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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杜鹃啼血 ...

  •   两个人又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忽听一道有些尖细的嗓子恭恭敬敬地喊道:“见过皇后娘娘,愿娘娘长乐无极!”

      原来是那立在卫询榻旁侍奉的内宦汪远瞧见霍皇后走了进来,忙出声请安。原本他们这些宫婢参见太后和皇后时,说的吉祥话儿都是“长乐未央”,可是陛下似乎不怎么喜欢他们这么喊,暗示他们给改成了长乐无极。

      乐阳回身见是霍仪君,眉头便是一皱,抱怨道:“皇后进来怎么也不让人通禀一声,险些吓我一跳。”

      霍仪君之所以不让宫人通报,就是想出其不意,看看乐阳独自待在卫询寝室里,是又想使什么狐媚手段。哪知进来一看,那两人果然正四目交投,也不知是在深情凝视,还是……

      她当下冷冷道:“若是翁主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不曾心虚,又怎会怕被吓到。”

      乐阳随口道:“谁让我身子弱呢!太医说我心气虚,最禁不得吓,你若是吓坏了我,看我的公主娘不找你算账。”

      “你——”,霍仪君气道:“想不到翁主上次闯了大祸,闭门思过了这么久,却仍是不曾学会尊卑有礼,你见了本皇后,为何仍是不行参拜之礼?”

      也不知怎么的,乐阳见了她就心里犯恶心,说什么都不肯跟她下跪请安,反正她现下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地位,有那么厉害的爹娘罩着,她才不要去跟这个女人低声下气的请安。

      于是,她眼珠一转,决定换个话题,以攻为守。

      “皇后不让人通禀,跟个小贼似的偷偷溜进来,莫不是想来偷窥我和陛下的,看我们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霍仪君不妨自己的心思被她直接拎出来,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连卫询也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更加认定了这乐阳翁主先前在他面前是在装傻,想要欲擒故纵。

      仿佛是为了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乐阳又开始表达对他的嫌弃。

      “皇后只管放心好了,我对你这个病秧子夫君,可没兴趣。他就算是皇帝陛下又如何,整天病歪歪的就罢了,还是个二婚头,都被旁的女人睡过了,我爱干净,是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的。”

      只想到卫询是被霍仪君睡过的男人,就算他眉眼生得再俊秀,乐阳也觉得倒尽了胃口。她却不知,卫询为了替发妻守节,至今没碰过霍仪君一个手指头。

      霍仪君也觉得乐阳这个小贱人摔了脑袋后,竟是更加牙尖嘴利了,这贱人表明对卫询无意本是好事,可是这话却说的能气死个人。

      明明她是凭本事嫁给皇帝成为帝妻的,可是被乐阳这么一通胡说八道,竟好似这皇后之位是她看不上眼,挑挑拣拣丢给她的。

      她霍仪君一路被千娇百宠的养到这么大,还从没被人这么奚落过,正要反唇相讥,乐阳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又往她心口上插了一刀。

      “还有啊,咱们上次不是掰扯清楚了吗?只要我一天没嫁给你夫君,那我就是你的小姨奶奶,辈份比你高,不用跟你行礼,就冲着这一点,我也是不会自降辈份,嫁给陛下的,皇后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好啦!”

      其实乐阳排的这个辈份,是按母亲一系来排的,实则若按父亲一系来排的话,卫询过继给了孝昭帝卫陵为子,乐阳的公主娘是卫陵的姐姐,她是得管卫询和霍仪君叫一声表哥、表嫂的。

      霍仪君是被她气昏了头,一时没想起来,而冷眼旁观的卫询虽然想到了,但一来,比起乐阳,他更加厌恶强占了他妻子名份的霍仪君,乐得看她吃瘪。

      这二来,乐阳方才那一番连珠炮般的话语里头用了两个极接地气的词儿,“掰扯”和“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两个词都是他的发妻乐央经常挂在嘴边的,想到亡妻昔年的音容笑貌,卫询一时心神恍惚,再也顾不上其他。

