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间月》满满栀

24、第二十四章 夭折（中7）

　　「常律师，恐怕这件事情不能妥善解决了。」

　　冯玥南在送完星星之后，就找常郡亭说明了情况，按键刚发出那一瞬间，冯玥南突然有些懊悔。

　　就好像自己剖光了给对方看，躺在冰冷的太平间，周围除了主刀者的呼吸声外全无一点声响，冰冷而锋利的手术刀划开自己的肌肤，那样的寒冷刺骨，不只是□□上的，更划在了她的心脏上。

　　嘶——

　　她突然一阵心悸。

　　抱着包，就这么顺势蹲在路边，动物常会做出蜷缩的动作，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感到莫大的安全感。

　　「在哪？」

　　手机突然的震动，让她瞬间从虚无中回到了现实世界。

　　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几乎有几秒钟是晕眩的，完全看不清路边的路牌。

　　「青松大道交汇处。」

　　「好，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过来。」

　　大脑几乎有一段时间是空白的，就这么凭着直觉发出了消息。

　　冯玥南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在发什么？

　　嗯——

　　他在E市？

　　会有这么重合的巧合吗。

　　约莫又过了十几分钟，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路边，车窗缓慢的落了下来，车内很暗，她并不看得太清楚车内人的面容，只是看见一只由着西服嵌衬衣边包裹的骨节分明的手，冲着她挥了挥。

　　“上车。”

　　车行驶的很缓慢，并没有注意到后边跟了个小尾巴。

　　今日无风也无晴日。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跟上去。”

　　男人的语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在看到自己包裹着绷带的手的时候略微有些触动，虽然及时止住了血，但疼痛依旧残留。

　　狠狠的咬了咬牙。

　　一小块碎片从口腔内脱落，但他并未在意，不过是虫牙而已，烂掉就烂掉了。

　　焉知祸福。

　　-

　　“饿了吗？”

　　“啊，什么？”

　　依旧是无厘头的一句对话，冯玥南的心思完全都在别处，即使是上了车依旧愁容满面。

　　“不太饿。”她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依旧是没有头绪。

　　“那找个地方坐着聊吧。”

　　“行。”

　　常郡亭熟练的把车停在一个看起来装潢还算高档的餐厅停车场内，但视线和注意力却是一直都停留在她的身上。

　　其实，在她还没上车的时候，他就敏锐的发现了。

　　今日空气的能见度虽然不高。

　　脸上的红肿即使是用粉掩盖住了，依旧还透露着一丝丝的明显，虽然她用围巾遮挡住了脸颊的大半部分，但总会有角度遮挡不住的时刻，脖子上隐约透出的一两道细小的褐红色伤痕，他大概能猜出七八分。

　　只是，他最终没能问出口。

　　三缄其口下，最终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他想，如果她不愿意主动提及这件事情，不论是刻意的询问还是激进的态度，终究会导致本就是处于受害者一方的心理上遭受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痛苦。

　　“这边的点心和茶水都还不错，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聊。”

　　他尽量用着温和的语气和态度，想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样才能更好的寻求最佳的沟通方式，达到最合理化的效果。

　　“什么？”

　　冯玥南此刻仿佛惊弓之鸟，或者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几近全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理会到旁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没事，走吧。”

　　温暖的室内总算让人的心情渐渐的平复了下来。

　　冯玥南小口抿着面前的茶水，味道很清淡，但回味很甘甜，还有一股炒熟过大米的清香。

　　她简单的把那天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一些不重要的场景便一笔带过。

　　“需要我去交涉吗。”

　　“什么？”

　　“作为你的律师，帮助我的当事人交涉处理好事情，也是我的工作职责所在。”

　　他说的话一本正经，就好像事情原本就是这样理所当然一样，冯玥南想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毕竟她现在确实也需要他的帮助，专业的人来处理事情总会比她这样一个门外汉要来得妥当。

　　喉咙突然有些发紧。

　　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的茶水太过滚烫，她心急喝下去而烫到，还是因为哽咽导致泪水倒灌。

　　“好……我相信你。”

　　为了掩饰紧张，她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个轻巧的果子，黄澄澄的，慢慢的剥着皮，指尖轻触着果子的外皮，柔软的触感，精巧的模样，以及清甜的味道，都让她的心慢慢的沉淀了下来。

　　咽下一口后，还是试探性的开了口：“我现在，住在林希家，林希，你知道吧。”

　　“嗯，知道。”

　　“她知道这件事情。”

　　“好。”

　　冯玥南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就她目前的知识储备而言，她觉得能多一个人的帮助，就会多一分胜算。

　　但——她也忽略了一件事情。

　　过度的暴露他们的身份在某些人的视野里，也会导致不可预料的危险的降临。

　　“滴滴。”

　　手机屏幕上传输了一些文件和照片，很正常的交谈以及合乎常理的社交距离，但在某些脑子不正常的人眼里，却演变成了另外一副场景。

　　绷带依旧没有换新的，似乎即使会面临化脓的危险，他也丝毫不在意。

　　从刚才有点急事便让胖子送他回了家，剩余的人继续跟踪盯着。

　　这区域内到处都有他的人，也不知道这群乌合之作是怎么聚集起来的，整天无所事事，遇到这样的事情，倒是“团结”的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地址。」

