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偌非

83、人间自是有情痴

　　“小——小姐。”舌头象是打了结，宛婆婆结巴了起来。
　　“我睡不着，想试试我功力恢复得怎么样，找你来给我喂招。”
　　“好。”她攥紧了拳。
　　飞花看见她手上有物，只做不知。
　　“去我们自己的园子。”说着倏忽不见。

　　清早还是晴天，转眼外面又飘起了雨丝。与宛婆婆交了百十余合，故意气喘吁吁，苦笑着罢手。宛婆婆只能白口安慰，劝慰着由着她洗浴了，给她梳理乌黑的长发。飞花在家中，看着下雨猜测凌翼不会过来，自在地去了面具，披着湿漉漉的长发，歪在水阁里的湘妃椅上，手里抚弄着一只白鸽，眼睛却是看着水池里的五色斑斓的鸳鸯出神。
　　“小姐。”
　　“嗯？”
　　“刚刚新发现。”
　　“说——”
　　“易王府，林王府和胡相府几乎同时派了信使去边关，看方向是梁州北地。”
　　“哦？有趣。”飞花眼眸一亮。
　　“你亲自出马，想是天残已经到了，你们二人截了信再放回去，将详情飞鸽传书。”
　　“是——小姐的伤？”
　　“不碍的，左不过三两天的事，不可使对方察觉。”
　　“遵命。”
　　“那个叫翡翠的丫头如果再敢偷窥园子，杀无赦！”
　　“这——她毕竟是少主的丫头。”
　　“一个丫头还要我亲自动手么？也罢，先给她点苦头。”
　　“是，仙子慈悲。”
　　“慈悲？嗬！婆婆，你是第一个夸我慈悲的。”
　　手指微微一动，鸽子的头已经给扭了下来，信手扔给了宛婆婆。咯咯咯，一串娇笑象夏花层层绽放，繁复连绵，只是那笑阴阴地，明明白白开放在了严冬。

　　宛婆婆急忙转身走出水阁，消失在后院。

　　飞花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明明白白这里面还另有玄机，她为何却是参不透？师父还有多少暗士和影子围在自己和逐月的身边是她不了解和知道的呢？
　　逐月明明还有许多秘密，却不肯与自己分享。那日凌空来宣旨他不过是片刻的惊诧，却迅速做出牺牲自己的决定，甚至给麟德帝诊病也不过是刹那就将自己推到前面，行事果断而坚决。期间种种都显出他的任务绝不是那件物事那么简单，这里面的玄机何在？
　　她绝不可以轻举妄动，眸光流转，只见融融青草，被雨洗的愈加青翠可爱，透出了原来的青青本色来。三五小蛙，不知何时径自跃上碧绿荷叶，作得意鸣，恍似天地无一物，唯其自在。
　　飞花不禁展颜笑了起来。
　　“师兄，怎么回来了？”虽说着，并不回头，只是含笑看着池里的虾蟆。
　　“看你在出神，没敢打扰。”
　　飞花扭过头来，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师兄得闲回府，想是皇上的病不碍了？”
　　“我来接你，陛下知道你救驾有功，特意宣你进宫。今日晚间设宴。”
　　“师兄，我的内伤还未痊愈，怎么能去？师兄玩笑？”飞花分明嗅出他身上的皂角香味儿，想是才洗了澡过来。
　　“是陛下知道你为他疗毒，一定要见你一见，令我回来接你进宫。”逐月轻轻握住她的手。
　　“我不过是你的扈从，见我？”
　　“澈大哥说你是我的师弟，陛下听了很感兴趣。”
　　“哦？可是飞儿好累，不想动。”上身后倾，扬起脸看着他，嘴巴一撇。
　　逐月拦腰将她抱起，“叫声哥哥，我去求求陛下暂不让你进宫见驾。”
　　飞花心里明白，娇笑着手指拈起一缕秀发在他脸上拂来拂去，弄的逐月又酥又痒，回身坐在了椅子上，一合双指按在她的笑穴上。“叫哥哥，不然我让你一路笑着进宫去。”
　　嗬嗬嗬…….飞花笑的喘不过气来。
　　“好哥哥，求你。”说着却是闷咳了两声。
　　逐月忙解了她的穴。“如何？”手搭上她的脉，“恢复还是有些缓慢。”
　　“不碍的，再过半月自然痊愈。”
　　“你跟陛下求过了，偏来唬我一跳。”
　　“陛下今日吩咐，待你痊愈一定要进宫见驾。”
　　“有趣。”
　　“怎么不问我在宫中几日的进展？”
　　“师兄是主，飞花是仆，怎么敢放肆，一旦不慎，再挨顿鞭子，怕我的功力剩不得两分了。”
　　“飞儿，那是权宜之计，没办法的事。”逐月脸色一暗，捏住她的小下巴，指腹缓缓滑过樱唇。
　　飞花抬起眸子凝视他，突然魅惑一笑，说不出的妩媚，身子软软靠在他身上。逐月笑着去摸她的头发，飞花笑着突然一伸手加了力道，一股劲力将逐月扔进了池子里，逐月不提防，一下子着了道，来不急施展轻功，直直跌落在水里。
　　莲叶上自在鼓噪的虾蟆吓的纷纷跳进水里，只有个别胆大的偏偏又猥琐地露出两只蛙眼看着水里的逐月，‘呱’地叫了一声。
　　哈哈哈哈……
　　“师兄，你也有这狼狈一刻。”
　　她在亭子里乐的前仰后合，笑得花枝乱颤，紫袖冰纱一展，盈盈起舞。透过濛濛雨色，宛似九天仙子飘飘临尘。
　　逐月落水想要发火又无处可以发，顶着一张欲怒不能、欲急不得的苦瓜脸，正在尴尬。如今看着飞花的舞姿飘渺如仙，竟自痴了，站在水里一时忘了上来。
　　飞花舞了一回看见逐月还在水里，看着他痴痴的样子，两颊飘上了红云。
　　“还不上来，飞儿怎会跟师兄动气？”
　　逐月飞身上来，映入眼帘的却是小儿女的羞怯旖旎，心里万般受用。给她头上一个爆栗，“我去换衣服。书房等我！”
　　飞花看着他雨中的背影，缓缓敛了笑容。从容撑开雨伞，慢慢向书房走去。待她走到，逐月已经换好了衣裳坐在书案前。她知道一定是有事，是以方才故意拖延等着他主动提及，如今看火候已经差不太多。
　　逐月在宫里几日已经发现了诸多异常，却一直忙于给陛下解毒，没有闲暇整理思路和分析。昨日他才接到指令，可以与师妹共享秘密。心里一阵轻松，
　　飞花进得屋中，倒了一杯茶双手递到逐月的手里。逐月轻轻接过，笑了起来。
　　“师兄不是小气人，不似师妹，睚眦必报。难道还找补不成？”
　　“可是飞儿害怕。睚眦必报，那师兄让我抽打七八十下试一试可好？敢是你不疼？”虽是这样说着，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一脸的促狭。
　　“师兄心疼！”
　　“真的么？”说着人已经挨近他，温婉起垂下眼帘。
　　“宛婆婆呢？”
　　“派出去了。”
　　“两府里有消息？”
　　“是三府，大约需要三天时间。”

