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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037章 ...

  •   在旁边从头到尾盯着别人的一举一动,未免显得太不礼貌。廖老坐了一会儿,便安静起身离开房间。洛清然全神贯注在顾云隐身上,完全没有发现。

      太阳从东方移动过天心,缓缓向西偏斜。透过窗户,日影在墙上慢慢移动。季雪潇藏在药箱里,数个时辰中无数次悄悄向外张望,都只看见洛清然沉默忙碌的背影。

      晌午侍童送来饭食,搁在桌上纹丝未动,现在已经冰凉。

      洛清然坐在床边,才给顾云隐喂过药,手搭着少年手腕,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脉搏变化。注意力高度集中,近半日没有片刻松懈,神色里已经浮现出倦意,汗水濡湿的黑发沾在两鬓,水米未进口干舌燥,他无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嘴唇。

      雪白小花趴在药箱边缘左顾右盼,小纸人们忙碌地跑来跑去,没有他施展法术的机会。

      直到黄昏,小纸人们都累趴下了,一个个可爱的童男童女变回纸片飘了一地。

      顾云隐的情况终于稳定下来,洛清然长出一口气,绷着的弦一松,人顿时有些撑不住了,又饿又渴却没什么胃口,只觉得累,伏在床沿闭上眼睛。

      原是打算稍微休息片刻,没想到眼才一闭就睡着了。

      季雪潇离开药箱,显出淡白的人影轮廓。望望脚边一地乱纸,挥袖驱风把纸人扫远,走到洛清然身旁轻声唤他:“清然?”

      轻轻地连唤几声,睡着的人没有丝毫反应。见洛清然确实累了,季雪潇便不去打扰,不发出一丝声响回到桌前,倒了一杯水。

      动用灵力将冰凉的水温热,季雪潇端着温水回到洛清然身边,弯腰给对方喂水,却发现趴窝侧着脸的姿势不太好喂。

      怕吵醒洛清然,季雪潇不敢有太大动作,踟蹰片刻,他左手端着水杯,右手食指中指蘸了清水涂抹在洛清然唇上,滋润干燥的唇瓣。

      清水的润泽微甜缓缓渗入口腔,洛清然渴得狠了,于睡梦中无意识地追逐水源,微微吐出舌尖,舔过唇上湿润的水痕。

      指尖微热,湿漉漉地一痒,季雪潇愣了一愣,旋即猛地抽回手。他低头望向指尖,指腹上湿润的痕迹无法确定到底有没有被舌尖舔到,稍纵即逝的麻痒轻如芦花软如飞絮,从指尖不自在到耳根。

      端着水杯站着发呆,季雪潇不确定还要不要上前。

      突然神色一动,第六感微接连不断地传来提醒,季雪潇转头望向西方,正要动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又忽地停下脚步,回身展袖遗落一片花瓣,飘向洛清然。

      花瓣化作短短一缕剑光,隐匿起来飘浮在洛清然身旁,无声无息地保护熟睡的青年。

      季雪潇离开房间,外面正是黄昏日暮,天空半边金灿半边火红。

      迎着夕照往西走去,就在院子里,季雪潇看见廖老盘腿坐在廊下,正面对着西方,身边放着酒壶菜碟,像是正在一边欣赏日落美景一边悠然地自斟自酌。

      可他膝上,正放着一块八卦星盘,铜雕刻印的星辰在夕阳残辉里闪闪发亮,如同真正的星辰。

      “抱歉,”没有回头便已察觉到季雪潇的到来,廖老道,“是老朽好奇心太重,擅自推算贵人之所从来,冒犯大人了。”

      没有发生危险,其它事情,季雪潇都不大在意。也不用问廖老怎么会知道他,肯定是附身顾云隐的妖鬼说的。

      同样想弄清楚自己的来历,季雪潇问廖老:“算出什么了吗?”

      廖老露出苦笑,举起星盘让季雪潇自己看。

      铜铸的坚固厚重的法器,表面崩开一道明显的裂纹,从正中将星盘一分为二。

      廖老道:“老朽不过刚一动念,不想法器就立刻崩裂,灵性全失成了一块废物。依老朽浅见,贵客的来历恐怕不是凡人可以妄加窥测的。”

      意思就是什么都没算出来,季雪潇有所预感,倒也没感到失望。

      他向廖老道:“人没事就好,今后行事莫要再如此鲁莽。”

      廖老愣住,忘了已经有多少年没听过这种把他当成小辈训斥的口吻,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回去了,”季雪潇道,“对了,见过我的事不要告诉清然,他反对我在人前现身。”

      知道洛清然是为了他好,可总也有不能再隐匿行踪的时候。季雪潇有自己的考量,却也不想辜负洛清然的好意。

      洛清然随时会醒,发现他偷跑出去又会生气。虽然对方威胁的拿他入药泡茶都只是说说,但季雪潇想到自己没听话让洛清然抓到,就已经先心虚了。

      季雪潇扭头就走,廖老回过神,连忙叫住他:“大人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季雪潇问。

      廖老斟酌着言辞,慎重地慢慢开口:“向老朽提到大人的那位,曾直言告诉老朽,大人的身姿与仙祠中的某一位十分相似。听闻大人身受重伤,忘却前尘往事,然而既然形貌如此相像,大人去见一见那位仙君,或许就能知道自己的过去。”

      “跟我很像的仙君?”说起这个,季雪潇想起来,灰雾世界里那个催动了邪器的凡人,曾经口口声声喊他仙君,就是因为把他们两个搞混了?

