就是，我中午回来收拾。”宋金花也爽快，接着话音一转，状似不经意的道，“自家里，自在点，有啥事说一声就是，别拿自己当外人哈。”

　　沈谦牧接过碗，扯起嘴角答了声“好”，也不知听没听进心里去。

　　宋金花也不管，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完事。

　　宋金花回到李李的屋子，收了碗，拉起小哥俩，看着李李，想提昨晚的事，又想起李建功的交代，怕再给她刺激到，忍住了，叹口气走人。

　　李李莫名其妙。

　　看着宋金花要走，赶忙说道：“那个……妈，没吃饱，再多给点呗。”

　　宋金花：“……”

　　她是养了个闺女还是养了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