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主东宫》星森

11、第十一章

　　李蓁蓁这一声皮笑肉不笑的称呼，直喊得司马钰一个激灵。他抱了胳膊，讪讪笑着：“还，还是罢了吧。”

　　李蓁蓁刷地打开了扇子，不再搭理他。

　　那边李蒙擦了汗，吩咐了宫人们去摆下晚膳，自己则去沐浴更衣。另安排了房间，给左君武梳洗。

　　依旧只剩下了李蓁蓁与司马钰。

　　二人大眼瞪小眼一番，好在沈敬赶到，解了两人的围。

　　沈敬给李蓁蓁带来了一只兔子。

　　“今日在林间，偶然得了这只灰兔。”沈敬让人拎过了笼子，放置桌上，里面一只灰灰小兔，支棱着两只长耳朵，一张三瓣小嘴一张一翕。

　　“幸而没被猎狗伤着，我看它完好，就想着拿来给你把玩。”沈敬将笼子往李蓁蓁面前推了推，“表妹可不要嫌弃。”

　　李蓁蓁面色新奇，拿了扇柄，往笼子上轻敲一下，却不见灰兔反应。她抬了眼，瞧着沈敬：“别是给吓傻了吧。”

　　沈敬呵呵笑了：“若真是傻了，我就拿回去叫人做成菜。”

　　“麻辣兔头么？”李蓁蓁觑了他。

　　“红烧也成吧。”沈敬手搭上了笼子。

　　见他二人一来一回，倒是讨论得起劲，这边司马钰哭笑不得：“何必当了它的面说？即便不傻，也该给吓傻了。”

　　李蓁蓁斜眼笑笑看了他：“子非兔，安知兔吓不吓？”

　　司马钰乖觉应对：“不知，不知。”说着便呵呵地笑了。

　　沈敬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一趟：“没想到我们司马大公子，也有说不过的人。”

　　司马钰还是呵呵笑着。说不说得过，跟敢不敢说得过，却是两码事。

　　一时李蒙沐浴更衣毕，晚膳也在一旁敞厅上备好，便邀了众人，往席上去。

　　李蓁蓁是已经用过饭的了，也就不入席，只在一旁美人靠上倚了，闲看厅前一树紫薇花，灯烛下晕着柔和的紫色。

　　却听那边席上，沈敬司马钰，俱是与李蒙相熟的了，言辞往来，并无避讳，唯有那位左君武左公子，相较而言，稍显拘谨。

　　方才比武演练时，李蓁蓁没得空仔细看，现在细瞧了，那位左公子，不仅身手了得，长相也颇为俊美，眉眼精致，竟有些女相。

　　他若是作女子打扮……李蓁蓁略略想象一回，只怕，是比寻常女子，还要秀气上一些吧。

　　“你们看，”李蒙向着李蓁蓁所在的地方，努了努嘴，“瞧我的。”他说着捡起了桌上的一粒红皮花生米，手一扬，便不偏不倚地，砸去了李蓁蓁的扇面上。

　　李蓁蓁正神游天外，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粒花生米一惊，方回过神来，怒目以视李蒙：“九哥连饭也不会吃的了么？”

　　李蒙嘻嘻笑着：“五妹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李蓁蓁望了眼左君武，自然是不能说，方才自己想的什么，只道：“想你怎么这么讨人嫌。”

　　这兄妹二人之间说话，向来如此，沈敬司马钰早已有过领教，闻言只轻笑饮酒。左君武乍听，自是不敢说什么，也只举了杯。

　　李蒙饮下杯中酒，亮了空杯，向李蓁蓁笑道：“不急，”他说，“再过不了几日，你九哥我，就该打道回府了，再碍不了你的眼。”

　　李蓁蓁蓦地攥紧了扇子。

　　沈敬适时地笑了起来，他夹了面前盘子里的一只醉虾，向司马钰和左君武说道：“这个虾，据说是魏国有名的春日醉佐料做的，可是道名菜呢，还不赶紧尝尝？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司马钰左君武颇给面子，各自夹了一只进碗里。

　　李蓁蓁站了起来，丢下轻飘飘一句“回了”，便又领了她的那两个宫女儿，一径去了。

　　李蒙也不在意，只向诸人举了杯：“再喝。”他面色如常笑道。

　　一时晚膳罢了，上了茶，再闲聊几句，也就散了。

　　司马钰同左君武的住处较远，二人一道回去。路上，左君武终是按捺不住，问司马钰道：“那位太子妃娘娘……”

　　不用他说完，司马钰便早已猜到，笑：“怎么样，是不是如我当初所说，是至情至性之人？”

　　左君武想起她肆无忌惮打量自己的眼神，点头：“确是与我大燕女子不同。”燕国女子多温婉顺从，少有她那般张扬任性。

　　“只是……”他沉默，半晌后又道，“这样的性情中人，可不是能在后宫之中立足的。”

　　她被自己的兄长纵容得如此，想来，还在魏国时，便也这般了吧。如果只是个一国帝姬，也无妨。但嫁作一国太子妃……

　　瞧得出他心中所想，司马钰仰头看了那一轮明月，嘴角微微地笑：“她是一个聪明的人，聪明人，也无妨至情至性。更何况……”

　　他未说出后面的话，左君武一时不解，瞧了他半晌，看他朝了东宫方向指了指，方恍然：“是太子……”

