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个民国娇小姐》蜡笔小九

1、醒来

　　十月的海城阴雨连绵，到处都透着湿冷。
　　旧城区每到这个时候，垃圾堆积的地方就散发出酸臭气。

　　三十年前的老房子在这座城市显得格格不入，外表的墙漆已经脱落。六层的旧楼似乎随时都会拆迁，可等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拆迁的影子。

　　有钱有能力的都搬走了，只剩下一群社会底层的人在这里挣扎着。

　　“死都死了，还丢给你个拖油瓶。”赵芳梅靠在门栏上嗑瓜子，瓜子皮噗噗吐的满地都是。上下打量着不远处的少女，眼皮一翻：“那你告诉我，让她住在哪儿。”

　　顾成志昏黄的眼珠子透着不耐烦，因为常年酗酒，面色总是泛着红，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痰：“你看着安排，给口饭吃就行。老爷子死了，你就少说两句。”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请了半天假去接人，得赶紧回去，不然厂子里的人又得叨叨。

　　顾家在一楼，赵芳梅从阳台上开了个小门，占了一块公共用地。本应该是小区的公共绿化带，现在杂七杂八的堆满了各种物品。

　　空气里细雨蒙蒙，站在院子里的少女撑着一把黑色的伞。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丝绒长裙，黑色的小皮鞋，胳膊上戴着黑色的臂章，在为人戴孝。

　　身边搁置着一个大皮箱，衬托得她纤弱无比。

　　赵芳梅把手里的瓜子皮一扔，拍了拍手：“行了，进来吧。”

　　少女收了伞，拖着箱子，进了门。

　　房子是真的不大，七十多平米满满当当的住着四口人。

　　阳台充当了厨房，厨房被拆卸开跟另外一个小房间打通。门开着，一眼看过去全是粉色的装饰品，显然是个女孩子住的。

　　赵芳梅脚步没停，领着她往前走几步，推开了一扇门。

　　一张单人床靠在墙边，窗户上隔着两盆绿植。破旧的书桌挤在墙角，上面堆着很多书跟杂物。简陋的布衣柜局促的搁在床头，一堆男式衣物堆在衣柜边上的椅子上。

　　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床干干净净的，床单散发着洗衣粉的味道，枕头被子放在墙边，一丝不苟。

　　少女看向赵芳梅，带着询问的意思。

　　“就住这儿吧，反正那小子整天不在家。”赵芳梅也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就要出门。

　　她走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似的，转身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呀？”

　　少女静默几秒，轻声说：“唐莞莞。”

　　赵芳梅不知道听清没听清，哦了一声就走了。心里想着，昨天输了一把，今天肯定能翻盘。

　　时间静下来。

　　唐莞莞坐在床角，腰背挺得笔直。她眼神中有些微的茫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生活。

　　她这一睡，竟然过了八十年。阿平在山中守了她那么多年，看到她醒过来，含泪而终。

　　阿平临终前流着泪说：“小姐，从今往后你好好活下去。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那不成器的孙儿。他是个好孩子，只是让耽误了。”

　　八十年前，她在道观误食药丸沉睡至今。父兄早已离世，只有阿平守候着她醒来。

　　唐莞莞坐了一会儿，长舒一口气。不管怎样，总得好好活下去。

　　她起身，环顾一周房间，慢慢整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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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四点的时候，门被一脚踹开。

　　穿着校服的少年带着浑身烟味走进来，他进了房间，觉得哪里不对。

　　仔细一看，眯起来眼睛吼道：“谁动老子的东西了！

　　桌上的书分门别类的排着，试卷一张一张的展平了。堆在椅子上的衣服全都折叠好了放在哪儿，地上的烟头碎屑全扫干净了。

　　他听到动静出去看，一个少女端着水盆从洗手间走出来。

　　她对上顾战带着敌意的审视，默不作声。

　　房间里光线暗淡，她站在那儿周身仿佛有光华流动。浑身上下只露出脖子的一点肌肤，莹白如玉，头发松散的挽在脑后，几丝头发垂落下来，显得清冷不可方物。

　　她静静的站在那儿，如临水照花的娇丽，又有清风拂明月的雅致。

　　顾战隐约想起来，今天顾成志是去乡下接了个人回来。赵芳梅居然没把人赶走，他讥诮的说道：“你居然能进这个门，难不成赵芳梅想把你养大了送去做鸡。”

　　他可不觉得赵芳梅那么好心，会养个吃白饭的。

　　唐莞莞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能听出他话里的嘲讽。

　　她把污水倒掉，把水盆放回原处。

　　然后往房间走。

　　顾战抓住她的胳膊，挡在门口，戾气十足的说道：“你往哪儿走呢？”

　　“我住在这儿。”唐莞莞点了点他身后的房间。

　　少年长相硬朗，透着凶气。双眸泛着冷，重金属一样的硬。

　　他勾嘴一笑，有点邪气：“跟我睡一张床？”

