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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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村精月的“普罗旺斯的春天”，真的走红了。
如果说在校园中，沧岚还没有注意到幸村精月陡升的人气和学生自发组成的精月后援会，那么当她来到发行方S·M综合媒体公司时，面对神送来的准确数据，也可以深刻地理解了。
“单曲推出一周，进入新人榜的同时杀入周排行，半月后进入月榜前十，三天前下榜时已经盘踞了榜首十天之久。发往各地的预售单曲CD和MV刚一上架就销售一空，要求补货的传真就和雪花一样；媒体预约采访已经安到半个月后，很多观察员都在提前恭喜我们准备年末的JP音乐盛典了。”神清河是S·M的名义总裁，亚洲人长相的美籍日裔，2年前和到美国休养的沧岚认识，而1年前，浅川集团注资的S·M综合媒体株式会社，便在日本正式落地。
他是沧岚首次投资的对象，有着沧岚欣赏的锐意创新进取和精益求精，虽然偶尔这会给他的投资人带来一些麻烦——就好比这次他劝服沧岚将自己无意谱出的曲子发表出来，并亲自担任制作人。
“那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十七楼顶层，总裁办公室里浅川沧岚大致翻看了几份报告后问站在身旁的神清河。
“就着现在的势头，我想后面点推出普罗旺斯的春天的特别版MV。”神清河指着报告上的某处对沧岚解释，“在幸村精月的下一首单曲推出之前，不要留有空档。”
“为什么是后面？不是有不少人都上门来提出合作么？”沧岚的手指也在报告书上点了点。
“他们都不行。”神清河摇头，“之前那张MV已经大受好评，下一张压力会更大。必须要找更好的合作伙伴才可以，我想再等等，比如A-star，或者皇星，或者sony。”
“那好吧，我没有意见。”沧岚点头，把手里的文件递还给他，“安排好后再通知我吧。”
“好。”神清河点头。
这是一次例行的巡查，自从S·M成立起，每个月的一个中午，沧岚就会到公司里来巡查一次。最开始神清河还会认真准备，好向公司幕后的投资人详尽地汇报阶段性工作成果，但后来这项工作慢慢就松懈了，因为沧岚基本不干涉公司的具体运作，只在对公司中长期工作重点上有不同见解时，她才会过问。而那过问，也更像是沧岚向神清河的请教和对问题的讨论。
但是也就是因为这样，神清河才能真正发挥出自己所有的才能，浅川沧岚也才可以在短短1年内就熟悉了整个行业，而当不久前会计事务所送来新审定对公司的资产股价，那数字让神清河都感到惊讶。
——将最正确的人放在最正确的位置上，沧岚在一开始说的“那公司就交给你了”，过去也和其他人合作过的神清河，第一次知道原来真正有投资人会将它实践得如此彻底。
“清河，你对唱片公司，有什么了解么？”主要事务汇报结束，依然坐在办公桌后，沧岚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问神清河。
“你是说传统媒体么？”神清河大学阶段主修音乐，辅修传媒，“有，但是不深。”
“你认为，如果S·M收购一家唱片公司，你能够控制下来么？”沧岚抬眼。
神清河皱着眉看了沧岚半晌，然后又摇了摇头，“沧岚，日本的财团模式，没有这样的。”
神清河说的这话，其实就是一种否定。但是这种否定，并不是因为他自身能力的问题，而是来自于对现实的一种考虑，就如同他所说，“日本的财团模式”，不允许：
在铁板一块的日本商界，所有的大权都是被集团中的核心企业完全掌握，大财团虽然湖涉足不同的产业，但是对于同一个产业，不会允许所有的资源都握在一个人的手中。第二人领导无用论，是大和民族的传统。
“那清河，如果可以再掌握多一点相关行业的企业，你认为这样的综合化经营，有什么利弊呢？”沧岚没有纠结于神清河的拒绝，继续提问。
“其实这是现在国际上同样很流行的一种做法。如果公司采取这样的组织模式，有利有弊。比如说，遇上突发事件的时候，集中管理会有相当大的优点，但分散化经营在日常纵深方面，也有优势。不过在日本，如果要改变模式，阻力恐怕会相当大。”神清河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看法，“沧岚，你有兴趣？”
沧岚抬头微笑了下，没有马上回答：
其实她在这方面并不能说理解得非常透彻，更谈不上有特别的想法，只是在这两年内，她几乎在浅川集团旗下所有涉足的行业中都呆过，在里面看到的有些问题，就好比今天清河所说的合作伙伴问题，让她突然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全部依循着传统，虽然连比浅川财团更大的迹部财团，采用的也是偏重集中制的管理模式，但是这样真的就是最好的一种途径么？
