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偌非

77、冰霜冷箭梦离离

　　太子和澄几个目瞪口呆，急忙纷纷向前。
　　未见人动，未见衣动，凌空早已经伸手扶起陛下，双掌按在皇帝陛下的前胸，源源不断的真气输入皇帝的体内。
　　几人抬眼看去，麟德帝的嘴角兀自有丝丝黑血流出，虽然没有醒转，脸上却有了血色。
　　“太子殿下，几位王爷。陛下晚些时候才会醒来。现在总算是保住了性命了。毒气一时清理不净，最少要旬月时间。”
　　“真的没事了么？”
　　“毒已经控制住了，只是彻底清除不易。”逐月疲惫地笑笑，伸手拿出一颗丸药塞进嘴里。
　　“江卿家，你立奇功一件。”
　　“殿下，臣之本分。”
　　“江王爷，你——”澄王爷哆嗦着手握住逐月的手，犹自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可置信地说。
　　逐月掌下加了力道，澄大梦初醒，急忙恢复了常态，松开了手。
　　“大哥，你安排个侍卫送她回去，她的内力不足，方才已经受了内伤。”
　　逐月抬下巴，眼光洒落在飞花身上。星眸淡然，不知是喜是悲，是关切还是冷漠。

　　“好。”澈早已经发现飞儿受伤严重，急忙吩咐下去，亲自安排了无剑护送她回江王府。
　　逐月看着无剑搀扶飞花下去的背影只是抿了抿嘴唇，飞花本自强撑，一出宫门再也支持不住，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剧咳不止，血沫染红了袍袖。痛立时沁入四肢百骸，汹涌袭卷全身，犹如被千军万马层层碾过，简直摧心锯骨，痛不欲生。
　　无剑刚要伸手点穴，飞花虚弱地摆手制止。

　　先哲有言：愿意的，命运领着你走，不愿意的，命运拖着你走。
　　她是无论如何躲不过这宿命的了。

　　“无剑大哥，我受了陛下的阴寒之毒，送我坐轿回府就好。”
　　无剑急忙吩咐抬了轿子过来，将飞花送回府邸。管家早已经等候在门前，迅速接了进去。
　　无剑心里忐忑告辞返回皇宫，心里忧虑不止。

　　一进府中，宛婆婆接过飞花转眼消失在后园。飞影掠过，只有园中树丛中，“啪”地一声，惊飞出一只鸟儿震破了满园的沉寂。

　　三伏天气，如婴儿的脸，说变就变，天突然变了脸子。霎时乌云密集黑压压地，遥远天际隐隐有雷声由远及近渐次传来。
　　飞花却是冷了脸色坐在了榻上，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好雨知时节。”
　　宛婆婆温和地看了一眼。“小姐，这许多的伤，莫留下疤痕才好。”
　　“哦？婆婆，不碍的。不过一副皮囊，终有一日，雪肤当成沟壑，沧桑满脸，任谁躲得过？”飞花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过来，微笑着看着宛婆婆。
　　“小姐，小姐。少爷对你——”
　　飞花一惊，象个刺猬一样竖起了满身的刺，面上却还是微笑着。
　　“少主对我如何，婆婆整日跟在我身边伺候，没看出来么？”
　　“飞儿——”欲言又止，宛婆婆自袖中拿出一柄牙梳，给她梳头。
　　“师兄说将来要娶我，那时侯婆婆还伺候我可好？”转身将脸埋入到宛婆婆的怀里蹭来蹭去，双手搂住她开始摇晃，象是个娇宠的孩子。
　　“飞儿可舍不得离开你，我总是觉得你就是我的祖母呢。”
　　“飞儿——”宛婆婆的脸苍白了一下。“你真的想嫁人？”
　　老狐狸，飞花心底暗骂。
　　“师兄说师父会答应的。”柔柔软软，声音飘忽，却象是憧憬着她的未来一般。
　　“不——”宛婆婆的脸上开始冒汗。
　　“祖母，你——不喜欢师兄？”
　　“不是，老奴觉得你还太小呢。不舍得你这么早就嫁了——”
　　“哦，那就不嫁。婆婆，飞儿想吃你做的荷叶鲫鱼汤，百果酿。”
　　“婆婆这就去——”
　　“好，回来再给我换药，顺便吩咐四护法不可轻举妄动，盯紧易府和林府。”
　　“是——”
　　飞花冷眼瞥见宛婆婆打了伞出去，鼻翼微哼一声，总有一日，让你心甘情愿步入我设的局中。一阵急雨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棂上，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一切声响。

　　人之所依，终究……只有自己而矣。

　　飞花披了一袭蓝色斗篷，将自己裹住，慢慢踱到廊下，歪在一张贵妃榻上，看着天地间一片苍茫，心头缓缓升起一种不能言说的伤,想刻意忘记又忍不住回想,万千思绪一路跌跌撞撞地冲入脑海，不停地纠结起来。她却在缓缓地微笑着，恬然适意。

