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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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漾没有忘记昨天的痛，但她知道如何掩饰自己。三年来她的一天都在掩饰，当掩饰形成习惯，就连自己都忘记最初的样子。但没有爱情并不会损失什么，她知道的——自己并没有损失什么。今天她们将组织孩子们去参观汕茗标本馆，目的无非就是为了增长孩子们的见识。那里有许多珍禽异兽、昆虫类、鸟类等的标本，既可以开拓孩子们的视野，也可以通过自然的感化去陶冶孩子们的心灵。
孩子们的兴致相当高，他们的脸上都带着向日葵般的笑容，那笑容里面如沐春风的温度连暖阳都自愧不如。他们脸上有阳光的味道，以漾禁不住感慨。那是一种何其强大的生命力，如同嫩芽破土参天耸立。
“以漾，你这组的孩子们到齐了吗？”安彗问道。以漾这才注意到队伍中没有小威的身影。还未等她回答，队伍中就有个声音冒出：“报告老师，小威还没到。”是那个叫小桐的女孩，患有先天性性哮喘。
“小桐，知道他在哪里吗？”她微笑地问道。
“老师，他在那里。”一个眼尖的小男孩说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以漾看到小威朝队伍这边跑。跑？！以漾才反映过来，发现安彗已经飞奔到小威身旁，把小威抱了起来。
以漾也赶紧走了过去，发现小威泪珠莹莹。“妈妈抱。”一看以漾，小威便伸出双手。她窘迫地看了安彗一眼，才接过小威。“怎么了，小威？”
“爸爸生病了，头好烫好烫。”难道是昨天淋雨发烧了？以漾不由得担忧起来，他始终是牵扰着她内心的那根弦。“妈妈，我们不去标本馆了，我们留下来照顾爸爸吧。”以漾犹豫了，她用眼神向安彗求助。要是在以前她会义无反顾，可现在自己还有这个权利吗？
于是乎果然不出她所料，久久未出现的蔡离给安彗打了通电话说要留下来照顾蓝聿。以漾心弦一松一紧，如有人在她心窝里乱弹琵琶。“小威，别担心，有蔡离阿姨照顾爸爸，而且何叔也在这里。”安彗走过来，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珠。
“安阿姨，为什么不是妈妈留下来？”
安彗眯着眼睛温柔地说道：“妈妈是老师，要带孩子们一起去标本馆。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可是会被批评的哦，小威也不想妈妈被批评吧？”
“哦，那我也一定要去吗？”小威疑惑地看了看以漾，又把目光定格在安彗脸上。“如果不去的话，小威也会被批评的哦。”经过一番劝慰之后，小威终于消去了内心的忧愁，重新绽放了笑容。伴随着一声声清稚的欢叫声，汽车启动了，可以漾的心却落在了一水玲珑，系在某个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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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事情雕刻着注定，有一些人注定永恒于心，有一些爱必经历一番风雨。总在最脆弱的时候思念最想念的人，却又在最坚强的时候决不言爱，这是哪年哪月被时光老人种下的诅咒？
蓝聿病房门口。由于高烧不退接近于昏迷，蓝聿被急送进医院。参观活动结束后她、安彗和小威立即赶到了医院。以漾站在那半开半合的门外面，她的心忐忑不安，却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见安彗出来，她迅速远离了那扇门，似若有若无地问：“安彗，蓝聿怎么样了？”
安彗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烧还没有退，还昏迷着。你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她苦笑道：“不用了，有蔡离照顾他就好了。”是啊，有蔡离照顾他就好了。
小威突然从安彗的身后探出头来，那双澄澈的眼睛里写满着疑惑与担忧： “妈妈。你为什么不进来？爸爸一直叫着你的名字。”
安彗面部表情突然僵硬，但她很快就接上了话：“嘘，小威。我们该回去了。”以漾则怔住了，他在叫着自己的名字？怎么会呢？为什么？
“安阿姨，你和蔡阿姨先回去吧。我想和妈妈陪着爸爸。”说罢，他拉起以漾的手往病房里走去。以漾始终低着头，她害怕蔡离鄙夷的目光，她也害怕听见蓝聿在梦里叫唤她的名字。但是她无法拒绝小威——毕竟她无法亲口告诉小威，自己不是他妈妈。她不敢想象小威知道真相后的后果。那或许是走向殒灭的一条道路，蔡离应该也知道吧？
“蔡阿姨，你照顾了爸爸一天，肯定很累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和妈妈照顾爸爸就可以了。”小威走到蔡离跟前小声地说道。
果然，她看见蔡离鄙夷地瞥了自己一眼，然后一声不吭地离开病房。谁都无法不迁就，因为在小威心里——蓝聿和她才是他的父母。
“妈妈，过来这边。”她才挪动了早已僵硬的双腿走到病床旁边，她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她离他那么近，三年后的第一次。但她的心却立即揪了起来，他的脸因高烧而变得通红，他的呼吸急促而粗重。“妈妈，你摸摸爸爸的头，还是好烫。”小威拉起她的手移到蓝聿的额头。果然还是很烫。“以漾，不要走。”蓝聿的一声梦呓吓得她咻地将手抽回。他果然在叫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会是这样？她想不明白，心痛得无法呼吸。