这样的疑问产生后，沧岚在这方面很花了一点时间来研究，虽然越研究越清楚在日本这样的传统又多么根深蒂固，而现在她也说不清自己全部的想法，但是这点不怎么符合沧岚脚踏实地风格的奇思妙想，却总是在她脑海中盘亘不去。
“但是，沧岚，”看见沧岚低头沉思的表情，神清河突然又开口说，“我刚才说的，只是现在，不是未来。”当沧岚抬头起来，看着他的时候，看着少女那双没化开的墨色一样的双眼，神清河笑着继续说完，“也许你是对的。”
“谢谢。”过了很一会儿，沧岚才微低头地收下鼓励。
时间过得飞快，因为下午沧岚还要赶回学校，所以午休结束后神清河便送沧岚下楼，来接沧岚的车子上有着迹部家的家徽，认出来的神清河于是在沧岚上车的时候笑着对她说：“沧岚，适当放松一点，你毕竟还有‘普罗旺斯的少年’，不是么？”神清河挤眉弄眼，瞥着车门上的玫瑰花饰。
他是在说谁？顺着神清和的目光看向那似乎成了迹部家族徽的玫瑰花，沧岚微怔——
“·····都不行呢。”某双紫罗兰色的眼在眼前一闪而过，没有解释，沧岚只是等关上车门后带着略微的苦笑地小声低喃。
“少夫人？”司机在前排询问下一个去处。
“回校——”浅川沧岚话刚说完，手机便滴答响了一声。打开短信，沧岚看完后不由深呼吸了一口，“等下请让管家不用准备我的晚餐，顺便让管家告诉景吾，晚上我要晚归。”
“是，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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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东京上野美术馆没有按时熄灯。当沧岚到达美术馆门前时，正是华灯初上，往日早该没入黑暗的巨大金属建筑，今天却还灯火通明。沧岚确认了请帖在小包里后，正准备下车时，同车一直沉默着的银紫发少年突然开口：“本大爷等下来接你。”
沧岚下意识地就想拒绝，但却被少年充满威胁的一瞥给压了回来，“那好吧。但景吾，你要注意休息。”最后，她只能有些无奈地接受，顺带嘱咐。
“啊恩，你就等着本大爷来接你吧。”睁眼看了沧岚一眼，迹部景吾的眼光在看到沧岚敞开领口处的某个暗色时略闪，又看了看沧岚手里的请柬，口气稍软，“如果你现在要回去，本大爷也可以勉为其难地马上回家。”
“不了。”努力笑了笑，有些紧张的沧岚在迹部景吾式的担心中手心略干，“那我去了。”
上野美术馆是全日本首屈一指的公共美术馆，能在这里展出自己的作品，不知道是多少艺术家追求一生的梦想。而往日经常有多个展览同时进行的美术馆，今天在门口却只立起了一个展览牌。展览牌前，沧岚略有些出神地看着右下角代表摄影师身份的“S”龙飞凤舞，透出多少潇洒不羁，直到有人在她身边站定，“为什么不进去？”
棕发少年的微笑在雪白的灯光下有透明的错觉，觉得声音耳熟而转过头来的沧岚有些惊讶地看着不二周助，“不是研一叔叔么？”她手里的请柬是今天中午父亲让人从神奈川送来的，邀请人落款是展览的展出方之一的不二研一。她并不奇怪父亲会让她来看这种展览，但不二周助在这里，却让沧岚有些诧异。
“家父突然有事，所以今天是由我来接待。沧岚不愿意么？”不二微笑着解释，完全没有上次让沧岚狠狠惊吓一跳的任何愧意和尴尬。话音落下后，如同真正的讲解一样微屈身，手臂伸展伸向去路，不二周助自然地走在沧岚身旁，“我们进去吧。”
“好。”沧岚最后看了一次那展板，然后跟上了少年。
在他们的身后，依然安静肃立的展板，几盏小灯垂直送来纯白的光线，上面只写着很简单的一行字：“不二研一&西园寺弥生获奖答谢义展”。
SAIONJI Yayoi ，西园寺弥生。
上野美术馆的展厅相当大，因为是讲究欣赏角度的艺术品展览，所以这里是允许艺术家们在自己的作品展出的时候，对内部进行小范围调整的。而这次，很显然地，主办方在布置上下了很大的功夫：舍弃了全部的大型光源，只在每幅作品的不同位置安装了一盏小灯，提供黑暗空间内的唯一光亮。过道也没有来自头顶的路灯，取而代之的是两旁自动感光的圆形小灯，整个环境纯净而静谧，极其别致。
“父亲特别叮咛，一定要让沧岚你看这幅照片呢。”走在前面的不二周助这样说着，然后便把沧岚引到了整个展厅的正中央，最大的一幅作品面前：
那幅作品沧岚之前在杂志上也见过，和最后得奖的照片一样，是这次比赛中呼声最高的作品之一，摄影师同样是西园寺弥生。和大部分的6寸参赛作品不同，这幅作品的尺寸明显偏大，8*12，展开的平面完全占据了观者的全部视野。而这照片上的内容····沧岚无法说明当自己看到那画面时的感受，只觉得就像是之前听到父亲说：“很漂亮吧，沧岚”时一样，难以压抑的愤怒之后，心酸瞬间将她吞噬没顶。
