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
-
初中分班当日，禹山摇发现教室挂着蓝色窗帘，风起像海吹着白色波浪。
她安静观察周围交头接耳认识新朋友的同学，有女同学走过来，看她面相甜软，向她问好，禹山摇觉得她掌舵的船已抵达海岸。
智能手机还差一年普及到每个人手里，校园处在信息封闭而不是信息茧房。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想懂的年纪，保持住无法被人窥探清楚的幽静就是神秘。
禹山摇无疑是名神秘的女孩子，她引人走近。
但神秘美也不是一开始就能风靡到人心中，神秘的美会因为伊始的僻静而被人忽视。
在期中考前，禹山摇躲在角落，除了爱点评班上美女爱在教室后打篮球炫耀球技的男生，她不被其他人注意。期中考拿了年级第一，被班主任叫出名字，站在讲台上，所有风光才显得无限美妙。
蒋郢昊的前桌是个小个子，回头对大哥说：“昊哥，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女的漂亮呢。”
蒋郢昊漫不经心：“那你去追她。”
小个子没蒋郢昊能打，便识时务认了蒋郢昊做大哥，比他还混，一个月就和年级上的小流氓拉帮结派，抽烟打架，在班上公然朗读颜色杂志内容，逃晚自习去网吧。
一眼看上禹山摇后，下课铃一响，就以一种审视物品的目光坐在禹山摇旁，禹山摇起身去女厕，小个子发现他以为娇小的禹山摇在仰视他。
失去兴趣是一瞬间的事，在认清禹山摇比他高的刹那。
禹山摇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小个子嬉皮笑脸道：“第一名。借点钱给我上网怎么样？”
禹山摇勾起唇角讥诮，绕开了他。
他是丢面子了，也没拿禹山摇怎样，他对危险还算敏感。禹山摇身上有种气质，令他退却了。蒋郢昊看着兄弟吃瘪，嘲笑兄弟的恍惚间，认为这个女生有魄力极了。
一段时间后，禹山摇借钱给了另外一个人。班上的人还不笃定她家境好，只是禹山摇的同桌恰巧是初二年级得了处分转下来的学长，姓席，一身烟味个子高，脸蛋白皙，烫了韩流卷发，女朋友是初二的某位班花。
他倒不是很缺钱，相反，他很有钱，靠他和他的兄弟得来的钱，他能在学校这小天地里赚到钱。
初一的学弟借了他的钱，要每周以双倍的利息还给他，不还就得挨打。找他借钱的人学习成绩不好是肯定的，家庭环境多半有钱，有忙于生意疏于管教的爸妈，孩子就丢学校住校。想抽烟，想请同学夜宵，想去网吧，想送女友礼物，还有更甚的欲望，只要想就需要钱。
禹山摇不是不明白他在学校的行径，只是井水不犯河水，她学习成绩好，乖顺，是众所周知的事。
可一日席学长有日逃了体育课出校买烟，超市门口撞见禹山摇，禹山摇也拿一盒烟。
席学长问：“你也抽烟？”不，你怎么出校的？
一时间不知该先好奇那个答案。
禹山摇叼了根在嘴里说：“我想试试。”
未成年的世界里有听话这一准则，什么都明辨不了的年纪让成人明辨是非就是正确的，循规蹈矩当奖赏乖巧勋章一枚。若是破坏规则，逾越界限那便晋升为前缀“坏”字。
抽烟的无论男女都是坏孩子。
禹山摇在席学长眼里顿时从遥不可及的乖乖女，同化为和他一样“堕落”的混子。
禹山摇眼中却不分善恶。
在李奇文被推入泳池后，禹君旭给禹山摇讲道德，要谈论道德，第一个问题得先叩问世上究竟有无道德，道德是否能够实在。禹君旭所言是想让禹山摇明白道德哪怕在与不在，都值得被人追求。
而禹山摇只认可原来这世上有些观念已被人类结构好了。抽烟只是抽的行为，烟真的很好抽吗？抽完会神清气爽，飘飘成仙吗？
不会。
但为什么男同学都迷恋这种行为，禹山摇想探索一下。
禹山摇的烟是席学长点的，席学长低下了头，禹山摇瞥着他的塑料火机和恭顺眉眼。突然，她喜欢上了年长者为她服务。
抽完烟，禹山摇没去上学，坐司机的车回家吃饭。
席学长抽烟看着她离开。
