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以杀止杀 ...
-
晨光熹微，露水沾衣。
阎七与昊天继续往密林深处前行。两人收敛气息后，妖怪精草果然冒出来不少。不过大部分仍是笑笑草与婆婆菇这般人畜无害的，其实也好理解，凶恶的翼兽和水怪都去岛外兴风作浪了，留在山上的自然是那些胸无大志的小妖，玩耍嬉闹，胡说八道，却无害人之心。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难怪一朵小小的夜光蕈敢号称山神，以主人自居。
然而过了婆婆山，地势陡然险峻，断崖斜出，异木盘根错节。二人在峡谷中穿梭，两侧高崖悬于顶，如武库森森，叫人心悸。生存环境愈是恶劣，非人之活物所化妖者法力愈强，危险系数愈高。阎七与昊天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早早提高了警惕。
第一个走进两人视野的是一种类似于指天椒的小妖。却与人界种植的辣椒不同，它无茎无叶，只一枝椒柄深埋地下，红彤彤的椒果露于地表，甚是诱人。与笑笑草和婆婆菇不同，这小妖反其道而行，本是动物，却伪装成植物扎根于土中，待猎物走近，迅速抽出椒柄刺出毒针，注入毒素。一旦得手，便以椒柄为腿，左摇右摆跳离现场，待毒素发作猎物昏厥，便再次出来享用。这小妖极会吃，椒柄深扎入脑，吸出脑髓，连血肉都弃之不顾。一只松鼠便是如此丧命，凭这小跳椒的外形来说，真是四两拨千斤，令人折服。
不过这小家伙毕竟身形过小，失手是常事。好在身手敏捷，又跳又摆，逃得飞快，一般的生物还真奈何不了它。但这一般的生物却并不包括朱刺果。
朱刺果又名朱果，是天界常见的仙果，天庭亦有种植。百年开花，百年结果，延年益寿的功效不如蟠桃，却也足够赏赐给低阶天官增其法力以助修行。而攻击小跳椒的朱刺果已然化妖，枝上满是毒刺，攻击时如暴雨梨花，方圆丈内没有活物。几只跳椒被散射下来的毒刺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不多时便化作一滩血水，沦为朱刺果根系的养分。
将大部分的精力都用于防卫与攻击，这里的朱刺果产果量简直可怜，一株只结三果，长在主枝开叉处，被密密麻麻的枝刺包围。以张昊天的能力，伸手去摘倒也不惧其毒，只是要亲自将自己送过去扎成马蜂窝，他还没有闲得蛋疼到这个地步。但眼前的这株朱刺果却惹得他十分心痒，果儿又大又红，成色比天庭的要好上千倍。物以稀为贵，此处朱果结果极少，像这三个果儿这般熟得恰到好处的更是少之又少，就此放弃实在可惜。
阎七看出他左右摇摆的心思，道：“别摘了，你不缺这几个朱果。哪怕吃一颗长生不老，对你来说亦无用处。”怕他仍是不舍，阎七又补了一句：“对我来说也无用处。”
张昊天却不这么想，“太上老君定对这东西稀罕得很，你正好带回去还了他的人情。”众仙顺利通过溟海有太上老君一份功劳，算起来是他给阎七的归墟之行铺了路。
阎七心下无奈，不知该如何说他是好。夸他思虑甚远？谢他为自己着想？这绝不是地府阎罗王该做的事。张昊天可以任性，他却不可以。不是因为他没有无损分身，而是地府不比天庭，要镇住那里的厉鬼怨魂，一丝一毫的大意都有可能酿成大祸。一千年前的忘川剧变便是如此，不经意跌落的爵杯，竟是忘川魂泯三界失衡的根源。
掺杂了七情六欲的恶念，足以毁天灭地。哪怕是神仙，也逃不过，否则也不会出现灭世大劫。
最终张昊天还是摘到了那三个朱果，他御气化刃，削断了整株朱刺果。
对此，阎七不予置喙，甚至坦然将他递来的朱果收入乾坤袖。
张昊天微微一怔，转瞬便又释然了。
怕他太善，压不住地府亡魂；又怕他太恶，堕入无边至暗。怕来拍去这么些年，可他仍旧是这副清冷淡漠的样子，人情冷暖润不进，地府暗夜渗不透。在他这里，哪怕是玉皇大帝的担心也是多余。
