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逐月》偌非

49、第13节 如今相思夜未央

　　后半夜，花园寂静无声。飞花仔细听了听动静，确信没人在附近监视。换了夜行衣飞身闪出房去，迅速穿房越脊，奔向四王府方向。待蹿到澈的卧房上又迟疑了起来，轻灵灵闪身躲在暗处向房内观看。
　　卧房里居然还在掌着灯，昏黄的烛光下，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澈此时正坐在桌子前拿着荷包手拄着下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觉得那个人影多少有些萧索有些落寞。
　　更阑人静，只听得草丛中促织的声音，一阵起，一阵落，在不知疲倦地聒噪不停，益发的清晰。一时间飞花只觉五内如沸，手指冰凉，仿佛时光亦不再流逝，整个人心里都是空空荡荡的。恍惚便有刹那间的错觉，不知身在何方，不知此身为谁，今夕又是何夕。心里的一点痴心妄念油然而生，却象是滴在水中的一点墨汁，本是点滴小沫，虚空放大，不过片晌却又一点一点的消散，再难抓住，终至虚无。
　　可惜屋里屋外却是两个世界，一个身在人间正道，一个却是炼狱挣扎。相隔有如参、商，何止是那一层窗棂上霞影纱的距离。

　　唉……….一声叹息。
　　澈起身拿着荷包站了起来，似乎有些烦躁，走到窗前伸手推开了窗子。飞花闪身换到了另一角落。如霜的月光下，澈的脸愈发显的白净俊雅，手里还是捏着那小巧的荷包。
　　澈看着屋外的的黑，心绪不宁，信口喃喃而语。
　　“洞里染疴佳人忙，煎药烹茶费思量。桃花坞里携手笑，如今相思夜未央。”

　　飞花耳边只觉轰然一响，原来澈——他并不是单单想利用自己，还是有那么点真心的。一时间不由得痴了，一颗心只是狂跳似要跳出腔子。恨不得立时伸了手去挽住他，渴求他给自己一丝温暖。却在堪堪抬起手臂的刹那，一寸一寸，缩了回去。咬了咬樱唇，一伸手甩出一个物事砸到澈的身上，飞身上了房，消失了影子。
　　澈一凛，伸手抄起物事，跳出窗外。“云裳，飞花！我知道是你！”
　　放眼望去，黑黢黢的，连草丛里的促织都吓得噤了声，哪里还有飞花的影子。
　　澈站了半晌，仰面朝天，又是失望又是无奈地返回屋内。在灯烛下，将手里物事打开，不禁苍白了脸。
　　双手一拍，“来人！”
　　“王爷！”
　　“把无剑叫来。”
　　不过片时，无剑急匆匆来到屋内，只听了一句吩咐就退出房外转眼消失在黑夜里。
　　王府外一个黑影冷笑着暗自准备跟了上去，却是蓦地心内一滞，喉咙一甜一口血涌了上来，扭头看去，手却没有来得及伸出来倒了下来。飞花冷眼看着黑影倒下，嘴角微微一翘，夹住黑影人消失了在巷道。
　　又过一刻，凌空和凌霄均穿了夜行衣坐在了澈的书房里。下人将茶倒上恭敬地退了出去，澈一摆手，无剑会意带了卫士守在了屋外，澈看着再无旁人将字条展开递给了凌霄。
　　“东风不解春来意，宫庭花开惹蝶忙。有情妖魅善惑主，难把褒姒化魍魉。 小事堪堪纷纷绕，心心念念为朝堂，三思与尔轻言语，王谢燕去难思量。”
　　凌霄倒吸口凉气，“藏头诗！东宫有难，小心三王！”
　　澈点点头，禁不住站了起来，背着双手在房内转圈，失去了平素的沉稳。
　　“是她？”凌空拿过纸条仔细看了看，抬眼看着澈。
　　“是——她没露面，扔下这个就不见了。”
　　“澈，她不会骗你吧？”凌霄蹙紧眉头，食指和中指轻轻扣着书案。
　　澈只是苦笑着摇摇头，转回身来，将灯罩拿开，拿着银剪去剪那烛芯，轻轻拨亮了光焰。
　　“大哥，我想这个女子不会骗澈表哥。”
　　“东宫让钺抓紧安排羽林卫好手护卫。”
　　澈拿起纸条放到了烛火上，亮光微闪，转眼化成灰烬。
　　“大哥，你现在回府。我和凌空去东宫走一趟。”
　　“澈，不急！我看天亮后你和凌空去后宫拜见皇后娘娘，然后再去东宫不迟。”
　　澈和凌空心下明白，点点头。