“妈妈，爸爸又叫你的名字了。”小威稚嫩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爸爸，肯定很辛苦。妈妈，我们握着爸爸的手吧，给他力量，让他早点好过来。”以漾缓缓地伸出手，却又犹豫着要收回。她的手始终悬在在半空中找不到落点，她的内心始终徘徊在犹豫与行动之间。如此简单的事情却要鼓起那么大的勇气，甚至还是在一个五岁孩子的带领下去完成的。握住蓝聿的手的那一瞬，所有的情感都汹涌而出了，美好的、心酸的、刻骨的、绝然的记忆连同她的眼泪一起迸发出来。曾经以为这只手是她一辈子要握着的手、曾经以为这个人是陪到她终老至死不渝的人、也曾经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可一切悲伤与惊悸都在这个温暖的季节里重复上演。
“以漾，不要走。”他的手竟将她的手紧紧地反握着。这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还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可他的眼睛分明紧闭着，只是眉心皱成了泾渭分明的川字。他梦到了什么？为什么如此痛苦？心脉一阵抽搐，她觉得心揪得疼痛极了。情感终于第一次冲破理智的阻挠，她的另一只手小心地伸到他眉心处，温柔地抚摸着。而蓝聿此时的表情也不似刚才那般痛苦，就连呼吸也变得平缓起来。
傍晚悄然而至，夕阳的影子在窗前窗外跳动着，印上一地的斑驳。以漾坐在椅子上，由于疲惫她的眼眸微微闭着，但没有睡着，她也无法睡着。小威在她怀里睡着了，头枕在她的右手臂上。她的左手还被躺在床上熟睡的人紧紧握着。她尝试抽离自己的手，但他不愿意放开。
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让她的双手都麻痹了，但她拗不过一个病人，她也拗不过一个孩子。他在睡梦状态呼唤自己名字紧握自己双手，让她窘迫，但又有一种无形的定力在安抚着她的内心。小威说的那句话仍在她心头萦绕——妈妈，爸爸握着你的手就不再害怕了。
确实在那之后，蓝聿的烧退了不少。
握着我的手，你就不会害怕了吗？可是当初明明是你选择了背弃我，明明是你选择先放开我的手。疑惑充斥着她的内心，一种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形成。如果这一切只是一个阴谋？想到此时，她的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而这一抖，惊醒了睡梦中的蓝聿。他的头微微挪动了一下，随后睁开了眼睛。眼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但眼神却褪去了平日的伪装而变得澄澈。
以漾轻咳了一声说道：“你醒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由于长时间都没有喝水的缘故。然后她故意微微动了一下被蓝聿紧握着的手。她的双手都麻痹了，必须换一个姿势。
蓝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松开她的手。这一瞬，许多莫名的情愫哽在心坎，可是谁都没有挑起。沉默与夕阳的影子纠缠在一起，在时空的斑驳里留下绵长的失意与不舍。以漾用左手轻轻托着小威的头，淤酸的右手才得以放松了一会。小家伙睡得可真香，看来今天是累坏了。她心想着，一抹甜意浮上心头。
“把小威放到床上来吧。”蓝聿有些难为情地打破了沉默。他确实梦到握着以漾的手奔跑在相思园中，但从来不敢奢望在现实中能再次握着她的手。那是多么久违的感觉，泛着甜蜜与酸涩。握着她的手，像是握住了全世界；可是那双手，还是属于自己的吗？
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把小威放在蓝聿的身旁后轻声问道：“你好点了吗？”蓝聿又给小家伙盖上了被子。多么温情的一幕，如果若非当年的一场场意外，这一切或许已成为现实。可谁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
“好多了，要不然你先回去休息吧？”
以漾微怔，蓝聿的话让她嗅到了客气的味道。她沉思了一会，缓缓说道：“蓝聿，既然是朋友，就不要那么……客气。你一直这么客气，会让我觉得很……难受。”
“我……”蓝聿欲言又止。他别过头去，满脸的忧愁。‘朋友’两个字如若一把铲子在他心里挖了一个大洞，深不见底。“不好…….”
“我去找一下医生，让他再给你检查检查。”以漾打断了他的话。一番忐忑不安等来的却是一句‘不好意思’，她不想再听这些之类的话。这些话语重复得越多，她心里就越愧疚不安。他负她的是感情，而自己的命却为他所救。他们之间已经两讫了，谁都不再欠谁。迅速地转过身去往病房门口走去，她不想让他为难，她亦不想在他面前难堪。她在心里许诺过要衷心地祝福他，而非给他牵绊。
“以漾，你能这么想，我真的很开心。我希望你能放下过去的恩恩怨怨，开心地生活。”
终究还是他早一步说了出来，以漾的眼角已经被泪水濡湿，她背对着他，故作轻松地说：“当然。你应该知道，我向来都不是会记恨的人。答应我，你也要幸福。”说罢，她打开房门，以离开结束了一切。
以漾的眼泪滴落在地板上，蓝聿的眼泪浸润在被子上，可彼此却不知道那些掉落的泪珠里藏掖着多少爱恋。当地球一圈圈地转动，当事物一轮轮地变换，当自己慢慢老去，矢志不渝的仍是它。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