峡谷戛然而止，巨崖天落，拦在行路者跟前。抬眸望去，壁立千仞无依倚，却有些许苍翠，正是缘石巨藤，爬满了周围三面断崖。这绝非一般的藤蔓，试问一般的藤蔓如何能爬遍三面百丈高的悬崖，又如何能将飞禽走兽的尸身深勒绑缚悬挂其间。阎七二人立足之地，方圆尽是骸骨，无声宣告着一场又一场盛大的屠杀。
昊天眉头一蹙，“杀人藤。”杀人藤又名捕人藤，但凡活物经过，若不小心碰到了藤条，它就会像蟒蛇一样把活物紧紧缠住，直至勒死，继而化作自己生长所需养分。这一点来说，倒是和朱刺果如出一辙。可眼前的杀人藤明显比朱刺果要危险多了，朱刺果精于防卫，以毒刺护果，杀人藤则是野蛮生长，极尽杀戮，无花无果，只一个劲的长出新的藤枝，占领更多的地盘，屠戮生灵。就此而言，这里的杀人藤偏执得可怕，哪怕阎七两人已将杀气外放到极致，杀人藤的尾枝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二人袭来。
张昊天冷哼一声，“这蠢东西在此地没有敌手，作威作福惯了，不知天高地厚！”随即挥气化刃，斩断近身的三枝藤条。本以为杀人藤一招吃亏会知难而退，谁知它竟丝毫不将断枝小痛放在眼里，反倒怒而发威，密密麻麻的藤蔓遽然悉数发动，迅捷无比。瞬间云崖轰鸣，乱石纷落。
瀛洲的杀人藤果然不一般，还懂得利用地势。眼前的状况对阎七二人来说并不算好，杀人藤攻势凶猛，藤条与落石齐至，若是寻常生物，怕只有两种下场：一是被藤条捕获，纠缠致死，他日化作一摊白骨落在崖底；二是被落石砸死砸伤，再被藤条捕获，成为杀人藤屠戮扩张的牺牲品之一。总的来说，就是死路一条。
对杀人藤自身而言，这种打法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乱石无眼，只顺势而落，既砸旁人，亦砸杀人藤自己。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正是这种不要命的生存方式，让它屹立于瀛洲食物链的顶端，所向披靡。
可这一次它却挑错了对手。
万幸它的对手并不像它这般执着于杀戮。那两人外泄杀气只是为了喝退杀人藤，要说杀心，直至此时也是一点没有。阎七率先点地而起，飞向崖顶。张昊天也没有过多纠缠，化成一道剑光追了上去。
两道剑光直冲云霄，一路碎石断枝，将杀人藤的漫天攻势变成崖底的一地狼藉。
然而阎七还是低估了杀人藤的决心。本以为只要他俩离开断崖，杀人藤就会收手，岂知哪怕他已飞出崖顶数丈，杀人藤的藤条仍是不依不饶，循上他的脚踝，一击刺穿，瞬间缠缚，勒住他往崖顶坠去。
昊天赫然一惊，冲下断崖。下落中，他又瞥见几丝凝血，顿时勃然大怒。削断藤蔓救下阎七后，他再无收敛，三掌轰踏断崖，将杀人藤与山川一同覆灭。然此也无法消去他的怒气。
六千年前在雪地里他也是如此，似要将天地一同销毁，好让时光回流，让阎七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虽是玉皇大帝，可一到阎七的事情，这人总是任性得像个孩子。
他一身杀气，将杀人藤对阎七造成的伤害百倍奉还。然后回到阎七身边，没给阎七半分开口的机会，随手就是一个治愈术，治好了阎七的伤。杀人藤这种段位的攻击，阎七不可能躲不过，可他却没有躲。等阎七自己发动治愈术，张昊天全然没有那个耐心。
在张昊天轰落断崖后，视野豁然开朗，青玉膏山的轮廓在仙雾缭绕中浮现。
这时，熟悉的触感自阎七的另一只脚踝传来。
又是杀人藤！
虽说只有三尺来长，许是最后一根保有意识的藤条。
张昊天又要出手，阎七握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下一秒，只见阎七在右手手掌凝起一团冥气，覆向脚下的杀人藤。小小的杀人藤刹时灰飞烟灭，魂归地狱。以洛施的判罚尺度，伤阎罗王这样的罪责，定是永世不得超生。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以杀止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