      季雪潇问:“是谁?”

      廖老回答:“斩邪仙君季雪潇。”

      ……

      天色刚蒙蒙亮,谢寒远就来到廖老屋宅大门外,伸手推一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正在进行要事,不能被打扰时,廖老才会锁上自家大门。

      从他拜托廖老算上一卦的那天起,整整一个月,廖老屋宅大门紧闭。

      今天是最后一天,马上就能得出最终的结果。这个结果事关重大,谢寒远早早来等待结果。

      灰发的国师叩响房门,不多时小童出来应门,见是谢寒远便放他进屋,把人领到正堂稍坐,道:“主人还在西内院,请客人再等一等。”

      这一等就等到日上三竿,廖老终于从内院出来,谢寒远顾不上问安寒暄,一照面便直接问道:“结果如何?”

      廖老神情萎顿,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几口热茶下肚才渐渐缓过脸色,向谢寒远道:“我原以为只有萧璜喜欢给人添麻烦,你这小子比他还能折腾人,一下子说要算城中有没有仙人,一下又要算城里有几位仙人,何时至此。仙人受天道庇佑,行踪是那么好测算的,你把我这条老命拿去得了!”

      口中边抱怨辛苦,廖老将笔录的卜辞交出去,让谢寒远自己看。

      “喏,城中现在正有一位仙君,一个月前来到京华,这说的不正是斩邪仙君,你可以安心了吧?”

      谢寒远凝视卜辞,眼中阴霾没有因卜算结果和廖老的话散去,反而愈发阴沉深重。

      察觉到他异常的沉默,廖老的神色也渐渐凝重,问:“怎么了?”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谢寒远且不回答廖老的提问,反向他确认:“廖老,卜算结果确定没有出错?”

      廖老回答:“花了整整一个月,险些把我这身老骨头统统搭进去,这要还能让我算错,我这大半辈子的修行不都修到狗身上去了!”

      谢寒远点一点头,缓缓开口:“廖老你先在闭关,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就在不久前,迎仙堂那位又放出一个消息,说有恶仙潜入京华,密谋为六年前陨落的邪仙报仇。”

      廖老听出意思,想了一想,道:“如此说来,京华现该有两位仙人。不过也说不准,那位恶仙若是已经堕入邪道,便会从上界除名,卜算之中没有他的存在也合情合理。”

      谢寒远摇头道:“不,我记得十分清楚,正是因为遁入京华的恶仙还未堕落,依然保持上界仙灵清净之质,所以无法用搜寻邪气的方法将其找出。正因为修士和那一位都无法锁定恶仙的踪迹,只能依靠护安军全城排查。”

      将卜辞反扣在桌面,谢寒远道:“事情不对。”

      手掌撑住额头,谢寒远闭上双眼,在黑暗中凝神回忆起少年时,他曾与一位仙君于冥想识海中相遇,从对方那里听来无数上界的故事。

      往日的对话清晰如刚刚入耳。

      “你该看看我养的花……准确来说也不是我养的,有一回多喝了两杯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过去了整整三百年。酒壶没盖紧,里面的云酿几乎全漏光,白便宜长在那里的一株花喝了我的酒,开灵智化了形。”

      “百泉说得给花起个名字,我觉得叫雪潇就挺好,可以随我姓。”

      “那个蠢货不肯叫我父亲,还一本正经地问我,怎么会觉得自己和一株花有亲缘关系。”

      “百泉说我喝酒误事,雪潇那个混蛋就把我的酒都藏起来了!狼狈为奸!蛇鼠一窝!他们两个这是要造反啊!”

      “不行了,养不动花了,要不是百泉劝我,我真要把这株花撅了!有他跟着,去一次百花宴,漂亮仙子都让他的不解风情气跑了,还连累我一起遭白眼!”

      “你说教你修行的师父古板?拜托,你是没见过季雪潇,他居然把刻在天门前的九千八百壹拾七条守则都背下来了,最近天天在我跟前叨叨叨……”

      睁开眼睛,谢寒远道:“斩邪仙君季雪潇确实在京华城,但不是迎仙堂的那一位,很有可能是正在被寻找的那个。”

      听完谢寒远的判断,廖老低头沉吟,过了一会儿,慎重地道:“如果真是这样,真正的仙君的下落,我或许有一点线索。”

      谢寒远一愣,又听廖老道:“不过,我也不能肯定那个仙君的真假。”

      廖老说着:“或许发生的一切都与斩邪仙君无关,不过是居心叵测之辈拿他当个幌子。”

      谢寒远赞同地点头,拿过卜辞引火诀点燃,隔着飞散的青烟,向廖老道:“此事需要慎重,廖老切不可鲁莽。”

      廖老点点头,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我这一把年纪,还会牵扯到事关上界的恩怨里。你也要多加小心,你替迎仙堂那位往宫里传话,常常要和他打交道,别让他看出端倪来。”

      “对了,”廖老问,“既然这位居心叵测,那么所谓‘带来灾祸的红眼之人’……”

      “这位一个月前就让我把此事禀报圣上,我当时虽然应下,但还是想得到卜辞之后再决定如何行动,以兹事体大和圣上抱恙在身为由,拖延了这么久,也差不多是向圣上转达的时候了。”

      谢寒远道:“不管怎么样,他重视的‘恶仙’和‘红眼之人’必须找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弄清楚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0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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