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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036章 ...

  •   半壁青苔覆盖灰砖墙,正门前原是大红的纸灯笼,在风吹雨打里褪了色。

      廖老的屋宅位于僻静窄巷,车马不便通行,所有人在巷口下车下马,萧璜都从他心爱的傀儡马背上下来,顾太师命家丁抱着顾云隐,一行六、七人停在廖宅大门前。

      紫棠色的大门紧闭,石雕瑞兽趴伏两旁,萧璜紧赶两步第一个上去推门,想着自己先进去见到廖老,就算说不了太多,也好歹能通个气。

      顾太师心里防着萧璜捣鬼,可他到底上了年纪,反应略慢一些,萧璜已经一个箭步蹿到门前。

      廖老的屋宅,除非里面正在进行特别要紧的事,否则夜里也不落锁的,推开门谁都可以进出。

      萧璜刚一伸手门就开了,可这门不是被他推开,而是被另一个人从里面拉开。

      萧璜着急往里进,那人要出来,门不甚宽,两人撞了个对脸。

      里面出来的人晴天也戴着芦苇编的斗笠,散发着一股草叶的芬芳。斗笠檐下垂下一圈纱,半透明珠灰色,长长地垂下来,过了那人的膝盖。

      那人一头灰色长发却比帷纱还长,发尾从纱下扫出来,让人担心他走路的时候会不会拖到地上。

      认出灰发独特的颜色,想起自己初次登门拜访廖老,离开时曾见过此人。洛清然正在心里暗道好巧,就听见萧璜惊讶地问:“老谢,你怎么在这?!”

      姓谢的灰发男子的声音如深秋寒雨,以平常口吻说话也隐约透出萧索,回答:“这就走。”

      萧璜无语道:“……你这是什么回答,我又没在赶你走?”

      顾太师走上前,乘隙向谢姓男子作揖,微笑着恭敬地道:“下官拜见国师。”

      国师?!洛清然微微讶异,转眸环视左右,施兰惠和顾云朗脸上也满是惊讶。

      众人赶忙一齐向国师行礼,屏息敛声恭敬站着,又忍不住好奇,偷偷打量难得一见的贵人。

      在场人多,这一回谢寒远没有留意到洛清然,与萧璜和顾太师草草寒暄几句便快步离开。

      趁萧璜分心揣测谢寒远的来意,顾太师命家丁抱着顾云隐跟紧,大步直闯进屋。

      萧璜反应过来,赶忙去追已经来不及了。

      进入前院,抬头就看见廖老在屋外,正在嘱咐童子看家,一副要出门的模样。

      既是定好了要为顾云隐祛邪,自然该在家等着人到,又怎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自觉抓到良国公和洛清然的把柄,顾太师笑盈盈上前行礼,问过安,佯装不经意地把话题引入正轨:“廖老这是要往哪里去?”

      廖老微微笑道:“顾老到了,我也就不必出门了。怎么这么迟才把人送来,我这把老骨头都耐不住性子,差点要上门接人。”

      笑意凝在唇角,顾太师沉默一会儿,仍不死心,继续问下去道:“廖老要去接谁?”

      这个问题廖老没有回答,而是直接以行动表示,几步走到抱着顾云隐的家丁跟前,定睛细看昏睡着的少年的面色,脸上仍带着笑,眼神却逐渐凝重。

      廖老转过头,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以为廖老在找自己,萧璜赶紧走上前,不料老神仙露出嫌弃之色用力摆摆手,道:“滚到一边去,别杵在这里碍事!”

      “洛小友,”找到洛清然,廖老道,“有劳你帮老朽一把,把小公子送进屋。”

      顾太师脸上依旧恭敬含笑,眼神细看却已经十分不对,越来越惊诧犹疑,无论如何也猜不透,洛清然一个商户出身的平民,何时与廖老扯上的关系。

      而且看廖老的态度,对洛清然竟然还颇为亲近。

      难道洛清然说的都是实话,确实是廖老要接云隐?

      可他说的要是实话,又为何要说是帮萧璜接人?

      ——对了,萧璜!

      脑中灵光一闪,顾太师自觉想通了真相。

      一切都是萧璜的计划,是他有意为之,和那几个小兔崽子联手搞的恶作剧!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出丑,他们好在一旁看笑话!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良国公干得出来的事。顾太师气不打一处来,想着自己居然如此轻易就上了恶当,几个兔崽子还不知如何在心里笑话他!

      再待不下去,顾太师向廖老草草告辞,也懒得去管顾云朗,灰溜溜地带着家丁赶紧走了。

      廖老只让洛清然一人跟随,把其他人都拦在了外面。洛清然抱着顾云隐,随廖老穿过走廊,往东进入内院。

      东内院仅有一间房,原是一栋大屋,打通所有房屋连成一间,行走其中淡淡幽香萦绕,闻之神清气爽。

      遵从廖老的指示,洛清然把顾云隐放到一张床上,脱去少年的衣衫,露出身上邪气侵蚀的痕迹。

      廖老坐在一张桌前,左手持剪刀,右手拿着黄白粗纸。剪刀在纸上绞出人形,剪过后的纸片经廖老一吹,纷纷扬扬高飞落下,黄纸化作童男,白纸化作童女。

      看着洛清然,再看看性命垂危的顾云隐,廖老叹一口气,道:“我有许多问题要问你,不过现在救人要紧。你只管照你的法子来,需要什么就吩咐这些孩子。”

      洛清然点头答应,忙命侍童们备上热水,调匀药末为顾云隐擦拭全身。把香末洒在四个方向,以绵绵不绝的灵香为引,安抚住少年体内躁动的邪气,延缓侵蚀的速度。

      柳叶大小的银刀,锋刃在火上烤过,再浸泡过煮沸的药汁,往顾云隐背上轻轻划开一道口,立刻就有血液流出。

      血液的颜色黑红,恶臭令人作呕,邪气令人活生生地开始腐烂。

      一次放出太多腐血反倒不好,会令顾云隐过度衰弱,洛清然放下银刀,等顾云隐伤口血流止住,仔细观察剩下淤痕的分布,凝神思考下一步对策。

      廖老坐在一旁,不去打扰洛清然的沉思,只安静地看着他应对邪气的手段。

      不施法,不念咒,不设祭开坛向仙神祈求,只以各种药料搭配祛除邪气,这样的方法前所未见。

      比起洛清然本身掌握的医术,廖老对他拿出来的那些别说功效,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药草,同样兴趣浓厚。

      从年少时起,廖老便醉心杂学,他天资聪颖,不管法术、卜卦、相面,又或者是木工、厨艺、奏乐、绘画,只要他想学,无不是一学就通,一通便精。

      廖老曾经也学过医术,研究过不少古方典籍,不单是给普通人治病的传统药方,连修士们炼丹的古籍都大量搜集阅览。

      他也曾走遍五湖四海,跋涉山林亲眼见识那些书中记载的奇花异卉、珍贵药材。廖老不敢说自己识得天下所有植物,但也能认得出十之七八。

      可洛清然拿出的药草,竟绝大多数都是他听都没有听说过的。

      无人识得,从无记载,就像是原不存在于这世间之物,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

      有趣。

      廖老心里蠢蠢欲动,要不是才算完谢寒远请求的卦,元气精力损耗过甚,他真想立刻再起一卦,花上比一个月更长的时间都无所谓,算一算这些草药的来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0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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