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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有段时间,蒋郢昊日日夜夜在想禹山摇。
      和兄弟们在食堂吃饭时会想,睡觉时会想,上网吧时会想,只有在看黄片时不敢想。
      禹山摇被他放在神圣位置,他不想用邪恶的念头玷污她。
      冒出那句“你有什么资格被我喜欢上”,总是令他在被影片柔顺白腻调动至兴致盎然,突兀地,欲望走钢丝坠落,继而萧索。
      禹山摇不会喜欢他。
      禹山摇也不会喜欢他。
      禹山摇不可能喜欢他。
      他怆然趴在书桌,低落像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心脏含住未成熟的青桔瓣,尝尽苦涩。

      会打架又怎样,被同学尊敬又怎样,是校霸任何人不敢惹又怎样,禹山摇站在高处看不上他。
      他确信不能追求到禹山摇,禹山摇不喜欢他,可他们交往了。
      是禹山摇开的口,他犹如卑职薄宦被圣上钦定高升。

      那天体育课回教室。
      禹山摇没自习,见他回来后,主动找了他。
      她走过来时,蒋郢昊余光瞥到她身影,以为禹山摇找其他同学。蒋郢昊掩饰心跳慌乱,装作镇定自若,不看禹山摇一眼,和朋友打趣。
      禹山摇站定在他课桌前,他才确信是来找他。
      禹山摇手上拎了个礼盒:“我想和你说件事。”
      蒋郢昊懵忡,他周边朋友也止住嬉闹哑声。
      蒋郢昊也不知道那时是什么心情,心跳快到火车驶过。教室后黑板字报成幻影,记忆的船停摆,他什么也不记得。

      他们去学校亭苑散步,蒋郢昊默默跟着禹山摇。
      人工开凿的蜿蜒曲水池,观赏锦鲤用金鳞游弋,鱼鳍勾勒水中画景。
      清水有断开的台阶供行人跨过,类似鱼梯,一个接一个。
      禹山摇跳上一个台阶,身形故意摇晃,蒋郢昊忙不迭伸手去扶她。
      禹山摇将掌心贴在蒋郢昊掌心上,然后握住,十指交扣。
      蹭地一下,蒋郢昊纯情到耳垂发热。
      他们一起扶着走过台阶,蒋郢昊难忘血烧至颅顶的悸动感。

      禹山摇将他带在有紫色花藤开发的长廊下。
      蒋郢昊呆到可怕:“你牵我手,是想干嘛?”
      “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蒋郢昊想禹山摇钓他过久,现在又来问他交往。
      他很想回赠心酸给禹山摇,说才不愿意,话到嘴边竟成:“你要我做你男朋友啊?”
      蒋郢昊难以压下唇角欣喜。

      “你不喜欢我了?”
      “喜欢。”蒋郢昊脱口而出。

      颇有怕对方即刻反悔,稍许急不可耐的焦灼。
      禹山摇莞尔,扶住裙摆坐在走廊石椅,头歪靠石柱花蔓哼笑。她很开心,笑至抖动双肩,还抻了下腿,顽劣亵慢像个随意戏耍人的疯子。
      蒋郢昊拔高声音:“禹山摇!你逗我玩!”
      禹山摇缓缓止住笑声,掏出丝绒礼盒,说没有。
      “你是我男朋友了。”她开金口,“这是送你的礼物。我很喜欢的味道,希望你也喜欢。”
      禹山摇站起身,踮起脚尖,在蒋郢昊侧脸落一吻。
      干燥柔润的触感,蒋郢昊甚至没敢想这是一个吻。
      吻得太快,拼命捕捉,也捕不了半毫。
      她抽身离开。
      蒋郢昊手捧着禹山摇赠送的丝缎黧黑礼盒,精神被飓风卷入气旋中央,惊喜腾飞而上。他在禹山摇走远,举着礼盒,穿越走廊,跑向操场。

      双腿乘风张开,他跑得极快,树影像拉着时间轴反向播放,一丛丛闪过。

      蒋郢昊在心里乱吼:“她说的是喜欢我的意思吧!喜欢我,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哈哈哈哈哈,我要回教室找她。以后她是我女朋友了!”

