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圆》嵇辞

15、第 15 章

　　沈辞拎着海鲜粥上木楼梯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薛未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转头盯着拐角……
　　“晒月光浴？”沈辞带着浅笑，放下海鲜粥在另一边坐下，薛未一直没出声，沈辞扭头才看到薛未的眉毛皱着
　　“怎么了？我好心给你带晚饭你怎么还这表情？”沈辞不可置信的看着薛未……
　　“不开心就别笑，难看。”沈辞的笑意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长叹了一口气，像是失去了力量似的砸进躺椅里……

　　相顾无言，薛未打开放在自己面前的海鲜粥，拿着勺子缓缓舀着吃，沈辞支着下巴默默看着薛未细嚼慢咽。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开心？”沈辞问的认真，没了漫不经心……薛未垂眸单手喝粥，脸上无表情，沈辞却莫名的感受到了他的十足把握。
　　“也不是不开心，只是知道了点沈思明的过往，心情有点复杂。沈思明你还记得吧？”薛未舀粥的手微顿，脑中思量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嗯。”
　　“我是沈思明的孩子，但不是我妈的孩子，据弦子说沈思明可能……和我妈在结婚前定下过终身，而当年小区门口还有一个婴儿，那个应该不出意外应该就是我了。”沈辞的语气平平，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目光却透着迷惘。
　　“你怎么想？” 沈辞轻轻的摇头，扭头看着蔚蓝色的天际群星闪烁，明月高挂，心里却像在迷雾里，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当初好奇是不是错了……
　　“你想找你的生母吗？”薛未试探
　　“想，也不想，想是因为我想知道个原因，是报复，还是……无力承担，如果是无力，那为什么要留下我。不想……我不知道如果找到了她对我母亲会有多大伤害……而且……她消失了十多年，我连她任何信息都不知道，沈思明和老爷子大概是不会告诉我……以我现在的能力要查不可能会瞒得过沈思明和老头子。”
　　“如果她当年逼不得已，无力承担，你要怎么办？如果是报复呢？”薛未问完看着沈辞，生怕错漏了他的表情。
　　“不管是哪种，我也得先知道当年的真相，从目前知道的情况来看，错在沈思明……其他人……暂时先放放。可沈思明那我没去问过，老爷子不肯告诉我。”沈辞一脸愁相……薛未沉吟了一会儿，下了个决定。
　　“沈辞，还记得约定么？”
　　“嗯？当然不会忘记，你要现在和我唠么？”

　　“如果你生母当年是身不由己怎么办？”沈辞怔了一下，也不是没想过，但是十多年狠心没联系，太过冷心冷情……
　　“没想过，不管怎么说，她不该十多年不出现吧。”
　　“她要以什么身份出现，什么身份联系你。”也对，可……沈辞觉得薛未在帮那个狠心的人说话。
　　“你知道什么？”沈辞好看的眉毛皱在一起，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审视的味道，薛未不在意。
　　“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当年沈思明私定终身是骗了你生母。”沈辞本来只是怀疑，现下确信薛未知道，薛未平时交集的人就这么些个，最符合年龄的不过只有一个秦悦和薛斯老婆……其他好像也没了。难道？
　　沈辞的眸光中不可置信，想了半天就觉得秦悦有可能……可是万一还有其他不知道的呢？
　　“啧，你敢不敢不要让我挤牙膏，你知道什么都吐出来。”薛未的目光沉沉……
　　“你答应我，不冲动。”如果刚才还有其他可能，那现在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我想听故事了。”真相，事实才能给每个当事人挂责，不管是什么故事听了才知道。
　　“她十多年前和沈思明在南都相遇，相恋，沈思明说会回来接她，和她结婚，沈思明没回来，传到她这是要成婚的消息，她已经有你了，她觉得你是他们相爱的结晶，她舍不得……她后面为什么来到海城她没说，如果你想知道可能得你自己去问，她当时没能力照顾自己，也没能力养你，她觉得沈思明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事实也确是这样。”薛未捡了重点说，其中的细节秦悦也没说，他没办法告诉沈辞……沈辞觉得今天风可太凉了，不光凉还特别吓人……似乎还带了沙子，要不然怎么他的眼睛那么难受，要不然怎么风在脸上刮得生疼……
　　薛未其实不太想在这个时候告诉沈辞，他现在是个病人，一受刺激万一更严重了呢，可今天张弦的出现包括他带来的消息，都让薛未觉得这个时候说出来会更好些……他希望沈辞和秦悦解开过去那些被藏在心里的结，也希望沈辞这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人能解开他的疑惑，或许中间还夹了点私心，他偷了沈辞几年属于沈辞的母爱……他还不回去，但他希望能做那个解铃人。
　　风越吹越凉，四周喧闹的声音逐渐消弭，耳边除了风声，就是彼此的呼吸声，薛未说完便再也未开口，只安静的陪沈辞坐着……
　　直到深夜，沈辞僵硬的身体才动了动，没和薛未开口，默默回了房间。薛未不知道怎么安慰人，主角似乎也只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思考，薛未掏出手机，打开和秦悦的对话框，里面大多数都是薛未给秦悦发的沈辞的偷拍照片，有窝在躺椅里午睡的，有嗦粉和祝乐打闹的，有夕阳下散步回家的……最新的一张是张弦和沈辞在前面走，他在后面抓的……薛未翻了翻，本想告诉秦悦，看了看时间又觉得太晚，又给塞回兜里了……
　　沈辞几乎一宿未眠，天蒙亮，才在病体承受不住的疲惫下合眼……梦里他似乎梦到了当年的秦悦抱着孩子去到北城，放下婴儿，他看不到秦悦的正脸，他想绕过去……可始终绕不过去，他想问为什么，可是没能开口……