      等他回过神时,只看到乐阳翁主扬长而去的背影,和霍仪君气得铁青的一张脸。

      他假意安慰了她几句,实则暗示上官家仗着手握大权,对他这个皇帝不敬也就罢了,竟连她这个霍家千金也这般不放在眼里,不动声色地调拨这两家的关系。

      从他登基为帝那天起,他就知道他不过是个傀儡,当年的罪太子之后,长于天牢,出自民间,登基之前没有爵位财势,也没有根基幕僚,手中一点属于自己的力量都没有。

      以致每当霍广在侧时,他都会如芒在背。即便上官杰和霍广同样手握大权,可在他看来,霍广才是那个更加可怕,也更难对付的权臣。

      在他即位三个月后,霍广曾上书,请求归政于他,他再三推拒,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他深知,那是霍广在试探于他,若他当时露出一丝欣然笑纳之意,他就会是第二个被霍广废黜的帝王。

      这样敌强我弱的情势下,他只能在隐忍的同时伺机而动,想法子打破霍广和上官杰之间看似相安无事的微妙平衡,想办法将水搅浑,让他们狗咬狗,斗将起来。只有这水越浑,他才能浑水摸鱼,在混乱中逐步建立他的势力。

      卫询正在心底琢磨下一步该当如何,就见霍仪君逼出了几点泪花,朝他撒娇道:“陛下,仪君方才被那个乐阳气得心口疼,你帮人家揉一揉好不好?”

      她口里说着,已经摆出一副西子捧心状,故作娇弱地朝他身上靠过来。

      卫询心中冷笑,也摆出一副想要去抱她的样子,眼见就快要挨到她了,突然放声大咳起来。

      那咳声惊天动地又连绵不绝,像是要把肺管子都给咳出来似的,听上去极是吓人。

      更吓人的是,卫询咳着咳着,竟咳了一口血出来,正正喷在霍仪君胸前白色的衣襟上,吓得她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一面命人请太医过来,一面命汪远好生服侍陛下,她要先去换身衣裳。

      见她急匆匆地走了,卫询唇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他倒不是装病,自从爱妻乐央去后,先前因她而好了的那些旧病便全都汹涌而至,再难痊愈,只要一想起她来,便会杜鹃啼血,难耐心伤。

      那内侍汪远是他尚在襁褓时在天牢中哺育他的那名女囚之子,后来两人在掖庭一道长大,算是如今在这宫中最得他信任之人,又深知他对发妻许皇后的似海深情,一见他又咳了血,便知陛下又是想起了心中最痛的心伤,连忙劝道:“陛下千万保重龙体,许后娘娘留下的皇子、公主还小,可全都要仰赖您啊!”

      卫询只觉得胸间又是一阵气血翻涌,他强行将涌上喉头的腥意咽下,接过汪远递来的药碗,一饮而尽。

      若不是挂念着她留下的那一双儿女,,他早就不管不顾手刃仇人,再追随她而去,没了乐央,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是值得他留恋的,即便是那一双儿女,也是因为他们是乐央的孩子,还有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她让他照顾好他们。

      再说那乐阳翁主又狠怼了霍仪君一顿,神清气爽地出了宣室殿,一问等在宫门前大长公主的两个侍女,才知道大长公主去了长乐宫上官太后那里,让她也去拜见太后。

      乐阳虽然有些不大想见那上官太后,却还是在那两个侍女的恭请声里,磨磨蹭蹭地朝长乐宫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微风里隐隐传来一声隐约的哭声,她不由顿住脚步,忍不住侧耳倾听。

      “这是哪家的孩子在哭,你们听到了吗?”

      然而她身后的侍婢们都纷纷摇头,就连丑奴在迟疑过后,也摇头表示他没听到。

      乐阳只得又挪动脚步又往前走了几步,可那哭声却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像是极小的幼童的啼哭,虽然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却已让她心头难过的不行,像是她心里头也有两个小娃儿在那里哀声哭泣……

      她忍不住朝那哭声传来的方向走去,侍婢们想要劝阻她,她就命丑奴拦着她们,索性提起裙摆,循着那隐约的啼哭声,飞快地往右跑去。

      那小儿的啼哭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是从一处宫门紧闭的宫院里传来的。

      她奔近了一瞧,见那宫门上写着麒麟殿三个字,心道也不知这殿里住得是谁,怎么会有小儿的哭声,难不成那卫询不光是个二婚,竟是连孩子也有了不成?

      见推不开门,又听到门内的啼哭声越发响亮,她便扣动门环,高声喊人来给她开门。

      直到她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那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

      乐阳甫一对上他的眼神,心中便是一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杜鹃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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