一双扶着鸟笼的手，一只鸟笼外等待同伴的白鸽，还有一只鸟笼内的同色鸽子，略有犹豫的渴望眼神，蠢蠢欲动的双翅。
“这是我近期最满意的作品。”当沧岚的视线下滑到照片下的摄影师留言时，看到她脸上马上浮起的表情，连一旁的不二周助都移开了目光。
——父亲啊，这就是你一直等待的人，哪怕是这样的回答，你也要让我来替你亲眼见证么？
“除了这个之外，”在那幅作品面前站了很久，沧岚才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发出平常的声音，“还有什么么，不二君？”
“还有一幅照片，”不二周助也停顿了片刻，“是我很想让沧岚你看。”
“？”
如果刚才那副作品，是让沧岚伤感，那么当不二周助领着沧岚往偏厅去了，站在另外一幅作品面前的时候，那沧岚感到的就是完全的惊讶了。
“很有趣是吧，沧岚？”不二周助第二次在沧岚面前展露出他上次说“遇到缪斯”时的表情。
“这·····”沧岚难以掩饰地瞪大了眼。
那是幅很漂亮的照片，从照片下面为数不少的赞美留言就可以看出：
初夏清晨的淡蓝天空下，飞舞的粉色樱花雨格外柔美。照片正中、站在巨大樱花树下的白裙少女正抬头看着天空，刘海被风拂开，露出饱满额头，晨光洒满墨黑的眸子，迷离氤氲。
同样也采用单光源照射，照片上少女的脸庞因为沐浴在晨光中所以模糊不清，但在那片亮眼的白光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一幅容颜，沧岚突然有些头疼地想，那一定是个相当吸引人的话题。
“这幅作品很受欢迎，很多人今天都来问我能够出售呢。”不二周助笑得眉眼弯弯，“也有很多人问我这幅画里是不是就是我的缪斯，沧岚你说我该怎么回答呢？”
沧岚转头看着他。
“我曾教裕太不可以骗人，”似乎也很苦恼，不二周助皱眉，“果然是会很难办呢。”
“·········”
在那两张照片后，不二周助又带着沧岚大致把剩下的照片大致走了一圈，平心而论，不二周助是个很好的讲解，如果自动忽略他不时冒出的恶趣味问话的话。
看完了展览，不二周助陪沧岚走出展览馆。站在阶梯的前面，夜风吹起裙摆，沧岚转身，“不用远送，不二君。”又吸了口气，沧岚继续说道，“不知道不二君之前提到的那个建议是否还有效呢？”
“当然。”不二还是笑得不见眼。
“那么，我同意。”如果这是父亲的愿望，那沧岚就会去做。
“·····为什么？”不二周助过了几秒后问。
“家母，承蒙照顾了。”沧岚说到这里的时候向不二周助微微躬身，然后直起身子，公事公办地说，“那么，不二君请您决定好日子后，通····”
“沧岚。”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不二周助打断，少年睁开眼，曾经在沧岚面前惊鸿一瞥的蓝宝石，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近距离地展现，那瞬间迸发的璀璨，让因此而刹那恍惚的沧岚差一点就错过了不二周助话的下半句，“如果是那样，我拒绝呢。”
他们正好站在美术馆的大门，身后是美术馆灯火明亮的大厅。走出来几步光便黯淡了，软弱无力的白色和夜色交织勾连，隐没了两人的大半身影。看不清表情，只能听见少年的声音如同羽毛一般的轻飘，却带着同样柔软而坚定的拒绝，缓缓地落到了沧岚的耳中，“那么，我拒绝呢。”
夜色里，冰蓝色的宝石流转出炫目的光，但转瞬，这美景便被主人收拢。仿佛沧岚刚才感到的瞬间威压都是种错觉，少年在沧岚怔愣后马上便又笑如春风，“如果沧岚是这个答案，那就当我没有提过吧。”
——有谁说过，少年的骄傲，总是惊人共通。
“对不起，不二君。”几乎是在心头闪过上面那句话时就明白了不二周助的意思，再次鞠躬，沧岚这次却是为了自己。
“不，”不二周助笑，“我才该说对不起，沧岚。”
“？”在少女疑惑的表情中，不二周助摆出招牌笑，“上次···所以不用道歉了。”
沧岚微顿后，也微笑起来。这之后，沧岚再次深深地看了不二周助一眼，“不二君，我会好好考虑的。”
“好。”
看着沧岚的身影消失在车里，依然站在原地的不二周助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后，一直微笑着的少年再次慢慢睁开双眼，那让沧岚都为之一呆的深沉蓝色再次在夜色中反射出光芒，从包里拿出一封今早的传真，又扫了一遍后再重新折起，不二周助抬头看了眼车子消失的方向，带着歉意的话语中，零落地飘散在呼啸的风中，
“对不起。大概真的要说对不起，沧岚。”
那天，距离不二研一回到日本，只有一个星期。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