　　「抱歉，哥，还没查到。」

　　「那就去查啊，一群蠢货，之前我发达的时候可没忘了你们，现在没落了，怎么着都得帮我一把，别忘了我手机攥着的那些证据。」

　　「……好，别生气哥，马上给您查。」

　　剩下的人也不敢不听上面的要求和意见，就马不停蹄的动用本市内所有的关系网，查到了属于冯女士的人物关系网。

　　之前结婚那么多年，施宇从未这么“关心”过她，到了现在这种场景，倒想置人于死地。

　　这种病态的情感让人心生厌恶，这样的人也并非合适。

　　「文件」
　　「文件」
　　「文件」
　　「图片」
　　「图片」

　　一连串的讯息发过来，这些人真的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施宇心想，人果然都是些贱骨头，非要被臭骂一顿，侮辱一番，才肯认真做事。

　　一张张照片划开，内容展现在眼前，他看起来像是气急了。

　　脖颈的青筋暴起，就连脸上松散的皮子都紧致起来，眼底的阴霾聚集的更深了。

　　「查查他。」

　　施宇用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男人，特地用猩红的颜色框了起来，示意手底下的小弟去查。

　　「哥，这也要查吗？」

　　「你在教我做事？麻溜的。」

　　他很是不耐烦，总是有些人不能心领神会他的意思，要是能有个聪明人来出出主意就好了。

　　想着，他就想到了一个人。

　　嘴角突然勾勒出一个弧度，一个诡异又显得疯癫的笑容。

　　“喂……”

　　电话那头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似乎很是不满他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

　　“哥，别来无恙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随即轻笑了一声：“是我那个好妹妹的事情吧。”

　　“还是哥聪明，一点就透，不像我手底下那些愚笨的人。”

　　“呵。”

　　施宇并不能从对面的语气中感受到他是什么样的神情，只是小心翼翼的应对着。

　　“行了，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处理吧。”

　　“行，谢谢哥了，那东郊那笔生意就当作是谢礼了。”施宇一脸谄媚。

　　“嘘，别在电话里说这些，小心……算了，挂了。”男人的语气突然骤降，变得冰冷，似乎很是小心和避讳谈论起此事，一脸的轻蔑。

　　“好好好。”

　　没等施宇把话说完，对面就挂了电话，此事他也崩不住面子了，忍不住骂了一句：“他爹的，贱人！”

　　算了，还有用得着这人的时候，还不到撕破脸皮的阶段。

　　滴滴

　　「文件PDF」

　　一连串的文字发送了过来，施宇立马get到了信息，看来今晚他得“守株待兔”了。

　　心情顿时大好，开了一瓶香槟，放好了古典乐曲，慢慢的换好了新的洁白的绷带，似乎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在打结的时候用牙齿使劲的拉扯了一下。

　　唔，这个蝴蝶结似乎系的很是完美，他很满意。

　　-

　　小区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的视线让人觉得很是不安，但好在——她今天并不是自己一个人走这条路。

　　“多谢。”

　　除了这句话，冯玥南也不知道自己该再多说些什么，浅薄的感谢的话语似乎并不能表达她此刻的心情。

　　“冯玥南，你今天已经说了很多声感谢了。”

　　饶是很有耐心般，常郡亭破天荒的完整的叫了她的名字，虽然她并不喜欢别人叫她的全名，但他念起来倒也并不讨厌，抑扬顿挫，字音咬的很准确，低沉但不矫揉造作。

　　“好，不说了。”

　　“嗯。”

　　“我到了。”

　　“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不用了，这点路我还是能自己走的。”冯玥南轻轻的笑了笑，但并未出声，夜色很暗，她笃定他也并未看到她的笑意，就这样戛然而止倒也挺好。

　　只是——

　　这样温情的氛围，在她走到楼梯间的时候就破碎了。

　　“啊、”低低的一声哀嚎，痛感随即而来。

　　昏暗的楼梯间早已经隐藏了一个人影，不知道在这里已经蹲守了多久，满身的酒气和疲惫感，在看到目标人物出现的那一瞬间，就伸出手，使劲抓着她那厚密的头发，也丝毫不管不顾对方是否会疼痛。

　　她总是习惯性的防御和蜷缩成一团，在她的认知里只要她不反抗，等他的劲头过了她就能获得喘息，这是她一贯的生存法则，但退让真的能获得结束吗。

　　她不知道，只是没有人会来救她罢了。

　　“放手！”

　　一双手及时制止了目前正在发生的侵犯和暴力行为，常郡亭快步上前，用腿踹开了施宇。

　　他并未反应过来，不设防的被人踢到墙壁上。

　　“是你——”施宇定睛看了看挡在冯玥南面前的那名男子，再熟悉不过了，那一张张照片里清晰的面孔，是他没错。

　　这对“奸夫□□”竟然敢舞到他面前来了，他道是谁给的冯玥南的胆子敢突然跟他提“离婚”的事情，看来问题的症结找到了，就是他，是他勾引和串掇她的。

　　就好像胡乱的找到了一个自己觉得完美无瑕、无懈可击、天衣无缝的答案，就这么生搬硬套，也不管过程和结论是否对的上，反正只要出现了一个可能性的假设，就往旁人身上推就行了，其余的关他何事呢？

　　自此，他也加入了这场混战当中。

　　人永远无法抵挡住一个疯子手舞足蹈、毫无规律的乱打招式，常郡亭就这样不小心的挨了一拳，但身体还是挡在冯玥南的面前，并不让她受到半分的伤害。

　　“放手，我已经报警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似乎是手机手电筒的亮光，所有人都看不到上面站着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