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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薄白 ...

  •   薄白没想到战况这么激烈,包包、化妆品、衣服被摔得满地都是。

      看着旁边躺了一个女人,他连忙蹲下,把易夫人扶了起来,说:“阿姨,您没事吧,我帮您叫救护车。”

      易夫人听到这冷淡的声音,一时心酸不已。

      自己这儿媳妇为了女扮男装吊着嗓子说话真不容易。

      看着眼前这清秀少年,眉目清晰如画,骨架线条明朗流畅,皮肤白样貌正,就是胸有点儿小。

      不过没关系,胸大后面往往跟着两字——无脑。

      万万没想到未来儿媳妇比照片上好看,就是不知道留了长头发换回女装是个什么样子。

      她觉得一定非常好看。

      如果她闺蜜知道女儿长大了,长得很好看,那她闺蜜泉下有知一定会很开心的。

      她脸上的笑意通过眉目与上勾的唇角浮现出来。

      何欢一看,我擦嘞,这八婆笑得一脸猥琐是怎么回事儿?

      该不会是看上小白了吧,小白才十六岁啊,给她当儿子都绰绰有余。

      何欢平时喜欢看电视剧,止不住脑子里的洪荒之力。

      她一个激灵。

      如果薄白被这猥琐老阿姨惦记上了,那她要怎么跟老薄交代?

      她还没成为贤妻良妈,就直接成了白雪公主的后妈。

      她连忙拉过薄白,说:“别管她,我们走,你们衣服选好了吗?我去付款,今天我们在外面玩的时间有点长,你们作业还没做,赶紧回家做作业,不然今晚又得熬夜。”

      薄白愣住:“欢姨?”

      你不是手疼吗?

      欢姨扬扬手:“好了,不疼了。”

      易夫人一听要回家熬夜做作业,连忙佯装好了,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灰,说:“我也没事了。”

      薄白:“……”

      易夫人礼貌微笑:“谢谢你扶我。”

      她是个明事理的贵妇,如果她再纠缠下去,对方帮她叫救护车,来回折腾得花好长时间。

      现在高中生作业很多,她才不要自己未来的儿媳妇熬夜赶功课,高中生的时间就是生命啊,耽误人家做题休息的时间,无异于谋杀害命。

      她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她觉得自己能去当选“感动全国十大杰出婆婆”了。

      何欢骂了一句“神经病”后拉着薄白朝着商场外走去。

      她说着:“别管她,不知道哪儿跑出来的神经病,走,他们在哪儿呢?你衣服试好了吗?刚听薄勤说要买鞋,你也去试试。”

      易妈妈看两人离开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她未来的儿媳妇竟然跟这种没素质的乡野村妇在一起。

      简直就是天灾人祸。

      易妈妈恨不得现在就上去跟薄白相认,叫薄白离这个野蛮疯女人远点儿。

      但她不能,她怕给薄白带去困扰,毕竟女扮男装逃了这么多年。如果她贸然上前,会惊扰到薄白的。

      她现在特别期望赶紧到相认的那天,等到相认了,她就要叫薄白离这个野蛮的神经病疯女人远点儿。

      竟敢扯她头发,殊不知她头发请了国内顶级设计师做的,掉一根毛都影响美感。

      那浅薄的村妇竟然扯掉了十几根!

      十几根啊!

      薄白对大人之间的事情没什么兴趣。

      既然欢姨跟那个阿姨都说没事了,他也懒得去管。

      欢姨整理了一下头发与衣服,就拉着薄白上了滚动电梯,直往男装区,连自己喜欢的那件衣服也不要了。

      易妈妈还是没要那件连衣裙,她买了点其他东西就回家去了。

      晚上,易家大庄园别墅。

      易妈妈端着果盘进易远暮房间的时候,易远暮正趴在书桌上翻着一本老旧相册。

      易妈妈微笑问:“儿子,薄白在你们班成绩怎么样?我今天见到他了,挺好的一孩子。”

      “还行吧,年级第一。”易远暮从相册间抬起头来。

      老旧相册上两个四五岁左右的孩子稚气未脱,一个脸被冻得通红,手上脸上有冻疮,嘴角被冻得干裂开,隐隐可见外翻的伤口渗着血丝,他懵懂的看着镜头,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尽是茫然无措。

      另外一个孩子穿得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可爱的外表没有遮盖住周身的贵气,他脸上的自信笑容如同阳光一般,从泛旧的照片里透出来,与旁边那孩子的茫然眼眸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是易远暮五岁的时候,跟易爸爸去福利院做慈善拍的照片。

      在那里,他认识了一位朋友。

      易爸爸去福利院做慈善是有媒体跟随的,所以福利院一些孩子穿上他们最好的衣服迎接那些贵客与记者。

      福利院的后院里有几位不能迎接贵客孩子,因为那些孩子身上很多冻疮,有的是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孩子,怕见了记者会被报道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中午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为这一场慈善喝彩。

