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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灵妖怪相 ...

  •   张昊天回到归墟时,阎七正立在一片花丛中,山花烂漫,佳人如梦。外面齐鲁大地已是万物凋敝白雪苍茫,归墟里的仙山瀛洲却仍是二月芳菲绿水青山,世外仙境名副其实。
      看阎七顿足不前,昊天悄然落在他身旁,附耳笑道:“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赏花?”半坡淡紫色花海,紫中润白,绿叶点缀其间,纤柔飘渺,美得叫人怜惜。如此美景,让人流连也是理所当然。可阎七从来都不是沉溺花色之人,他在此驻足,想必有其他原因。
      然而他却什么也没说,只侧身看了昊天一眼。随即端正身形,望着花海若有所思。
      阎七在忌讳什么?张昊天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恶作剧心起,抬步朝花丛踏去。花好看是不是,那我便毁了它们。此时他们身在瀛洲,外面又有结界,不可能有外人闯入,张昊天没有再施隐身术,用腿脚捣毁几根花枝还是很简单的。
      谁知跑出没几步,掠过的花瓣竟翩跹起舞,发出孩童般的笑声。那笑声似乎从每一朵飘飞的花瓣发出,重重叠叠、此起彼伏,天真无邪,越听越瘆人。
      饶是张昊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怪笑吓得不轻,跳脚骂道:“这他妈什么玩意?!”
      阎七恶作剧得逞,微微抿唇:“笑笑草。”
      “笑笑草?什么鬼东西?”昊天气急败坏,一掌朝紫色花丛轰去。顿时叶落花飞,杂枝乱颤,笑得更欢了。张昊天搬石砸脚面色阴沉,额头上青筋微起,终于一个闪现逃离花海,落在半山腰的一棵树上。
      阎七紧随其后,在他身旁落下。片叶不沾,纤尘不染。
      张昊天道:“笑笑草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说着他又想起另一件事,忙道:“不对,一千多年前齐溟魂泯,你我一同来归墟向薛北谢罪时,还不曾有这玩意。这些年,你竟独自来过这?”
      阎七摇头:“不曾。笑笑草,我刚取的名字。”方才他走进花丛听到笑声也吃了一惊,想不到仅仅暌别一千多年,瀛洲竟孕育了此等精草。虽说在他听来,那笑声跟黄泉路的阴风比起来还差得远,但仙境瀛洲与阎罗地府怎可一概而论。方入瀛洲便碰到野草成精的怪相,这样的开场怎么也算不上顺利。
      张昊天对于阎七给野草起名这事无力又好笑,不过这样也好,阎七不食三界烟火多年,能借此窥到他一丁点人情味实属不易。他将腿上附着的花瓣抖落,“这笑笑草是否有毒?”他与阎七都是不老不死百毒不侵之身,实在难以辨别第一次见的野花是否含毒。
      阎七却回他:“无毒。你瞧——”他指着花丛中一只蹦跶的野猪。这野猪不似化妖,应是普通生物,此时正在笑笑草中横冲直撞,激起紫花漫天,笑声满坡,听得张昊天寒毛直竖,一身鸡皮疙瘩。阎七笑他:“堂堂玉皇大帝,还不如一只野猪淡定,说出去简直贻笑三界。”
      昊天:“这畜生在此生活多年,自然见怪不怪。”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阎七,“你说这半坡笑笑草是何时成的精?一千多年前我们来的时候这里还只是一片草莽,而今却被笑笑草占领,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因由?当时溟海也只在蓬莱,不曾蔓延整个归墟。还有妖兽,虽在几座仙山依稀有仙兽出没,数量却远远未到今日这般霍乱归墟的地步。”
      “薛北离开人界入主归墟多年,从未出过差池。如今只过了一千多年,妖兽肆虐,草木成精,他究竟做了什么?”昊天语带埋怨。
      阎七沉吟片刻,提议道:“去青玉膏山看看吧,或许会有所发现。”青玉膏山乃瀛洲最高峰,高千丈,云雾深不可测,非仙人不可逾越,妖兽与精草亦无可抵达。
      阎七话音未落张昊天这边已是驾雾腾云,跃跃欲试,却听那人淡漠的声音轻飘飘传来:“先徒步穿过这片山峦吧,瀛洲的变化应该不只我们现阶段看到的这般简单。”
      张昊天差点一个趔趄从云层摔下去,回身只瞥见阎七的残影从高枝一跃而下,湮灭在山野密林中。

      瀛洲无四季,岁岁长春,且有昼夜,日月更迭,孕育万千林木,神芝仙草。
      阎七与昊天在林间没走多久便入了夜。头顶镰月高挂,泻下月华,滋养暗夜生灵。月华自带灵性,瀛洲又是仙气汇聚之地,是以活物化妖的几率比白昼要高得多。阎七正是看中这一点,夜入丛林,好将瀛洲现下的境况了解得更为透彻。
      然而这一次,他却是失算了。
      阎七与昊天在林间走了约莫有三个时辰,越了两座山,途遇癞蛤蟆、雕枭、蝙蝠等等,都是寻常夜行生物,妖性全无。林中草木繁盛,湿腐泥泞,可类似笑笑草那样的精草却再没出现过。一无所获不说,还惹了一身狼藉。
      张昊天破罐破摔,一屁股坐在爬满苔藓的树根上,怨道:“阿七,也就是你了,换做别人害我吃这苦头,我非把他贬下凡不可。”