      *

      处势卑贱,无党孤特。
      如果没有势,就要为自己造势,不方便造势,那便借势。
      禹山摇只是觉得校园生活无聊,想为自己造出呼风唤雨的势。
      话语的权力,本就以暴力起底,无所谓无形或有形。
      蒋郢昊身边跟的小个子,自习将腿搭在课桌上,抛五十块钱给衣着平凡的男同学,一句话令男同学翘课,去小卖部买水。
      狠一点时,对发育丰满的女同学撩骚恶语,按在墙角抚摸颤抖肉躯,也无人敢说一句不。
      在这个学校读书,每个班级都是这般生存的规则。
      就算没被小混混揍过,也见过同学被挨揍,鼻青脸肿是家常便饭的事。
      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宁死不屈,然后被处处针对,受混混挤摧,要么闷不做声,置身事外。

      女生倒好,这帮混混总有条规矩是轻慢说出“诶,她是女生,你跟她计较什么”。
      对待男生就不一样。
      禹山摇知晓不还席学长钱的低年级男生,被揍到退学。他们也会拿刀在校园门口约架,这是帮不懂死亡不惧死亡,备受激素操控的亡命之徒。
      就算是捅伤同学后腰,故意伤害,也不够年龄承担刑事,只是进到少管所被管教。暑期结束,他们又回到课堂。

      禹山摇在席学长找她入伙后,就想过她该如何自处。

      *

      禹山摇不喜欢被席学长介绍,像依人小鸟依仗席学长的身高,也不喜欢男孩子靠她过近,不喜欢谁健朗结实的手臂撑在她头顶上方,更不喜欢她作陪衬,为别人装饰其力量。
      她不彰显雄心,在平静中布下骑兵和城防。
      和蒋郢昊交往是第一步。
      从第二天早上,她背着书包进门,堵在门口流痞打闹的男生们为她让开道。
      “嫂子好。”小个子嘿嘿笑。
      禹山摇狐疑不解的表情,令蒋郢昊赧颜。
      他拍小个子脑袋一巴掌,“叫山姐,叫什么嫂子。”
      小个子滑稽到像猴子,点头哈腰:“山姐。”
      禹山摇温静回礼:“你好。付同学。”

      禹山摇牵住蒋郢昊的手,让他和同桌换了座位,坐在她身旁。
      换位这种事,本来得经过老师同意,可对方是蒋郢昊。
      蒋郢昊敲敲同桌课桌,拍女生肩膀:“班长,谢谢你,等会给你买水。”
      班长说别买水,上晚自习别早退就行。

      没老师坐镇的晚自习,整间教室交头接耳像班长楼下的露天菜市场,偏她镇不住班上的小流氓,每次这群人早退,老师也会把她叫去办公室呵斥开刀。

      班长收拾书包离开,蒋郢昊乐呵呵坐在禹山摇身旁。
      他昨晚拆开禹山摇赠他的礼物,是瓶男士海盐香水。
      蒋郢昊父母做实体生意,有钱,也放养,最多最多为他购买名牌服饰球鞋,他不像禹山摇会戴不同款型手表,此生也没接触过昂贵香水。

      他知道禹山摇和他完全不一样。

      蒋郢昊头斜枕在手肘,仰观禹山摇:“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成绩这么好,为什么要坐最后一排?”
      他们选位置的顺序是凭借成绩而定。成绩但凡好点,就往讲台扎堆,越差劲,越在后排。
      禹山摇不一样,她坐最后一排,是正中央的位置只有她能选。
      那处甚至不参与竞争,不被别人挑选,是她早已占有的专属物。

      禹山摇泰然回答:“因为坐在这里,可以看见所有人。”
      蒋郢昊理解不了。
      干嘛要看所有人。其他人有什么好看的?
      只看他不好?

      禹山摇也和其他人相处得不错。
      偶尔在自习课间和另一个男生分享。
      他们能聊的话题还挺多,禹山摇和他都去一个跆拳道机构,喜欢热血动漫,爱下象棋。偶有一次,他听见禹山摇和那人在聊天文望远镜折射镜头和钢制双节棍手感最好铰链在十几厘米。
      那人说还是用木质带橡胶比较好,练腕花不容易疼。
      禹山摇说她用钢链也能习惯。
      他们之间没多的话题,平静聊天分享,多余的暧昧,似干燥海绵挤不出一滴水渍。