　　这么一折腾，时间已经很晚。三人哪里还睡得着，就坐在桌子前仔细地研究诗中含义，很快天光就已经放亮。凌霄阁部有公务匆匆地吃了早点去上朝。
　　凌空和澈倒是不急不慢，算计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换了衣服坐轿子来到了后宫凤仪宫。
　　凤仪宫的太监见了是四王爷驾到，急忙通传了进去。不一刻，澈和凌空已经来到了殿内。两人跪倒在皇后易清莲的面前大礼参拜，皇家礼数是半点不敢错得。易皇后是易天行长女，和当今圣上本是少年一见钟情配成的夫妻，两人感情甚笃。如今虽是年已不惑却是在宫中保养得计，脸色红润，只是略有些发福。
　　因不是正经日子，皇后倒没有穿朝服，只是穿着家常的深紫色上襦，同色的长裙，一身半新不旧，看着和蔼可亲。唯有发髻上斜插着一支点翠嵌珠凤凰步摇，凤嘴由红宝石镶嵌而成，尖巧的小嘴上还衔著两串同样大小细珍珠穿成的细长流苏，凤凰的眼睛用了珍贵的蓝宝石镶嵌。造型精巧，华贵非常，显出皇后身份的尊贵。
　　皇后笑容可掬地赐了平身，伸手拉过澈细细地看，一脸的慈爱，又拉过凌空来细细打量。
　　“平素只有节下才能看见你们，哀家真是很惦念你们。”
　　凤仪宫的女官绾卿看见母子姑侄三个说话，一使眼色，两个宫女会意地退出殿外守着去了。绾卿自去斟了茶来与他们两个喝，澈和凌空笑着称谢接过。
　　“绾姑姑好记性，还记得我好这个。”
　　“殿下，奴婢怎么能忘，你从小就爱喝这个洞顶乌龙，爱吃姑姑做的梅花糕。一晃都——”
　　“姑姑！”
　　“殿下，你看我唠叨什么呢。”说着绾卿急忙退下。澈只是笑着看，一时间幼年的点点滴滴都涌上心头，眼睛不禁有些潮湿。
　　皇后易清莲一手一个拉着两人，左看右看，眼泪不禁悄然滑落。
　　“母后！我这不是来了么。”
　　“母后是看见你来心里欢喜的。看见你……就想起你哥哥了。”说着易皇后拿起冰绡帕子轻轻拭下眼角。又恢复了惯常的神色，雍容平和。
　　“母后，近来父皇可来过凤仪殿？”
　　“来过三两次，只是小坐片时就走了，脸色依旧难看。澈儿，空儿，今日就在凤仪宫用了午膳再回去吧。”
　　“是，母后。”
　　母子姑侄坐在殿内，先是叙了几句家常，澈迅速换了话题，问起了宫内的事。易皇后也知道儿子来到这决不是为了闲叙家长里短来的，全是为了太子的安危。虽然面上无他，她这个当娘的已经夜夜难眠。当下细细对儿子和侄儿讲了最近发生的事。
　　麟德帝百里珩大约三月前在胡贵妃的棠棣宫巧遇了前去拜见的胞妹，竟是龙颜大悦，一见生情，不过三日就接进了宫，封了嫔。从此椒房专宠，后宫粉黛无颜色。那个胡湄儿据说是胡相的第九房夫人所生，年方十八，长的果然是丽质天成，妖媚入骨，明艳不可方物。自她进宫，从此颠倒龙凤，皇上日日不再早朝，将朝堂事物交与了太子。谁知两月后，皇帝却屡看太子不顺眼，常常大加申斥。饶是太子小心翼翼，不想寿诞还是发生了贺仪之事。
　　如今三王爷澄频频入宫拜谒，皇上现在对澄王爷信任的很，又时时夸奖。易皇后见了心底疑虑，却不好出面说些什么，心底暗暗担心。
　　澈和凌空听了互相看看，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白口安慰皇后。
　　“母后，这个湄嫔会功夫，您发觉了么？”
　　“哀家早看出来了，只是心底暗自奇怪，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圣上正专宠于她，她的礼数上也没什么错处。没有把柄，倒不好寻她的不是。”
　　“母后，这里面绝不是那么简单。”
　　“澈儿，母后不方便去看你大哥，也不知道太子现在如何，心里着实惦记。”
　　“一切都好，凌空每天都去探望。舅父不准许我们过去。”
　　易皇后笑着点点头，似乎倒不是很担心。
　　三人正说着话，忽听得外面小黄门尖细的嗓音响起。“圣上驾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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