      却不想天降闷雷,雷电轰轰,被关的严严的后院里传来孩子们的喧闹的声音。

      易氏集团的小少爷被声音吸引了,悄悄地推开了门,钻进了后院。

      那是易远暮第一次见那个孩子。

      一群人围着他喊:“胆小鬼,胆小鬼还怕打雷……我们把他推出去……”

      之后,他看到一个脸上手上有冻疮瑟瑟发抖的小孩子被推进泥水里。

      那个小孩子捂着耳朵,闭着眼睛,饶是冻得瑟瑟发抖,泥水雨水相继浇了他一身,手上的冻疮都开裂流血了,血线混着雨水从他手腕处蜿蜒而下。他依然一声不吭,紧紧捂着耳朵,闭着眼睛。

      仿佛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这个世界所有的景象只是他做的一个梦。

      易远暮跑过去了,把那些孩子赶走,把那泥水里的孩子扶起来。

      扶起来的小孩儿立刻害怕的钻到屋子里的桌子下,瑟缩成一团。

      那孩子很怕打雷。

      所以他捂着耳朵闭着眼睛。

      他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

      无论外面多么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他的世界依然阳光明媚温暖如春。

      后来,他跟那孩子在后院的破旧桌子底下待了一个下午,他跟那孩子说了很多话,那孩子一声不吭。

      他想,这也许是个哑巴。

      再后来,孤儿院的阿姨来了。

      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怕阿姨责罚他,阿姨来后,那孩子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

      易远暮让他老爸给他与那孩子拍了一张照片。

      他问那孩子很多话,那孩子一句话不说。

      他问孤儿院的阿姨们那孩子是不是哑巴,阿姨说不是,阿姨说那孩子不爱说话。

      他问那孩子叫什么,阿姨说叫做十一。

      因为他是十一号的那天早上,在孤儿院门口被发现的,貌似也是十一号凌晨被遗弃的。

      再后来,天快黑了,他们要走了。

      走之前,他把照片洗好了送给那孩子一张,自己留一张。

      那孩子满是冻疮的手接过,继而用怯生生稚嫩的声音问了他一句:“你还会来吗?”

      易远暮说的是:“会。”

      然后,他就去国外了,初二才回来,回来的时候,那家孤儿院已经拆了,拆掉的孤儿院那片地建起了一所小学。

      从那以后,那孩子朦胧模糊的身影时不时的在他脑子里闪过。

      他本来都快忘记了那个孩子。

      但是前两天,他看到薄白也怕打雷,低着头闭着眼睛。

      他突然就想起来了。

      易妈妈看着儿子把老旧相册翻出来,叹口气说:“你怎么又把这相册翻出来了?不是让你放杂货间或者地下室去吗?”

      易远暮:“我在地下室翻出来的。”

      易妈妈淡淡说:“别看了,那家福利院改成小学了,那个小朋友估计被人领养走了吧,就算没领养走,现在也该长大了。”

      易远暮只得把那老旧相册交给站在一旁的阿姨,让阿姨拿到地下室去。

      他问他妈妈:“你怎么见到薄白了?你去人家家里了?”

      易妈妈趴在桌子上,微笑着说:“不是,我今天跟一个碧池村妇抢一件衣服,那个村妇刚好认识薄白,薄白也在那商场里□□季衣服,薄白还管她叫姨,你说气不气?”

      易远暮吃起了水果,他大概能想象他妈妈当时跟人争吵的场景,他妈是一个典型被人宠坏的公主,俗称公主病。

      以前在娘家的时候,有外公外婆宠她,她出嫁之后,有老公宠着,所以骄纵蛮横了点。人到中年,这公主病越来越严重。

      易妈妈愤恨的咬着牙:“算了,这事不急,慢慢来,等以后薄白到我们家,我就叫薄白跟那村妇断绝关系。”

      ==

      黑夜之下,一盏盏昏黄灯光从格子似的高楼窗户里投过来,靠窗旁,间或有人影攒动。

      薄厉海拄着拐杖,推开了儿子的房门,走了进去。

      左腿假肢在地板瓷砖上擦出轻微声响。

      薄白做物理卷子正遇到难题,在草稿纸上验算了好多遍,每一遍的答案都不一样,而这个时候,他爸爸进来了。

      他扭过头喊着:“爸?”

      薄厉海乐呵呵的走过来:“没事,我就来看看,小勤在哪儿呢?”

      薄白说着:“估计还在欢姨家打游戏吧。”

      他房间有点儿小,与床头相对的是书桌,书桌嵌在墙里,在书桌上方是嵌在墙里的书柜,上面一排排摆满了书。

      床的左边是窗户,右边是衣柜。

      薄厉海在床边坐了下来,谁知道薄白却站起身,他说:“我去一下厕所,肚子不舒服。”

      薄厉海连忙关心问着,“怎么了?胃疼了?走,上医院。”

      薄白说着:“不是,我没事,就拉肚子。”

      薄厉海这才放心坐下来。

      薄白上完了厕所回来:“你吃晚饭了吗?”