      阎七倚在昊天所坐树根的枝干上,冷冷拆穿他:“这事你可赖不着我,以你的法力,要除掉这一身晦气轻而易举。”其实他自己也是如此,只是他难得来一趟归墟,便想体验一番深入山野丛林的原始滋味。
      张昊天自然是想陪他一块体验,与他呼吸同一片空气,与他沾上同样的泥泞,甚至与他招惹同一处笑笑草亦甘之如饴。
      与他,感同身受。
      那人此刻正抬眸望着霁月,经过层层密叶的遮掩,月华落在他脸上只剩下若有似无的光点。白忙活了半夜,可他并不觉得可惜,平静道:“看来是我低估了这些小妖,它们道行极深,发现我们了。”妖性越强,对外界的感应能力越高,阎七两人丝毫未掩藏气息,创世之神的强大气场吓跑一众灵妖再正常不过了。
      这时一阵晚风拂来,阎七细品片刻,“是昙花。”两人循着花香来到花前,几丛昙花花开正盛,娇柔如凝雪,清香四溢。
      天庭无夜,地府无光,都不是能栽植昙花的地方。而今阴差阳错,竟得以在瀛洲月下赏花。昊天看了看昙花,又去看阎七。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幽光,比月华清冷,比昙花短暂,稍纵即逝。
      难怪他始终不愿待在天庭,天庭的花太美太艳,哪有这昙花来得清秀,惹人怜惜。
      而他比昙花还要惹张昊天心疼,哪怕心里再如何喜欢,他也会适可而止。比如上官瑶。不打扰,不留恋,只铭刻于心。
      看过了昙花,阎七的目光又转向不远处的荧光蕈。荧光蕈是比昙花还要稀有的物种,只在深夜,只在雨后,只在人迹罕至的树林中,发出幽绿色鬼火一般的光芒,而且寿命只有两到三天。
      在张昊天看来,荧光蕈亦幻亦真的明绿色,与鬼火无异,渗人程度不亚于笑笑草。阎七却盯着瞧了许久,甚至蹲下身去,用手指微微点了一下伞尖。
      “你们在干嘛?”一个苍老却带着几分娇俏的声音突然出现,惊得张昊天猛然回头。只见一个年迈的老婆婆,脸上沟壑纵横,沧桑得仿佛明天便要撒手离世。可她的双眼却是碧玉色,如孩童般清亮,闪着狡黠的光。给人的感觉竟是又老又嫩,怪异得很。
      见张昊天一脸狐疑地盯着自己,她嘿嘿笑了一声,自我介绍:“我叫李婆婆,是这座山的守护神。你们是不是看我老得有点吓人,其实我这副模样完全是因为我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一千多岁的人长成这样也很正常不是。怎么,不相信,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年轻人,是不是没见过能活一千多年的神仙。算啦算啦,我李婆婆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跟你们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家伙计较了——”
      听得张昊天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这老婆婆看着老,倚老卖老的功夫更是老道。殊不知,他和阎七如今这副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完全是因为两人隐去了仙气。一个玉皇大帝,一个地府阎王,创世五神之二,三界都是他们创的,这婆婆竟然说他俩没见过世面!还一千多年的神仙,仙个屁,她这样的资历连大部分土地公都比不上。
      张昊天气得腹诽了半天,那老婆婆竟还未停嘴:“……这座山叫做婆婆山,山的那头有个婆婆庙,是我李婆婆的住所。因为我是婆婆山的守护神,所以这山里的妖精都给我上供祭拜,香火旺盛得我经常都顾不过来。不过没办法,我深受爱戴嘛。而且我也不白受礼,婆婆山这些年风调雨顺、万物生长,全是我的功劳。怎么样,厉害吧。还有你们刚刚看到的昙花,也是我种的。这山里大部分花花草草,都是我一手栽种一手打理的。神仙嘛,就是应该造福一方,这些都是我的职责所在……”
      完了,这老婆婆就是个喋喋不休的唠叨大神,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像是好几百年没说过话似的。而且说出来的话丝毫没有重点,东拉西扯,乱七八糟。说话的口气更是气人,一副我老人家万事皆晓你们两个小屁孩毛也不懂的姿态,若不是看她是个老人家的份上,张昊天真想一掌把她劈晕以还清净。
      可阎七却一直在听,甚至还不时嗯啊两声加以配合。于是张昊天就只得陪着他一直听到破晓,两只耳朵几乎要出血,脑瓜里嗡嗡的。幸好天光一至,那老婆婆便消失不见。可她的声音仍在张昊天耳里回响,不休不止,搞得他简直要崩溃了。他一手扶着树,心力交瘁地问阎七:“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她是一朵夜光蕈的?”
      “看到她的第一眼。”
      所以那老婆婆是真的很多年没说过话,好不容易等来阎七和张昊天,便一口气说了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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