　　薛未也一宿没睡着，内心有一种莫名的焦躁，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是选错了时间……清早闹钟还没想，他就醒了，起身去敲沈辞的房门，但迟迟没有人来开……
　　沈辞又烧起来了……这次烧的有点严重，薛未摸过他滚烫的额头，先给他贴了退热贴，轻轻的拍他的脸……沈辞半睁开眼，过了一会儿才聚焦……
　　“我们去医院……”说着薛未拿过沈辞的手机，找到张弦的联系方式……
　　张弦接到电话还没睡醒，缓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马不停蹄的赶到，就看到他家小辞满脸透着不正常红，人也迷迷糊糊的，赶紧配合着薛未把他从床里拖起来，送去医院……

　　“没多大事，高烧加肺部感染，等烧退了，再挂两天水就好了，已经给他打过退烧针了。”医生交代完就出了病房，沈辞到医院打了针之后其实已经清醒了不少……
　　“秦姨一会就来……”沈辞其实没想到他和海城气场那么不和，生病到进医院……可烦死了，听到薛未的话，又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给反应。
　　“小辞你可吓死我了，要我说你就是和海城气场不和，你不如早点回北城算了。”张弦一路背着沈辞来的医院，一头汗，沈辞挂起一个微苦的笑容……
　　“确实有点不太和……”像在感慨……又不太像，但张弦明显感觉沈辞的情绪不太对，也没多想，估摸他是发烧身体虚弱。
　　“叩叩”秦悦敲门进来，洒脱不在，倒有些踌躇……
　　“……”张弦看了看门口的秦悦，想了想……不认识，但又敏锐的感觉到气氛好像又不一样了……
　　“我去买点吃的。”薛未转身出门，沈辞拿脚踢了踢坐着的张弦，努了努嘴。
　　“跟上，他手还没好，不方便。”张弦不疑有他，跟着去了……