　　“太子殿下，再过半个时辰，陛下就会苏醒。”逐月将麟德帝的手轻轻放好，长出了一口气。
　　“当真？”
　　逐月疲惫地笑笑点点头。“臣先告辞出去小憩一刻，一会陛下醒来，臣还需要施针。”
　　内侍急忙将逐月请出在偏殿里休息，凌空也跟了出来。
　　两人各自歪在榻上，“四弟，今日多亏有你。”
　　“二哥，总是做臣子的本分，只要陛下龙体无恙，逐月万死不辞。”
　　殿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偶尔一声檐下铁马的叮当夹杂而至，他的语气有了些许的飘忽。飞花的惨白脸色不时在他眼前闪动，让他的心里长满了冬季的草，一片干枯颓败，宛似热烈地期待着春天的那把野火，只是不能安生平静。
　　“哥哥，殿外急雨，木槿尽落在青草上，倒有份旖旎的风情。无可奈何花落去，花不愿落却奈不得风霜雨雪。”
　　“嗯？贤弟话中有话？”
　　“龙体染恙，不足为奇。只是中毒三种，颇费思量。逐月来京日浅，想是暗潮汹涌难测。”
　　“太子殿下已经有了安排。”
　　逐月微微一笑，微阖了眼眸。
　　“飞儿兄弟无碍吧？”凌空关切地看着他，倒是真心实意地询问。
　　“陛下中毒过深，一时难解，我将陛下的毒引到了她身上，最少也需要一个月才能恢复。待陛下苏醒，我回府再与她解毒。”
　　“难为她了！”
　　“没事。”
　　凌空看着逐月已经汗湿尽透的锦袍，恨不得让他换了。犹豫了许久，坦然一笑。
　　“南城廖家香汤不错，异日陛下康健了咱们兄弟去好好泡泡。”
　　“好啊，哥哥。”
　　“一言为定。”
　　“嗯，陛下该醒了，我们过去。”

　　“陛下！”
　　“父皇，父皇。”
　　麟德帝只觉周围一片混沌，一个人处在大雾之中，疲惫不堪，眼皮似有千斤分量，无论如何不想撩起。竭尽全力集中全身力量，眼皮微微张开
　　“陛下。”皇后易清莲握住皇帝的手，心疼地看着。胡贵妃坐在另一侧，满脸的焦急。
　　“梓……梓潼……”
　　麟德帝缓慢张开眼眸，映入眼帘的人影慢慢清晰，脸上的泪痕犹在。
　　“陛下，您醒了？”
　　“陛下醒了！”
　　“爱妃？”
　　“父皇！”
　　“陛下！”
　　太子引领几个兄弟加上左右相，几个阁老，王爷跪倒一片。
　　“朕这是——”看着跪着的一片，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陛下，您突然中毒了。”皇后握着皇帝的手，眼泪噙在眼眶里，“陛下昏迷了三天了。”
　　“哦……”
　　麟德帝仔细回想，只觉头疼如裂。那日的情形慢慢在脑海里浮现，“朕在御书房批阅奏章，觉得倦怠……”
　　“父皇，您既然已经苏醒，江王爷要马上施针。”
　　“是……江王爷施救的？太医呢？”
　　“父皇，还是先施针吧。”
　　麟德帝点了点头。“辛苦江王爷了。”
　　“陛下，这是臣应该做的。”
　　说着走上前来，拿起了银针，等待皇帝的许可。麟德帝微微笑笑，轻轻点头。
　　逐月不再延误，几枚银针迅速扎进了皇帝的膻中，丹田，气海几个大穴。麟德帝含笑看着，“江爱卿倒真是悬壶济世之才。”
　　“陛下，臣不过学些皮毛，师父常常教训臣下，说我学艺不精，沾沾自喜的毛病倒是惯成了。”逐月故意说些不相干的闲话，吸引麟德帝飞注意力。
　　麟德帝听着虚弱地一笑，“既是我朝太医都束手无策，江卿家能救得朕一命，可见爱卿回春妙手。”

　　“陛下的毒一时半刻驱除不净，臣还需要时间。”
　　逐月谨慎地回答，心底不断揣测幕后是一只手还是两只抑或更多，什么人能让皇帝同时中了三种毒？真是萧氏外族？那安插的奸细是谁？他还需要时间，陛下暂时绝不能有事。
　　麟德帝含笑扭头看看自己的儿子又看看丞相，“如此，国事辛劳两位丞相了。”
　　“臣等万死不辞。”
　　麟德帝刚刚苏醒，身体羸弱。虽是重病缠身，几乎不能动弹，可儿子的服侍，却让他十分受用，看着自己的四个儿子，目光中溢出不甚清晰的欣慰与舒心，儿子们毕竟是孝顺的。
　　说了几句，气喘吁吁起来，逐月看着手拈银针轻轻碾动，麟德帝又昏昏睡去，呼吸平稳，神色祥和了许多。
　　逐月长出了一口气。

　　“殿下，陛下现在需要休息。”逐月躬身给太子施礼。

作者有话说

　　1219日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