　　“皇宫里有萧氏一族的内奸。”
　　“不仅如此吧？皇宫里至少也要两三股势力在拼杀。”
　　逐月会心一笑，他已经得到消息，除他之外，相信最少是三股势力在大内搅起风云。他暂时什么都不能做，韬光养晦，笑看风云，将来无论鹿死谁手，于他都会是有利的，只要皇帝活着就好。
　　飞花冷静地听着逐月的话，面上微笑，心里却依旧猜忌。“无论是谁，只要是破坏少主的计划，诛之。”
　　“其实麟德帝如果去了，太子势必继承大统，对外族政策形势不会有根本的变化。变在萧蔷才对。”
　　“内变不过宗亲。意在夺储，三王爷的合作者想必不是我们一家。”
　　“无论如何，太子过于君子，他输了。”
　　“可怜薄命做储君。”双手一摊，飞花嘴巴一撇。
　　这张网经纬织得过于细密，想是太子无处可逃？恍惚一抹笑意浮现。
　　“我们只要静观其变，皇帝只要还在，我们就有时间。”
　　“是，师兄。”
　　“加派人手，盯住三王府。近一个月我都需要在皇宫，这里交与你了。”
　　“遵命！”
　　“飞儿，翡翠的脸是怎么弄的？”
　　“一个丫头还不值得我动手，小惩大诫。师兄要求情么？”
　　“她不过是个丫头。”
　　“属下奉命辅助少主完成使命，此身却还是暗月教的。师父严命敢窥我容颜者，一律诛之。因是师兄的丫头，我已经网开一面。若有下次，我会剜了她的双眼，废了她的功夫，将她扔到三瓦两舍去。”神情中突然带了一股威慑的气势，怫然作色。
　　逐月一愣，她的神情和平素很不相像。
　　“飞儿。”
　　“飞花还不想死，师兄还请见谅。”飞花满脸的不快。
　　逐月看着她的真的着了恼，情知是暗月宫规严厉，加之她在病中，想是心情抑郁，并未多想，急忙百般哄了起来。半晌飞花才转了神色，不再着恼。偎依在他身上深深叹了口气。
　　“飞儿若是没有功夫，想是早被人欺负死了。”
　　“有我呢，放心。”
　　“今儿翡翠，明儿林大千金，后儿还不知冒出什么花儿朵儿的呢？让人家怎么相信？你宠了这个爱了那个，只除了对我不是骂就是打的——”
　　逐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原来是一语不慎，勾起了她的醋坛子。心里一喜，连忙深深一揖。
　　“一会我就处理了她，还要我再发誓不成？”
　　飞花看见戏已经做足，不再逞口舌功夫，只是温柔地去拉他的手，垂下半翅长长的睫羽。逐月用力将她搂在怀里，捉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碎碎念。
　　飞花心里咬了咬牙，直把他当成了澈，缠绵起来。她已经不再急于除去他，她要破坏师父的所有计划。

　　不过一日之隔，前尘往事种种，回首再看，都是面目全非，情已非昨，人已非昨。

作者有话说

　　2009年1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