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瞎说什么大实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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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询抬眼看过去，见那乐阳翁主正靠坐在一个侍婢的怀里，满头乌发散落在身前，愈发显得她脸儿小的可怜，因着发热，原本苍白的脸上染上了一抹病态的嫣红，倒似是剥了壳的鸡蛋在胭脂里滚了一圈，竟是有种说不出的娇艳。
她勉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送到她唇畔的汤药，皱着小鼻子，微嘟起小嘴，抱怨道：“我不要喝苦药汁子！”
卫询心中一动，虽然容貌全然不同，可是乐阳翁主此刻的神情语态，竟无不肖似他心中的那人，他的乐央，最喜欢吃甜食，最怕的便是喝汤药，每回喝药前都会皱着小鼻子，抱怨一句“我不要喝苦药汁子！”。
他立刻移开目光，再不去瞧她，定是自己一时眼花，竟会觉得这嚣张跋扈的乐阳翁主看起来像自己的亡妻，这简直是对亡妻的亵渎。
卫询的心重又变得和先前一样铁石心肠。
即便乐阳翁主此刻再怎么宛若西子、楚楚动人，能让世上的男子尽生怜惜疼爱之心，却再也不能在他的心里搅动起丝毫波澜。
她的美丽娇弱非但不能让这位年轻帝王对她生出丁点儿怜悯之心，反倒盼着能快些将这美丽的小人儿彻底的毁灭掉，省得再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惹人心烦气躁。
乐阳此刻仍是烧得有些昏昏沉沉，自然是无从知道卫询那些隐秘的心思，她虽抱怨着不肯喝药，可在大长公主的哄劝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张开小嘴，眼见她正要喝下那勺药汁，却又忽然僵着不动了。
任大长公主再怎么催着她喝药，她都不理，只是目不转晴地盯着一个人瞧，忽然问道：“母上，站在床尾，那个身穿蓝衣裳的妇人是谁？”
大长公主瞥了一眼，不以为意地道：“那是女医令淳于衍，是整个长安城里医术最为高明的医女，太后和皇后有疾都是请她看顾的。
霍仪君眉头微皱，这好端端的，乐阳怎么突然问起淳于衍来，莫不是……
可她随即便否定了这个猜测，自她把淳于衍带过来后，这位女医令的一举一动都在大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以大长公主那毒辣的眼光都没能发现有丝毫不妥，何况是乐阳这个向来没什么脑子的草包，她能发现出什么不对来才怪。
哪知下一秒，乐阳翁主就把那药碗给砸到了淳于衍脸上，嘴里嚷嚷着，“我不要喝这药，这药里有毒，她想要毒死我！”
霍仪君这下坐不住了，起身道：“大长公主，不知翁主如此污蔑女医令，是何用意，莫不是想说这宫里有人想要害她不成？既然翁主这般不信任宫中的女医，那便请大长公主找您信得过的太医尽管来查验好了，看看到底是谁包藏祸心？”
她早问明了淳于衍，这位女医自从当上女医令后，“医术”又精进了不少，借着取药之机，便在那药中加了些东西，份量既小，且遇水即溶，从那药渣子里决计看不出端倪来。
便是一年前，这淳于衍替她们用药除掉许皇后，不也没被人发现吗？当时也有人上书说是太医们诊治有差，误了皇后性命，可是查到最后，不也照样什么证据都没查出来。
所以，霍仪君极是有这个底气让大长公主找人来查，便是这回不能慢慢儿毒死了乐阳，也要给她扣个诬陷皇后的罪名。
大长公主也是想不到女儿竟会突然说出这些话来，她既然敢带着女儿入宫小住，那自然也是在饮食香料这些日用之物上多加防范了的，便是这回请了宫中的太医和医女来诊视照料女儿的病，从取药到煎药，从头到尾，大长公主都有派人盯着，确是找不出什么不妥来。