      蒋郢昊观察过多次,男生和禹山摇的关系,是聊得来的朋友,点到为止。
      蒋郢昊没去警告他。
      没必要警告,蒋郢昊有种直觉,禹山摇不会喜欢他。
      禹山摇喜欢漂亮男生,他见过她情绪动容只在上她家车那一瞬,为那个高年级男生。
      而他皮肤黑是黑,不够那个高年级男生白皙,但他的脸占漂亮俊帅七分。

      男生显然不够格。
      他块头大,方头方脑,长得壮实普通,不是禹山摇会动心的类型。他人不浮夸,不参与流氓斗争。开学后,被闹得不耐烦,和他们一群人打过一次群架,以一敌十,班上男生全扑在他身上,他还是打出了个重围。
      那时蒋郢昊的兄弟们总爱讨论昊哥和他谁更厉害。
      后来小个子去打听,他是跆拳道黑带三段,家里开跆拳道馆。
      反正只是朋友,蒋郢昊放任其发展。
      禹山摇爱和谁玩和谁玩,只要她能让他跟在他身后,偶尔回头哄哄他就好。

      有些时候,蒋郢昊会生出错觉,就像班上认的妹妹,爱看言情小说里书写的情节。他也看过,还挺好看,不过没有黄色小说兴奋。
      他会单纯想:禹山摇是他的“公主”,而他是跟在公主身后对她忠心的打手。

      -

      席学长说他要转走那天,在榕树下,递给禹山摇一只烟。
      他用火机替禹山摇点燃,嗅到她指尖苦涩烟草味。
      他没想过这个乖乖女这么能抽,抽到指尖都残余烟味的程度。
      他要转去另一座城的国际学校。
      他学习成绩差,国内读书不适合他,他也不可能考雅思托福。有个初高中部合一的学校,和白俄大学有合作计划,哪怕学不会俄语,也可以用英语,再者语言不好,校方也承诺有其他通道。
      他父母帮他确定好人生。

      禹山摇忽然笑了下,点点烟灰,落在席学长手背青筋上方。
      席学长烫到皱眉,看她,她眉眼邪气含笑。
      她说:“我哥哥也要出国读书。他在考虑德国还是美国。”
      席学长知道他们家庭有差距,咽下心中比较的酸意,装出处之晏然:“那很好啊。我学习差,肯定比不上你哥啊。德国,我想都不敢想,那很难申请上。”

      “不。我哥他绝对去不了。”

      席学长撞进禹山摇眼底。
      她吐出青烟,青丝袅娜中,她含着娇瞋他一眼,收敛嘴角,她眼眸无情,眉峰足够冷厉。

      *

      禹山摇和蒋郢昊交往前,就有在接触班上的一位女生。
      女生有三个好朋友,玩得很好,爱笑,不大在意服装打扮,总穿一套运动衫,她是走读生,坐公交上下学。
      每次放学,中午晚上,她是第一个收拾好书包,冲出教室赶末班公交的学生。
      禹山摇总觉得她忙到累得慌。
      来到禹家,她仿佛离这种人远了。
      可又近得很。
      近到无论她身在哪里,这种人皆随处可见。

      女生叫翟盈心,缺钱。上初二,给同学在校外跑腿带饭,一份五毛钱,晚间吃饭带五份,赚足两元五,禹山摇听其他女生嘀咕:两元五是她的晚饭钱。
      还有份业务是帮同学做作业,她模仿笔迹在行,两元一份试卷,四元周报作文,要是碰上月考,考的差的同学抄一份试卷。翟盈心手抄一份试卷就能赚到二十元。
      翟盈心很像她在山西山村一道长大的同龄人。

      禹山摇挺佩服她。
      不是佩服她家庭贫困还乐观,而是她处势卑贱,懂得越界,还敢撒野。
      禹山摇欣赏她狠的一面。

      她是和小个子打过架的唯一女生。
      小个子有固定欺负的女同学。
      她长了一张马脸,女生男相,班上同学说她不好看,但她身材高挑,腿纤细且长。
      初一读过住校,没由来被所有住校的女生讨厌,风言风语在班级乱传,不爱清洁,交友混乱,十三岁还和单亲爸爸同睡,成为全班公敌。
      禹山摇不参与这些事,不探究实情,只是观看。
      初二入学考试考了倒数,她成为小个子同桌,小个子每日欺负她。
      那一天上自习,小个子也捉弄她。
      初夏,她穿短袖短裤,小个子说她发骚,掌心往短裤里面伸。
      她在自习课上哭了,和小个子吵,小个子给她一巴掌。