　　秦悦坐在床边，看着沈辞苍白的脸，没先开口，眼睛却红了……沈辞垂眸，不知道怎么开口。
　　“对不起……”沈辞抬眸看着秦悦的神情，多少有点不忍，心里却也复杂，可他不能上来就怪她，事情的真相才是重要的。
　　“能说说么？”沈辞的嗓子似乎更嘶哑了，秦悦倒了杯温水给他……
　　“我……你……”秦悦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抬手胡乱擦掉眼眶里的热泪，心里乱的和麻一样……沈辞审视着秦悦。
　　“你当时为什么没流掉我？”秦悦长叹一口气，站起来背过身看着窗外，娓娓道来。
　　“我和沈思明自由恋爱，情难自禁，我一度以为你是我们爱情的结晶，直到我知道沈思明要和岳家大小姐成婚，我舍不得你，可是我太年轻了，南都和海城差不多，我和家里断了关系，产后的情绪也不好，身体也差，我没办法不去想你和沈思明之间的联系，我知道自己出了问题，我怕我造成无法纠正的错误，送你去沈家，至少他们能保你生活无忧，也……也不会造成什么我无法想象无法控制的后果……我没办法联系你，我怕……”秦悦的声音带着哽咽，这十多年来，她没有一晚上是睡得踏踏实实的，心绪一直在思索她的孩子，但是又怕出现在沈辞的生活中，会导致岳小姐对一个幼儿产生敌意，怕他受自己牵连。
　　“怕，什么？”沈辞没想到最后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答案，如果秦悦没说假话，沈辞猜测，当时的秦悦可能产后抑郁了，也可能几度控制不住想要伤害自己。
　　“怕自己控制不住干扰了沈思明的婚姻，他和岳小姐成婚，已是公认，我再出现，怕岳小姐把对我的气都撒你身上，我没什么能做的，能做的就是不出现……我没想到你会知道过去的事情和你的身世，也从没想过你会出现在海城……对不起，小辞……”秦悦没敢问沈辞这些年是不是被岳小姐当成亲儿子在对待，怕得到不好的答案，也不敢问他肯不肯原谅自己当年的狠心，哪怕当年她迫不得已，只是希望沈辞健康长大。
　　“你就没想过万一送我回去，我被苛待？”沈辞揪着秦悦不肯去想的方向不放，秦悦怎么可能没想过呢……送他回去本身就是赌，赌他会比在自己身边更好，赌沈思明心里有愧。
　　“我赌沈思明心里有愧，赌他对你有愧，赌岳小姐看在你还是刚落地的新生儿不会对你如何，赌我不出现，她会好好对你，赌她爱屋及乌，不会让沈思明的孩子在外受苦。我赌对了，只是我没想过你会发现身世，会出现在海城。”秦悦微驼着背，肩头颤颤，呜呜咽咽……沈辞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就像如果秦悦当年是报复，他至少可以了无顾忌的回北城，但是条条桩桩都在指向沈思明当年干的荒唐事以及他对秦悦的负心负情，甚至就连秦悦丢下他都是因为秦悦本身的情绪病和脆弱的身体……他的心好像被人攥着，一点点收紧。
　　“可……”沈辞其实想问，可这都是她的一面之词，实在又开不了口，如果事实非秦悦所说，那秦悦的演技可以进入演艺圈了……
　　“小辞，对不起……你这十多年好吗？”秦悦擦干净眼泪转身坐在凳子上，眼睛专注的看着眼前的半大少年。
　　沈辞轻轻点头……整理了一下思绪：
　　“其实知道是意外，妈妈……我是说……”秦悦知道他现在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朝着沈辞轻轻摇头。
　　“妈妈对我很好，知道不是她的孩子是意外，我从出生到现在，不清楚的事情会悬在心里下不去，更何况这关乎我的身世，以及我的父辈是什么样的人。虽然那是你们过去的往事，与我无关，但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我也会想知道我的生母是怎样的人。”沈辞的眼睛望向窗外，怔怔的开口……秦悦的热泪不自觉的滑落，沈辞回眸，轻抬起未扎针的手，温柔的拭去秦悦的眼泪。
　　“抱歉，在我未弄清所有事情的真相前，我没办法对现状做出改变，既定事实存在，但我看人一向挺准的，你还不曾知道我是谁之前，你就对我好，所以我还是叫您秦姨可以嘛？”沈辞浅浅的笑着，秦悦知道他在宽慰自己，心绪复杂，是他们这帮成年人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却要一个孩子来宽慰……
　　“别哭了，房东回来会以为我欺负了您的……”秦悦深吸了口气，抹去了所有眼泪，眼睛通红还有点肿，笑容却松弛灿烂。
　　“其实我想知道您这些年怎么过的，但是今天不合适，您能跟我说说薛未过去的事情吗？” 沈辞心里有了计较，但也不打算继续聊过去父辈的事情，等之后再说吧，现在不合适聊……秦悦知道沈辞顾及她的心情，但心里却难以放松下来，明明自己才是母亲，却要一个被自己辜负的孩子来照顾自己的心情……可今天也确实不该继续深聊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