若是能逮着不妥之处话，大长公主早就借机发难，好生跟霍皇后理论一番，可若是她拿不出证据，这般言语，那便反会被霍仪君咬上一口。
因此，大长公主忙招了近身侍女问了几句，又细想了一遍，觉得实在没什么胜算，便道：“皇后这话就严重了，陛下待我们母女向来亲厚，皇后您待乐阳更是亲如姐妹，这宫里有谁会想要害她呢？想是我家乐阳烧得有些糊涂，又见这医女的面相有些不善，这才说了些胡话。”
不想她刚说完，就被自家女儿给打了脸。
乐阳翁主委委屈屈地道：“母上，乐阳没有胡说，这个叫淳于衍的女医不是个好人，她先前给许皇后侍疾，然后许后娘娘就死了，这会子又跑来给我侍疾，肯定也是想要悄悄儿的毒死我。”
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乐阳翁主这话里的意思莫不是在说许皇后并不是因生产血崩而亡，而是被这女医淳于衍给毒死的？
这样的话，岂是能随口乱说的？
便是大长公主心中也有些发急，低声斥道：“乐阳，不许胡说！”
霍仪君却是因着心虚，下意识的去看卫询，见他果然脸色铁青，顿时心中一紧，生怕他听了这话生出些疑心来。
卫询险些没被这乐阳翁主给气死。
他先前做了多少铺垫，又好容易才逮到这个机会，激的霍仪君打算再次动用淳于衍这把刀来下毒害人，就算下的是慢性毒，可等到乐阳翁主咽气的那一天，他便能想法让大长公主怀疑到霍家头上，进而将这淳于衍捉拿下狱，严刑审问，不怕审不出她曾犯下的那些罪状来。
乐央去的那天，他紧赶慢赶，仍是晚了一步，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若是他当时能守在她身边，断不会让她为人所害。他后来一问当时的情形，便知有异，便暗中使皇后宫中的大长秋上书告发诸太医诊治有误，借机将当时服侍乐央的太医及医女尽皆拘禁于廷狱之中，详加查问。
可惜，无论是太医开的药方，还是用过的药渣，均查不出什么可疑之物，只能想法子令那可疑之人主动开口供认罪行。可正当他打算对那些疑犯用刑之时，霍广却上书一封，言明许后之死乃因血崩之故，不当为此拘禁无辜，迁怒旁人，硬是将这件事给压了下去。
之后，他眼睁睁看着淳于衍的丈夫升任了安池监的肥差，家中一夜暴富，她自己也当上了女医令，便知道乐央之死多半和她有关。好容易煞费苦心想引得淳于衍再犯下一桩罪过来，好抓住这条毒蛇，哪知，却被乐阳一句话就给毁了。
他焉得不气，当下阴沉着脸，丢下一句，“看来，翁主确是病的不轻！”，便拂袖而去。
霍仪君也顾不得再跟大长公主理论，瞪了乐阳一眼，急急地追了出去。
闹了这么一场，大长公主原是想要立刻出宫回府的，可又忧心女儿的病体不宜挪动，只得命人从府里请了大夫带了药材过来，重新煎药，才哄得乐阳把药喝了下去。
当卫询听说大长公主母女仍是赖在宫中不走后，本应觉得是个继续挑拨上官家和霍家的良机，可心里头就是堵着一口气下不去，因着这口气哽在那里，他甚至做不到如之前计划好的那样，每日都去看望看望那位病中的翁主，好让某些人心内的妒火烧得更旺一些。
不过，当这日卫询又在御花园的凤仙花田旁看到那一抹纤弱窈窕的身影时，他却没掉头就走，而是径直走了过去，打算寻一寻这位翁主的晦气，谁让她竟是坏了他苦心安排的复仇大计。
可等到他一走近她，鼻端飘来她身上清新淡雅的栀子花香，心神便又有些恍惚起来，及至看清她手里拿的物事，更是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僵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瞎说什么大实话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