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动修真界融入现代社会办法2020年版》捉妖

3、第 3 章

　　那是个个子很高剃着清爽的寸头的少年，吉棠得抬头才能看清对方的双眼。正气且算得上英俊的面部轮廓好在有两枚很浅的酒窝点缀才显出几分少年人该有的稚气，一看就是个三好学生优秀团干的面相。只不过神情体态似乎并不是那回事。
　　校服拉链只拉上一半，里头的白衬衫最顶端的两枚纽扣大大地敞开着，露出一点锁骨。少年的站姿一点也不笔直，反而显得流里流气。挽起衣袖的双手正揣在兜里，结实的手腕上系了一条红绳，串着一金一绿两枚珠子。
　　此刻，他正仿佛着了魔似的眼神死死锁定在稍下的地方，让人不知该怎么形容那个赤红发烫的眼神。
　　吉棠的视线随之往下，一瞅。
　　——落在了自己的腰上。

　　吉棠：“……”
　　围观群众：“……”
　　不知为什么，感觉气氛有点尴尬。

　　眼见对方的呼吸速度也异常起来，吉棠急中生智，捏着衣摆的手指一松，外头的校服便耷拉下瞬间盖住了内里破了口子的贴身衣物。原本已经意味不明地伸出手来的少年微微一怔，眼中的血丝迅速褪去，但本能地手指一错，仿佛想触摸什么。
　　在这个气氛随之一松的空档，吉棠与汪天狗交换了一个确认的眼神。
　　汪天狗咳了一声：“关河山。”
　　关河山茫然地将伸出一半的那只手搭在额前，似乎刚从层层叠叠的噩梦中醒来，尤有几分晕眩，半晌才慢慢地“啊”了一声。余光不自然地凝在吉棠身上。
　　路人小同学的脸上写满了：你要不要这么痴汉啊。
　　“吉同学受伤了，你带他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吧。”汪老师又转头，对吉棠说道：“关河山是你同桌，上节课帮你去搬教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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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里面的衬衫破了吧。”路上，关河山率先打破沉默。
　　“嗯。”
　　吉棠的余光一直停留在与他并肩而行的身影之上。这个名为关河山的少年大概有着很好的性格，两人一路走来，不时会有人招呼搭话，关河山一一回应，有的看起来关系好，还要勾肩搭背地说上两句。
　　相同的名字，这张与资料上一模一样的面孔，汪天狗方才对他示意的眼神。如果没有这些东西作为提示，吉棠并不会认为这样一个高中男生会是那些丑陋的魔物某种意义上的同类。若不是有他本人这样“不可相貌”的例子在前，吉棠恐怕真的会质疑驱魔枢花了半年时间确认下来的情报。
　　吉棠没有冒然地表现出侵略性——就像驱魔枢至今按兵不动一样，在没有必胜的把握或者对方做出疯狂的举动之前，他们不会打草惊蛇。他是个凡人，长得也不像个能打架的，是接近并控制这位的最佳人选。
　　关河山不知他所想，停下脚步指了指面前敞开的门：“那你先进去，我去给你找件衣服。”
　　吉棠本想拒绝，没想到关河山一句话说完，便已转身一溜烟跑远了，留下一个背影。

　　跑的真快。
　　可疑。

　　半分钟后，看了看伤口的校医抬头打量了吉棠一眼，显然是发觉他是个新面孔：“只是擦破皮，给伤口消消毒就好。上衣先脱了吧。”
　　吉棠犹豫了一瞬，将校服外套往椅背上一搭，连同内里那件和校服配套的白色衬衫一并褪了下来——从机场赶到九中，吉棠换上这套衣服最多不过半天时间，衬衫就光荣下岗，可见运气着实有点差。
　　刚拧开碘酒瓶盖的校医一转过身来，就被吓了一跳：“小同学，小小年纪怎么就纹身啊？”
　　“胎记。”吉棠答道。
　　“是吗？”对方有些不信，狐疑地比划了一下，“哪有胎记能长成一个字的。这看着像棠——不对，是‘崇’吧。”
　　少年白皙单薄的后背上，黑色的纹路仿佛一只张口欲吞的狰狞巨兽盘踞在整个雪白细腻的“画布”上，像有谁用一只饱吸墨水的毛笔，龙凤飞舞地写下潦草的文字，一笔一划尽是风骨。
　　这的的确确像是一个完整的“崇”字，只不过上盘太重，巨大的山体将下方的宗字压矮了身型，让人看着无端觉得沉重压抑。
　　校医撕开一袋新的棉签，开始上药：“崇字好啊，有个词叫什么——对，崇正黜邪。看来老天都想让你做个扬善除恶的好人。”
　　吉棠疼得轻轻嘶了一声，颤着声意味不明地一笑：“是啊。”

　　伤口看着夸张，其实面积也不大，为了方便他穿衣，擦过碘酒贴后校医又给伤口覆了一层很薄的纱布，简单交代了几句，无非是透气以及洗澡时应该注意云云，便被一通电话匆匆喊去了室内体育馆了。
　　等关河山去更衣室的橱柜里拿了件自己的白色毛衣后，再回到医务室内时，散发着刺鼻碘酒气味的室内仅能看见拉帘后一个模糊的剪影。他开口先问了一句：“糖糖，我能进去吗？”
　　“糖糖？”拉帘被掀开，侧对着他坐在凳子上的吉棠一脸奇怪。
　　“就是你……啊。”关河山愣住了。