　　唐莞莞摇头，面色泛着一点红，轻声说：“我睡地上。”

　　她声音很低，有点软，像棉花糖。

　　顾战听了，觉得心痒痒，不舒服。

　　“睡个屁。”他走进去，一脚踢翻椅子，上面的衣服哗啦啦的掉下来：“往后别动老子的东西。”

　　他瞄到那个多余的皮箱，拖着扔出去：“爱睡哪儿睡哪儿，反正别在我这儿碍眼。”

　　皮箱砸地上，磕落一些墙皮。

　　唐莞莞扶起来，推开门，拉着皮箱走进去。抿着薄唇站在那儿，清冷的脸透着执拗。

　　顾战噌的一下子窜起来，对上她清亮的眼神，火气刷的点燃了。

　　他冷笑，老子不信治不了个你。

　　顾战一手拖着皮箱，一手拖着人，直接把她推到了院子里。

　　然后利索的锁上阳台门，返回来。

　　外面的雨已经下大了，唐莞莞身上的白裙溅了许多泥点。

　　她坐在皮箱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浑身都是冷雨。

　　谁能想到，当年金枝玉叶的唐九小姐，竟然有这样一天。

　　孤零零的坐在雨中，没有栖身之处。

　　唐莞莞紧绷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坍塌。

　　她抱着自己无声的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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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战坐在椅子上翻漫画，外面的雨声越来越大。

　　穿的单薄点，都觉得冷，一不下心就会感冒的天气。

　　他翻完了一本漫画书，又吃了一包泡面。

　　换了一身衣服，想睡一会儿。昨晚通宵游戏，实在困。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烦躁。

　　他坐起来，骂了一句：“草，欠你的！”

　　踩着拖鞋出去，拉开门一看。

　　少女坐在皮箱上，脸埋在胳膊间。听到动静抬头，露出一张小脸，梨花带雨。

　　她眼角泛着红，衣服湿透了，勾勒出纤细窈窕的曲线。

　　唐莞莞站起来，拉着皮箱要往外走，怕顾战赶她。

　　刚出了绿化带，就撞上了别人。

　　迎面一个中年男人撑着伞，提着一袋子卤煮，看了看唐莞莞，呲牙问：“小妹妹，去叔叔家避避雨啊？”

　　顾战冲出来，揪住唐莞莞的手腕，把她带回去。

　　砰地一声，他摔上门。

　　暴躁的很。

　　“老头子有没有说什么。”顾战松开她，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唐莞莞想了想，细声说：“说你是个好孩子。”

　　顾战神情复杂，呵了一声。

　　他把那个笨重的皮箱又拖了回去。

　　唐莞莞亦趋亦步的跟在他身后，像一条小尾巴。

　　两个不认识的人，本也没什么话要说。

　　唐莞莞站在那儿，有点冷，嘴唇泛白。

　　顾战瞪了她一眼，凶道：“去换衣服！难道要我给你换？”

　　唐莞莞立刻摇了摇头，去翻皮箱。

　　顾战别开眼，不去看里面的东西。

　　唐莞莞抱着衣服去洗手间，冲了个澡，换了衣服。

　　她想了想，拿拖把清理干净地上的泥水。

　　“这么笨。”顾廷出来看到她笨拙的姿态，一把抢过来：“从前在家当娇小姐的啊。”

　　他动作麻利的拖干净，洗了拖布丢在一边。

　　唐莞莞认真的嗯了一声。

　　顾廷被气笑了，觉得这人真的有点傻。

　　他回房间，唐莞莞也跟着回房间。

　　关上门，顾廷坐在椅子上审视她。

　　唐莞莞垂着眼眸站着，双手交握。

　　顾廷看了一眼她的手，白嫩细致，人也娇滴滴的，说不准从前真是个娇小姐。

　　赵小月的房间那么大，赵芳梅居然让这个女孩跟他睡一个房间，心里指不定有什么鬼主意。

　　他从床地上翻出一堆东西，挑挑拣拣。

　　踩着椅子在墙两边钉了两颗钉子，扯着钢丝，拉了一道帘子。

　　又在地板上铺了一床褥子，把自己的被子抱下来。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条被子，丢在床上。

　　唐莞莞愣了一下，“我睡地上就行。”

　　“少废话。”顾战扭头看她，顿了顿：“你叫什么？”

　　唐莞莞蹲下来，帮他一起整理地铺，轻柔地说：“唐莞莞，莞尔一笑的莞。”

　　两个人挨得近，顾战闻到她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很淡。

　　家里的沐浴露不是这个味道。

　　“爷爷说得对。”唐莞莞铺平了被子，又说了一句。

　　阿平说，他的孙儿顾战是个好孩子，外冷内热。

　　顾战让她站一边去，警告她：“我告诉你，让你睡在这儿，不代表你是这个房间的主人。我的东西，什么都不许动。”

　　“明白。”唐莞莞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