下午上课前，又有初二的人带初一的学弟来找席学长，席学长在走廊和他们称兄道弟一会儿后，一摸兜里没剩多少钱。上课铃响了，他让人下节课课间再来。
若无其事回到座位后，席学长扭头找了禹山摇：“山姐，借我一百块如何？”席学长挤眉弄眼，自认为是脸蛋天才，非要笑出同韩国爱豆一样的帅气。
前后桌的人惊到下巴掉进课桌，他叫禹山摇山姐，第一名什么时候混这么开了。
“你肯定会借我的，对不对？山姐，我们俩的关系谁跟谁，我们中午……嘿嘿……”席学长不言而喻的是他发现禹山摇抽烟了。
禹山摇从可爱联名款钱包里掏出两百给了席学长。钱包是禹君旭挑选赠送。禹山摇不喜爱为他人花钱，连禹君旭也很少得到她挑选的礼物，她的钱必须用在有用之处。
席学长接过，夸张的欣喜，恨不得亲禹山摇的钱一口：“下次请山姐去网吧哦～”
禹山摇沉默摇头。
下课后，席学长借了钱给他人，拿着欠条和一瓶碳酸饮料回教室，饮料放在禹山摇桌上，席学长说：“山姐，不知道你爱喝什么，给你买的可乐。”
禹山摇说谢谢。
这天以后，席学长找禹山摇借钱次数增多，多大款项的钱似乎禹山摇都能给出。席学长也借过班上其他男生的钱，再好的兄弟也会在钱这一事上结巴，席学长定不是好人，赖着不是常态。
碍于他也是个混账东西，没谁敢向他讨要，大家是嘴皮上挂着的好兄弟，得在年级上处处受他照料。席学长这帮子人和外校的小流氓动不动就在校门口约架，遭受班主任和年级主任的警告。
可家里好像塞了很多钱在这所私立学校，校方尽管难办，就给给处分，不会将他真的逐出学校。
禹山摇从来不催席学长还钱，席学长也不会给别人借他钱后要付出的利益，席学长仅仅遵守借一还一的准则。
他家境算不错，他父亲有司机，没派人天天来接送他，司机处理的都是公司的事。席学长家里没请保姆照顾，住学校的四人间，在宿舍里对小学弟们装出阔绰。他也跟着父亲出入叔叔们聚会的场所，已然开始锻炼酒桌礼仪，会端着清亮的小酒杯对叔叔阿姨表演出祝酒词。
席学长一眼即知禹山摇的家境比他好。
因为她很从容。在他见识到的环境里，真正有资本的成年人才会宠辱不惊。
禹山摇越荣辱无惊，越显得他窘迫。
席学长借了她的钱约束自己一定要还，完全不想在一个小女孩面前表现出窘迫。
席学长也在学校小树林跟禹山摇谈过要不要和他玩得更好，认她做妹妹，好一起赚钱的事。禹山摇在疏影斑驳下，神色由光怪陆离的叶孔遮掩到模糊不清。
她既不同意，也不拒绝，也没答应一句随意。
只是用掌心挡在额头前，遮挡直射的光斑说：“诶，今天好热呀。”
出门忘带她哥准备的阳伞了。
后面禹山摇也会被叫出走廊了，次数很多，她面前是其他年级，其他班的学生，男女都有，说出自己需求时，总是很窘迫。席学长只引荐过一次，他站在她身旁说：“我山姐，你们叫她小山姐或者禹姐都行。她人特好，你们以后有事可以找她帮助。”
禹山摇温柔一笑说：“叫我摇摇就好了。”
同年级的校友面面相觑，愣愣点头说好。
谁人不知她蝉联两学期榜首的大名，一直以来都是年级第一，成绩榜单贴在每个班的门前，她醒目到一部分人妒忌。
听说，她还同蒋郢昊交往。
-
蒋郢昊追了禹山摇一年。
他在学校混得开，能打架，听说从小学武，在武校少年班进修过一段时间，初入这所风气不佳的学校，就一拳头打掉高年级学生的牙。他长得高，脸方方正正，皮肤麦色的暗，刚进校约架后威名远扬，特别能打，五六个人持械围着都能突围成功全身而退的那种。初三的高个子也会怕他，当之无愧，蒋郢昊成为了全校通报名字的校霸。
班上的同学并不怕他，每个人被问起会说他人还行，平时不好斗，看着不爱说话，其实人很好商量。他不像小个子那种流氓，阴沉沉地笑里藏刀，背地里尖酸刻薄，惹了他，总会被挑事。蒋郢昊讲义气，无论是谁，认不认他做哥，他都护在翅膀下。
班里的女生和其他班的人有了矛盾，为出轨的男朋友扯头花，蒋郢昊不管三七二十一，不论谁对谁错，行事准则只有两个字“护短”。
他扬言：谁都不可以搞他班上的人，欺负他护着的人。
自然而然，大家喜欢唤他一句昊哥。
禹山摇被蒋郢昊追求这件事在初一，班上的同学人尽皆知。