      薄厉海点头:“嗯,晚上加班,公司叫的外卖。”

      他看了草稿纸上画的乱七八糟的计算过程,说:“别急,慢慢算。”

      薄白低声说着:“爸,我买衣服的钱转你账户里了,你记得收一下。”

      薄厉海打开微信,点红包,发现三千块钱一分不少,他诧异:“你跟小勤没□□季的衣服?这都春季了,总不能让同学笑话我们家?”

      薄白说着:“买了。”

      他老爸很憨厚,是个普通的杂志副主编,一个月就拿那么点养家糊口的钱,上班干着日复一日无聊的校对审稿工作,下班就在小区楼下跟一群中年大叔唠唠政治历史。

      更多的时候,窝在家里沙发上看抗日神剧、魔改历史剧、都市玛丽苏偶像剧,有闲情逸致的时候能赋诗两首,挥毫一幅字,没闲情逸致的时候在网上装一下文艺中年,捧着一本百年孤独拍张照发朋友圈,个性签名上写着小王子的台词“所有的大人都曾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

      他能穿着大裤衩子、光着膀子、趿着人字拖、扣着脚丫子念着最唯美动人的情诗,他也能沐浴焚香关在书房里练字一整天……

      他能谈天说地、无所不知,也能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

      他不开心的时候,会去小区外的烤鸭店买一只烤鹅回来,开一瓶啤酒,对影成三人。开心的时候能在煮米饭的时候忘记摁煮饭键,最后一家三口没有饭只能吃菜。

      他浪漫的时候,能把一锅西红柿鸡蛋面条摆盘的像高档西餐厅的情人约会晚餐,父子三人点着蜡烛吃烛光晚餐。暴躁的时候,能操得人家祖坟冒烟,骂的人祖宗十八代从坟墓里爬起来道歉……

      他老爸就是这么一个人。

      能把简单落魄的生活,过得像一首慷慨激昂的诗。

      老爸很注重两孩子的生活品质,他每个季度都给孩子几千块钱去买衣服,虽然买不了很贵的,但是能买到相对质量不错的,别人家有的东西,自家的孩子也不能缺。

      薄厉海看着微信转账的三千块,说:“你买衣服了,怎么钱还在呢?”

      薄白说着:“欢姨带我们去买的,她付的钱。她还说她不要小孩子付钱,如果你要还她钱的话,你亲自去找她,她是用现金支付的,所以她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转账。”

      薄厉海眼神里闪过一丝迟疑,继而说着:“哦,好,我到时候找她。”

      薄白说:“欢姨还说,她想做我们后妈。”

      薄厉海眼神微微错愕,难以置信说:“你答应了?”

      薄白毫不留情的把薄勤出卖了:“薄勤答应了。”

      薄厉海低声骂了句“小兔崽了”后说:“这小崽子,卖父求荣比谁来的都快。”

      薄白放下了物理试卷,说:“爸,我觉得欢姨挺好的,漂亮又能干,她昨天还跟我说她要为‘后妈’这两字正名,她说她不会虐待我跟薄勤,还说要做一个贤妻良母。”

      一般情况下,薄白不会说这么多话,只是欢姨交代了又交代,让他回家多跟他爸爸说说她的好话。

      多夸夸她。

      薄厉海脱口而出:“放屁,她连米饭都煮不熟,还贤妻良母?”

      薄白:“现在能煮熟了,我下午回来就在她家吃的晚饭,她亲手做的,还炒了三个菜。爸,您好好考虑一下,我去一下厕所。”

      薄厉海“哎”了声不对劲,说:“你这十五分钟不到,上两趟厕所……怎么回事儿啊?”

      这时,薄勤也跑进家门,他在卫生间门口推了推,发现卫生间有人。

      薄厉海看着薄勤:“你怎么了?终于舍得从隔壁回来了?”

      薄勤说:“赶回来上个厕所,那边钟浪占了坑。薄白,你快点儿,我要拉裤子上了。”

      他刚一说完,薄白就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走了出去。

      薄勤立刻冲进去,啪一声关上了门。

      没过一会儿,钟浪捂着肚子跑过来,看到薄厉海,鬼哭狼嚎说:“叔,您终于回来了,求您救命,救救孩子吧。”

      薄厉海诧异问着:“怎么了?”

      钟浪快哭了:“我妈见自己终于煮熟了米饭,现在兴冲冲忙着在家里搞甜汤,说要弄个夜宵给我们吃,要死人了。”

      薄白听到“甜汤”两字,立刻朝着自己房间走去,说:“我睡了,晚安。”

      薄厉海:“你作业做完了吗?”

      薄白:“明早起早做。”

      他走进房间,把门反锁了两道,连忙关了灯躺床上。

      他从没这么早睡过。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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