      翟盈心坐在他们后方,本来还在漠然算题,蓦然火冒三丈。
      翟盈心突然抓住女同学后脖领一提,她不知道哪里来的牛劲儿,女同学被她提着摔倒在地上。她再一脚将两人座的桌椅踢到“稀巴烂”,四方邻桌被她吓懵,忙不迭随“开枝散叶”的桌椅退开。
      翟盈心踩着翻倒的座椅,健步如飞冲到小个子面前,也可能是跳。
      她一脚踹进他心窝,小个子一屁股坐地上,被踹翻。
      小个子爬起来前,翟盈心随手拎起最近的椅子和他猛干。
      不锈钢铸的椅腿,实木椅背,翟盈心发了狠,像砸砧板肉团要将小个子砸成泥浆。

      小个子翻倒在地上嚎叫。
      眼见越闹越厉害,和小个子玩得好的男生们才想起,别看热闹,赶紧拉架。
      当然只是拉住翟盈心一人。
      “我去,翟盈心,你发什么癫啊。”

      翟盈心被几名男生拉住双手双脚,还有一人抱住她的肩背,这回轮到小个子主场。
      他呸了一口痰。
      “老子他妈招你惹你了。马脸跟你毛关系啊,你出你麻痹的□□头。”
      他扬起手要给翟盈心一巴掌时,班长请来老师。
      翟盈心还是挨了一巴掌,正被老师撞见。
      老师一句到办公室,一群人偃旗息鼓,翟盈心在小个子去往办公室前,又往他屁股上踹一脚。
      众人又开始拉架。

      同学们说翟盈心在发疯,翟盈心翻了个白眼。
      她从教室后方走,路过禹山摇时,看见“好学生”捂住嘴在轻笑,她没有同学爱,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
      好学生也不善良。
      翟盈心坐后方。
      混乱开场前,有人像在一出好戏预告旁白,发出一声明朗轻蔑的笑。
      她看见了禹山摇在笑。
      翟盈心朝禹山摇翻白眼,禹山摇露出笑靥,手腕轻翻,对她竖起中指。
      翟盈心想:还说她癫,这个班的人哪个不癫。

      翟盈心打过这一次架,小个子却没能有机会为难她,事情居然就这么过了。
      翟盈心回来前,禹山摇和班长默默扶起他们的课桌。
      班长又送摔倒在地上的女同学去医院。
      禹山摇扶起课桌后,单膝跪地,帮离开的几人捡起书本试卷。好些女同学看到后,和她蹲下一起捡。

      老师训完话,翟盈心回来。
      她又跟个没事人似的,继续学习。下课还有人找她预定晚饭,她一一记下名字,郑重收好纸钞。
      禹山摇托着下巴,注意她两节课,发现她跟同桌的话变得少。
      她不够之前张扬了。
      她也害怕被小流氓们盯上报复。

      下午最后一节课间,禹山摇走到翟盈心面前,小个子刚回来,他们两人前后桌还没来得及互骂。
      禹山摇抽出三百元给翟盈心,这么做实在有侮辱人的意思。
      可翟盈心巴不得全班同学都掏出粉红大额纸票侮辱她。
      禹山摇故意说:“翟盈心,包你做作业?这点够么?”
      那点竖中指的恩怨在百元大钞拿出的瞬息消散。
      翟盈心朝禹山摇仰起脸,满眼兜着欢快的笑:“够了啊!多的都有!”
      禹山摇蓄谋着幼稚问:“那你还给别人做作业么?我可是包了你的,你是我专属的书童,你只能替我做作业。”
      翟盈心猛摇头:“不行啊。我不能只给你做,我得赚钱。”
      “那好吧。”禹山摇抚在翟盈心椅背上方,表情失望。
      她要离开,翟盈心握住她手腕。
      翟盈心掏出她的小账本翻开,像玩过家家似的说:“你包我吧。你包我吧。我给你所有作业打八折,我记账的,绝不坑你钱。你成绩那么好,没必要做作业。”
      确实。
      禹山摇很少做家庭作业。
      不想做作业就丢给禹君旭帮她写。
      禹山摇点头,“那先给你三百压着。月末拿账单结账。哦,你今日帮我买份校外的晚餐吧。”
      “行。”翟盈心将禹山摇的名字记在她的账本上,“你吃什么?”
      “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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