　　司马钰点头：“孺子可教也。”他欣慰。

　　左君武只无奈笑着摇头。

　　夜虫低鸣，伴随着晚风，吹向廊上趴伏之人。李蓁蓁皓腕垂下，水葱指尖，捏了扇坠美玉，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晃悠着。她美目闭阖，长长的睫毛覆于眼睑之上，纹丝不动，似是睡着了。

　　一旁璇玑与玲珑各手持一柄羽扇，徐徐送着风，也不敢开口劝她回屋，只好命人在廊下焚了香，好驱蚊赶虫，不叫咬了她们的主子。

　　李蒙来时，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他早已料到，她会是这样一副置气样子，只是亲眼见了，还是忍不住想要笑。

　　“怎么，”他也不让宫人通报，抬步便上了台阶来，“这大晚上的，不在屋里呆着，偏偏赶着要出来喂蚊子？”

　　李蓁蓁依旧是一动也不动，只当自己是真睡着了。

　　李蒙见状，向璇玑玲珑一颔首，从璇玑手中接过了扇子，只用了那毛茸茸的扇尖，往李蓁蓁的鼻尖上轻轻一扫：“还装呢。”

　　李蓁蓁不耐烦地抬手，打开了扇子。

　　“你来做什么？”她还是不肯看他，只转头朝向了另一边，赌气道，“横竖没几日就要打道回府了，这会子还来碍我的眼，你是不是太闲得慌？”

　　肯开口说话了，这便好办了一大半。李蒙执了扇，在她身旁坐下，也学了她的样子，伏于美人靠上，侧头看她，笑：“正是因为没几日便要打道回府了，这会子不来你跟前碍眼，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蓁蓁只哼了一声，不答话。

　　李蒙再度靠近：“好妹妹，原是九哥我说错了话，惹你伤了心，是九哥不好，九哥向你赔罪，你就原谅九哥这一回，好不好？”他做小伏低。

　　李蓁蓁犹是不理。

　　李蒙见此，只得叹了口气：“看来，五妹是不打算原谅九哥了。那好吧，”他起身，“那我这便走了，不再碍你眼了。”

　　只是还没等迈开步，李蓁蓁便自美人靠上起身：“你站住！”她拧眉道，“谁许你走了？”

　　李蒙背对了她，向璇玑玲珑二人狡黠一笑，这才转身：“哦？五妹终于肯同九哥说话了？我还只当，你再不肯理我了呢。”

　　李蓁蓁手中折扇敲了他的手背：“以后你再敢说那样的话，我就真的不再理你了。”她神色凝重道。

　　李蒙哈哈大笑，一手捏了她的扇子，拽至自己手里，扬了一扬，得意道：“五妹放心，再不会了。”

　　他不日便要回魏国，哪里还会有的机会，再来惹她生气，逗她开心呢？

　　李蓁蓁猜不到他此刻心里所想，只见他老实应了，这才满意，拍了拍手：“这才是。”

　　“主子，丝线准备好了。”琬琰捧了只托盘来，里面工工整整，列了一排五色丝线。

　　李蒙一马当先，捡起盘中一束，举至眼前观望：“五妹这是要做什么呢？”

　　李蓁蓁起身，自他手中一把夺过：“汗津津的手，没的脏了我的线。”

　　这话李蒙可不爱听了：“天下多少女子爱慕你九哥我？你倒好，竟说我脏？”

　　李蓁蓁冲他皱了鼻子，将那束丝线放回，对琬琰道：“很好，先拿回去吧。”

　　琬琰依言退下。

　　李蓁蓁这才转向了李蒙：“方才你同那位左公子比试，我看你剑上的穗子，还是两年前我同你打的。一想这一别，我再给你打穗子，怕是不能够了，便想着趁了这几日，多给你打几个，你带回去，献一半给父皇，一半你留了，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了。”

　　她取了桌上茶盅，垂了眼，看碧色茶水：“我再给母后做个药枕，母后头疼之时，枕了那枕头，也只当是我在跟前尽孝了吧。”

　　“五妹……”李蒙一时语塞。他未曾料到，自己不过一句话，竟惹得她忧思至此。

　　“九哥，”她却灿然笑了，“你说，我是不是也该给我那未出世的小侄子，备一份礼呢？”

　　李蒙尚未反应，就又见她拧了好看的眉，思索了起来：“还有太子妃嫂嫂。太子妃嫂嫂喜欢红色，先前还同我说，要跟我借了琬琰去，好生画几张精致花样子，我也没得空叫琬琰过去，不如这次也趁了一道，给了她吧。”

　　她想起一样便是一样，唤了琬琰，两人进屋，铺纸备笔，竟把李蒙一人，孤独晾在了廊上。

　　“殿下……”璇玑与玲珑苦笑不得。

　　李蒙也摇了头，叹了口气：“且随她去吧。”说罢转身要走。

　　只是才走了没两步，复又转身：“照顾好公主，莫要叫她受了委屈。”

　　璇玑玲珑不妨他如此叮嘱，一时怔怔，却还是先应了。

　　待目送了李蒙离开，玲珑方疑惑道：“殿下他……”

　　璇玑视线犹未收回，远远落进那片昏暗不明的夜色里：“待太子殿下回了魏国，公主，她就只有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