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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1941年,青赤两帮发生大械斗,双方损失惨重,死伤无数。徐子渝老友杜德良勾搭上汉奸何冠生,与青龙帮老大黄金荣里应外合私通机要,狠狠挫伤了赤帮势力。先前的大片地皮尽数被抢。背后靠山据说因政治失利面临倒台,自顾尚且不暇。一时间赤帮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徐丰邺更是一个头两个大,整夜整夜地失眠。

      爱妮炖了鸡汤给他补身子。他抽烟抽得特别厉害,又总不见吃饭,常常是一枝接一枝过后,胸口便风箱一样抽搐起来,剧烈地咳嗽。

      爱妮盛了一碗走到书房门口,模模糊糊听到里面激烈的争吵声。

      “……若真舍不得,老路我出面帮你解决。这个女人留不得。”是路季陶的声音。

      “别再说了。”

      “那个女人从前便是杜德良的红人,被玩烂了的婊子。况且她知道杜胖子那么肮脏事,留着她,祸患无穷。现今既然杜胖子想拿南堂口三兄弟换一个女人,丰少顺水推舟就是,还落得个人情。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你又何必执着那一个?莫不是丰少想学那商纣王?万不可寒了自家兄弟的心呐。”提高了八度的声音。

      “我叫你别再说了。”徐丰邺突然心烦意乱地吼起来。“杜德良那禽兽,你可知落在他手里……”

      “我当然清楚,可丰少莫要忘了,那女人她根本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人!”路季陶是铁了心,执意说出那个禁忌的名字。

      “啪嗒”,清脆的玻璃碎片声响起。与此同时,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再没说话声。

      爱妮捂住嘴,呆呆地站在门前。脑子里乱哄哄地轰鸣着。门被突然打开,露出路季陶的脸。见是她,立刻难看地皱起来。“爱妮小姐……”

      “我来送汤。”她勉强挤出笑,侧身进去,掀起碗盖,一股热气冒出来,氲花了徐子渝的脸。

      “我不想喝。”他此刻正烦躁,粗暴地转了身去,冷冷对她。

      “特特为你炖的,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喝了再说。”

      她软语相求,自作主张替他乘了一碗凉着。徐子渝怔怔地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闷头抽烟,一句也说不出口。

      “咳咳”,一旁的路季陶递了个眼色。他这才回过神,收回了目光,颓然地燃了一枝烟,慢慢把头埋下去。

      “丰少。”

      徐丰邺摆摆手,终于又抬起头来。狠狠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脸上不再犹豫。“爱妮,最近赤帮惹了大麻烦,呆在这里很危险。你先回富丽华住几天,让你干哥杜老板照看照看。等这边的事处理完了,我再去接你,好不好?”他终于强压下心痛,狠下心,艰难地说完这一席话
      。
      “不去,有你在,我还怕什么。”她走上前把头埋在他怀里,别扭地撒娇。

      徐丰邺爱怜地摩挲那一头乌黑透亮的长发,再说不出话。

      “丰少,别赶我走。”她说得那样凄惶哀怨,仿佛一只遭人遗弃的猫,眼底尽是惊恐不安,双手扯着他铁灰色的西装袖,生怕他吐出一个不字。

      “若是真替丰少着想,就请爱妮小姐别再为难丰少。”看出徐丰邺的动摇,季路陶冷冰冰开了口。“丰少,一切以大局为重。”

      经此点拨,徐丰邺似忽然清醒,一把将爱妮从自己臂腕里拉出来,捧住她的脸,轻声安慰。“就当是为了我,好么?”那样宠腻娇惯的语气,听在她耳里,却是说不出的失落。

      她为了他,可以一次一次舍弃自己,而他到底还是不要她了。

      “……好。”爱妮愣了一下,随即轻描淡写地点了头,将鸡汤递到徐丰邺手里。“快喝吧,凉了,就走味了。”

      凉了,便找不回从前的味道了。

      她目光水漾漾的一片,隐隐闪过一丝痛楚,带着绝望森冷的寒气。先前麻乱的思绪一瞬间全都冷却下来,不再似先前那样一颗心快要跳出喉咙,反而沉甸甸地直往下落,从身体深处翻出钝痛。终于,他还是舍弃了她。走出房门的时候,她咬破了嫣红的唇,好似一缕无主幽魂,全然没了以往的从容淡定。这样反常,徐丰邺却没有注意。

      徐丰邺把爱妮送上车,趁着他跟司机交代的空,她摇下车窗,突然逮住他的手,眼神那一瞬间发出惊人的亮度。“子渝……如果……我不是我,你还会要我么?”

      徐丰邺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冷声问:“别傻了,你是爱妮,富丽华的台柱子,是我徐丰邺的女人,我怎会不要你。”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他没听清,表情更烦躁了。爱妮忽然住了口,转过头去,临别前粲然一笑,红唇上留下一排齐整的牙印,那样凄凉哀怨,剪水秋瞳里乘了满满的眷恋。他胸口一酸,赶紧别过脸不敢看她,胡乱应声好。爱妮几不可闻地轻叹,一点点松开他的手,黑色的别克载着她绝尘而去,她探出半个身子,痴痴盼着能再看一眼。

      一切都已注定了。不管她是谁,结局都一样。

      她知道这一别,便是永远。她手上有太多杜德良的罪证,她活着,对谁都不利。看来,今生今世,她再没机会陪着他,看他爽朗地露齿大笑。听他抱着她说别走。她想起很久以前的那间空空的牢房,她面对着一堵灰白的墙,流泪挥手告别了从前。这一次,她隔了一窗薄薄的玻璃,再一次挥手,泪却干了。

      为何她兵荒马乱的这一生,总是在一次一次地与他告别?

      车子发动的那一瞬,徐子渝的心突然变得空落落,难已忍受的恐慌像蚂蚁一样咬遍他全身,他站在原地,突然发疯一样追车子,路季陶冲上来抱住他,他拼了命地挣扎。

      不,他不能,他不可以就这样看着她去送死。他还做不到这般洒脱。他要她活着,要她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对他笑,对他撒娇。

      可是晚了,晚了,她已经走了,再不回来。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从此,生死两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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