　　窗外的阳光洒落在少年的脊背上，将每一寸起伏的骨痕都照耀得清晰又暧昧。关河山下意识眯起双眼，那个占据吉棠整个后背的胎记几乎吸引了他所有的视线。这次他遵从本能地伸出手时，终于准确地触摸到了那片黑色的纹路。
　　还没来得反应指尖的触感，一只从斜侧伸来的冰凉刺骨的手便钳住了他的手腕。关河山仿佛被一头冷水从头罩下，冻了一个哆嗦。
　　松开手的吉棠，也微微怔愣了一瞬。
　　——那个校医有一句话说得不错，崇字，在修真界中便是“崇正黜邪”的意思，任何魔物只要碰见完整形态下的这个符文，都会瞬间被周围的真气绞杀成一捧细细的粉末。
　　而关河山，刚刚不仅靠近，还触动触摸了。
　　还没死！
　　这算什么？螭首市的魔头们进化都这么快？这才多久就对镇压的字符产生抗体了？

　　关河山抬头对上吉棠复杂的眼神，以为对方想的是别的什么东西。后知后觉涨红了脸，试图替自己辩解说我不是变态。
　　没想到吉棠率先开了口：“医生说了，伤口不能碰。”
　　“哦……哦哦！”关河山有些尴尬地挠了下后脑勺，把搭在手臂上的衣服递过去：“那什么，我衣服先给你，可能有些大了，凑合着穿吧。”

　　这次他学乖了，背过身去，不再一个劲的盯着人看，只是嘴上问：“糖糖，你哪儿转学来的？”
　　“我刚回国。”
　　“哇，哪个国家啊？”
　　“……”
　　“行，我明白。咱们换个问题——你午饭在学校吃还是回家啊？”
　　吉棠理了理刚刚穿好的衣服。白色毛衣大了一号，他只能一边把过长的袖子挽上去，一边想了想：“留校吧，中午回家时间可能不够。”而且我还得盯着你。
　　关河山脸上迅速攒起一个笑容：“糖啊，我跟你说，食堂真的不好吃，你跟着我们社团点外卖吧！”

　　从规则上来说，螭首九中和华夏无数所中学一样，是禁止外卖进入校园的。
　　但规则对于一群年轻嘴馋又不服输的年轻人而言，就是用来打破的。

　　螭首九中的占地并不夸张——除却这栋庞然大物一般的全新教学楼外，还有一栋办公楼与市政府要求的室内活动馆。原先的老教学楼如今正在重修改建，新老教学楼联通的几条半空栈道上还摆着“禁止通过的牌子”。
　　只不过牌子能被轻易跨过就是了。
　　中午十二点，午休时间，吉棠回头看了眼在寒风中抖着链子的警告牌，又看了看前头乌泱泱的一众人，心想。

　　关河山所说的社团是物理社，据说全社就他一个文科生，混杂其中，画风极其不符。因为物理社偶尔需要使用老教学楼的实验室，于是社员便从老师那儿要到了使用后可以在老教学楼内畅通无阻的道具：一串钥匙。
　　中午巡查的老师全都徘徊在新教学楼，他们这一伙人的行踪倒是没被发现。吉棠数了数，和关河山这位疑似魔头的家伙混在一起的凡人，加上他，一共有十三个。
　　提着大袋小袋的男同学贱笑着撞了撞关河山肩膀：“这就是你期待了那么久的新同桌啊，感情不错嘛，第一天男友毛衣都安排上了。”
　　“瞎说个锤子。”关河山一本正经地反驳他，余光却默默转到了还穿着那件稍大的白色毛衣的吉棠身上——他之前奇怪的举动太多了，生怕别人无心的一句玩笑让身旁的人真把他当成个不知羞耻的臭流氓。

　　旧楼虽然暂时被废弃了，但内里的装修都没有大改，刷过新漆的教室除了有些蒙尘以外并没有其他什么不好的地方。几个学生已经熟练地拼起桌子，从教室讲台里找到了藏起的布仔仔细细擦过了桌椅，循着吆喝声去领自己的外卖。
　　“……关老弟，你们的。”最后两份，男生将其一并交由到关河山的手上。
　　关河山斜给他一个威胁的眼神，转过身勤勤恳恳地替吉棠拆盖子掰筷子。等东西备好，他又坐回凳子上，捧着自己的饭盒滑了过来。干净的筷子飞快地将关河山碗里头的卤蛋夹进了吉棠的碗里，这人哥们好地揽了一下他的肩膀：“受伤了，该多补充一点蛋白质。”
　　吉棠低头看了看肩膀上的这只手，提起筷子乖乖地嗯了一声。

　　距离两人稍远的地方，那些社员绕着拼接成的大桌围成一圈坐在一起谈论着时下新番和最近新开的外卖小店，一片热闹之中，只有一个人始终低着头，透过厚厚的眼镜片凝视着手机屏幕。
　　“豆子，你怎么又在看小说啊。”旁边的女孩笑嘻嘻地凑过去，瞅了一眼：“系统文啊？”
　　“嗯。”被称作豆子的姑娘仿佛被触动了某个开关，用奇怪的姿势缓慢地抬起头来。她声音微弱地问：“你也看过这个类型的小说吗……主角有天得到了一个系统，那个系统告诉你，只要完成它的任务，你就可以——”
　　她的眼神里流露一丝难以察觉的疯狂：“获得你所有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