他日常送无用早餐，奶茶和甜点，还有盛开鲜花，打完球必会为禹山摇带瓶清淡饮料，等待每一个下雨天，为禹山摇撑开挡风遮雨的伞。谁知禹山摇万事皆有准备，绸缪备伞这种小事不过是她心念一动罢了。
她根本不需要谁为她撑伞，也不需要谁雪中送炭。
蒋郢昊深感不能为禹山摇带来更多奉献，所做是枉然，连路过投出清白眼神皆在滋扰禹山摇。禹山摇是座他接近不了的山，山的朦胧倩影永远在彼岸摇曳。
所有人都看着蒋郢昊吃瘪，为蒋郢昊不值，劝说蒋郢昊迷途知返。和蒋郢昊玩得好的女生，将禹山摇的同桌推开，坐在禹山摇身旁规劝禹山摇。
“禹山摇你就做我哥女朋友吧，我们小声点说哈。”女生附在禹山摇耳朵边，用手背遮挡嘴角，“后面你把他甩了都行。可别说是我出的主意。”
禹山摇听完放下写字的钢笔，摇头，笑了一笑。
禹山摇嫌找她的女生太多，过于麻烦，将蒋郢昊堵在晚自习下课的走廊约谈。
“和我谈一谈。”禹山摇直言。
蒋郢昊看了眼随行的好兄弟们，示意他们先回宿舍。男生像山猴般哗众吼起来，蒋郢昊踢他们一脚，将足球砸在他们身上，笑闹：“给老子滚快点。”
被砸的人捡了球，上赶着送到蒋郢昊手上。
蒋郢昊接了球，蓦然老实地站定，想：禹山摇这样安静的女孩子肯定讨厌吵闹。
夜风在吹，空气飘得清凉。
“你说你喜欢我。”
“啊，是呢。”蒋郢昊挠头，“今天的柠檬薄荷水好喝么？”
禹山摇说：“刘丹说挺好喝。”
蒋郢昊从不介意禹山摇将他买的水赠予他人，只要她接受就好。他也看出来，禹山摇不会因为情义感到歉疚。
“那你喜欢我哪一点？”禹山摇手一撑，跳在课桌上坐下，脚踝轻踢，踢到蒋郢昊膝盖，轻得像挠痒痒。她右腿翘在左腿上，仰着头，垂着眼皮漠然俯瞰蒋郢昊，溽夏裙摆没遮住她圆润膝盖。再往上一点，蒋郢昊不敢多瞧。
蒋郢昊红了脸，“你审问谁呢。”
“审问你。回答我哦。”禹山摇笑。
蒋郢昊闭上眼，“我觉得你很特别。你和其他人好像不一样。”
“啊？就这样？”禹山摇跳下课桌走了。
蒋郢昊抱着足球跟在禹山摇身后，他不敢拦禹山摇，虽然他表明了心意，却是暗恋者的身份。他送早餐给禹山摇，也只是放在她桌上，平日下课间他会关注禹山摇的动静，可禹山摇一看向他，他会撇开脸，躲过禹山摇的目光。
他和禹山摇说话不多，每次说话都是禹山摇帮班长同学收取班费，发放试卷和收取作业。蒋郢昊在禹山摇面前呆得像鹌鹑，他不像来势汹汹的追求者，表现得像位安全的普通同学。甚至他说话还没有席珏同禹山摇多，也不会像席珏会厚着脸皮打趣禹山摇。
他尾随禹山摇到了出校前的路灯角。
禹山摇驻足，他也暂停脚步。
禹山摇故意扬起腕表，表盘碎钻在光下耀眼，绾起秀发掖在耳后。
蒋郢昊垂下眼。彼时，禹山摇尚且温柔，没有暴露欲望诡异的掌控权。
她问：“蒋郢昊，你长大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蒋郢昊说，“这谁现在能知道，他妈的明天物理作业能找人弄完就不错了。怎么，你想考省一中？”
禹山摇轻蔑噙着笑，她摇摇头。禹君旭同她分析过，考学只是度过人生的一种。
“下次别送我薄荷水，我不喜欢。我不喜欢饮料，我喜欢温白水。我也不喜欢谁不经过我同意，把东西放在我桌面上。你做这些事前，最好多想。至少想一下，你有什么资格可以让我喜欢上。”
蒋郢昊待在夜中，看着禹山摇出了校门上车，打开车门的霎那间，有个清隽面容比他稍长的少年颔首借助车内灯带看书。
蒋郢昊虚眯起近视了的眼睛，看清少年后，贫瘠的大脑只能想出“有气质”去形容。
他没看见禹山摇是否微笑，但禹山摇一开车门，那少年修长手指拂过禹山摇的肩，接下了禹山摇丢开的书包。
他看着禹山摇亲密弯腰，抖落翅膀的灰尘般坐进车内，搂着那名少年的腰偎依倚靠。他们头贴着头，亲昵到似两只交颈缠绵的鸟雀。
蒋郢昊攥紧了拳头，想到禹山摇的问话，他有什么资格被她喜欢上。在学校睥睨恣睢的他，仿佛没了优点。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 23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