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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六月,骄阳似火,天气闷热。

      焦雁躺在炕床上,听见窗外风声呼啸,夹杂着沙石窸窸窣窣拍打在窗棂的声音,百无聊赖的翻了一个身,继续午睡。

      旁边一个豆蔻年华,穿着薄薄夏衫,面色红润,双眼水润的小姑娘见此,放下手中的绣绷子,伸手推了推她:“阿姐,别睡了,天气这么热,外面风沙这么大,咱们得去染坊,帮娘收染布。”

      焦雁无力的冲她摆摆手:“阿妹,你可饶了我吧,我帮爹打了大半天的铁,手都抬不起来了,哪还精力去染坊,你让我再多歇会儿。”

      焦柔见她双眼迷蒙,神情无力,知她着实辛苦,也不勉强,起身去了外间一阵,很快回来说:“阿姐,我把饭菜搁在锅里热着,一会儿你要睡好了,一定要起来吃饭。”

      焦雁自小脾气古怪,不似寻常女儿家足不出户,绣花喜静,她从会走路之时,就一直往外跑,不是弄得邻家鸡飞狗跳,就是打哭谁家皮小子,或者跟进城而来的匪祸之人杠上。

      从小到大,焦元正夫妻俩没少为这个女儿提心吊胆,生怕她惹出大祸,连累一家人,平时没少约束她。

      说来也怪,从前皮猴似的焦雁,自从及笄之后就懂事了许多,平日里尊老爱幼,友爱街邻。

      不但不惹事生非,反而处处体恤焦元正夫妻俩,帮着两人染布打铁干活,时常累的饭都吃不下去。

      习惯了焦雁兴风作浪的性子,忽然变得这么好人,街坊邻居和焦家人都表示,焦雁肯定是吃错了药。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她抽风,闹着玩,没想到过了三年,她还是如此,大家这才夸赞她长大懂事,开了好兴致,日子就这么风轻云淡的过去。

      这样的平淡日子,直到十天前被打破。

      婺城之外是三千里的广袤荒漠,荒漠的背后是大昭国人人谈而色变的蛮胡国。

      蛮胡人凶残成性,野心勃勃,自大昭国开国以来近三百年的时间,从未停止过要侵吞大昭国的举动,大军犯境,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尤其最近几年,大昭国当今圣上年事已高,身体抱恙,朝中奸佞当道,皇子们自身难保,武将处处受制,蛮胡单于找准时机,对大昭以北的边境之地不断试探。

      虽未有城池被拿下,但战火绵延,边城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日子实在难熬。

      婺城虽是一个小城,但这里地势特殊,北靠蛮胡,西至西域,南接大昭国,三国行商有很多都经此处,繁荣的同时,也带来许多弊端。

      比如城里龙蛇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城里没有太平的一日。

      再比如千里之外的蛮胡,以及躲藏在沙漠腹地里的大批马匪,时常策马入城抢劫,弄得百姓苦不堪言。

      不过婺城大部分的百姓都习以为常,受不了的及早搬了家,没搬家的,多数不想背井离乡,也舍不得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和熟悉的人们。

      婺城风沙极重,雨水少有,土地贫瘠,植被稀疏,生活在婺城的百姓,大多出入边塞,或南下进京,做行商买卖养活妻儿。

      焦雁的爹焦元正是胡人行商和汉家女子混生的孩子,从小在婺城长大,到了娶妻的年纪也娶了一个汉人女子成亲,生了两女一子。

      焦元正年轻时为保娇妻焦陈氏,孤身跟马匪搏斗伤了左腿,无法长途跋涉做行商,只能在城东租赁了一家铺子做起打铁匠,专门给城中百姓制锅打菜刀,也给行商们打造防身用的刀具。

      城中人家有限,需要制锅打刀的时候不多,行商嫌弃焦元正打的刀具不够锋利,造型也不好看,只偶尔订做,铁匠铺的生意一向不大好。

      焦陈氏为减轻家里负担,生完焦雁后就到了城中最大的染坊做活儿,一做就是十七年,日子不说多好,倒也不至于饿肚子。

      半个月前,负责婺城守卫的赵城尉——赵郇武将收到消息,说是塞外沙漠腹地的马匪即将来袭,扬言要强光婺城内所有年轻漂亮的大小姑娘去马匪窝,祝贺他们大当家三旬寿辰。

      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沙漠腹地的马匪换了一个新的头领,年纪才刚三十出头。

      从前沙漠腹地的马匪头目虽然时常入城抢劫,但只抢钱财,偶抢未婚漂亮姑娘,从未伤及人命,因此婺城百姓才能继续安住,焦雁才能跟马匪们杠。

      因为心知这帮马匪是打算留着韭菜生长,时机一到便收割,不会做出赶尽杀绝的事情。

      如今换了一个头领,上来就要抢光城里的漂亮姑娘,一时有女儿的人家脸色大变,送走的送走,出嫁的出嫁,十岁以下的都拘束在家里,哪都不准去。

      焦元正爱女心切,担心新的马匪头领对自己女儿下手,不顾两个女儿的反对,给她们说去了焦陈氏娘家蜀郡之地的成、吴两家,婚期定在下月初八,过两日便让两个女儿跟随行商去蜀地的夫家。

      成、吴两家在当地也算富户,家大业大,子女众多,焦老爹怕两个女儿嫁过去受婆家人的轻视,几乎掏空了家底,给两个女儿分别弄了十二抬嫁妆送去蜀地。

      因焦昱年岁尚小,不过五岁,不宜随行送嫁,焦元正与妻子商量一番后,决定让妻子送女儿出嫁,顺便回娘家住住,看看岳母,自己则在家里看护小儿子。

      只是马匪来袭在即,近来铁铺刀具订做急加,皆是城中人家为防身订做,焦元正一人忙不过来。

      体格向来康健的焦雁不由分说,跟着焦元正在铁匠铺没日没夜的打铁,人都黑瘦了一圈,累得吃不下饭。

      今天也就是日头太大,风沙漫天,焦雁打了半天铁实在熬不住,头晕眼花有中暑的迹象,这才回到距离铁匠铺两条街的小南巷家里歇息。

      焦柔走后,屋子里安静下来。

      焦雁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听见一个女人叫到变形的尖利惨叫声,顿时从梦中惊醒,翻身下床,拿走搁在床头柜上的一把一尺长,两寸宽的弯月胡刀,径直向着声音所在之地跑去。

      发出声音的是隔壁田家大婶,两家人都住得是黄土葺的土坯房,中间隔了一堵不到七尺高的围墙。

      焦雁冲出自家的院子,借助腿力,三两下蹬跑上墙,身手利落地跳进田家大婶的院子里。

      田家跟焦家的格局差不多,都是横着正屋四间,中间有夹个待客的小客堂,竖着两边各两间房,分别是灶房、茅房、柴房、牲畜房,院子宽大敞亮,靠角落的地方堆了些许杂货,院子正中拉了绳索,上面挂了一家人浆洗好的衣裳。

      田家婶子是汉人,平素十分爱干净,只要风沙吹过,一定会把院子里外的沙尘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今天不知怎么地,风沙已停,院子积满厚厚的灰尘无人清扫,堂屋门帘后面还隐约看见打碎了的碗片和汤汁食物,诸多蝇虫在上面盈盈飞舞。

      焦雁见院中无人,喊了一声:“田婶婶,你在吗?”

      “在呢,雁丫头,啥事儿呐?”田李氏从堂屋门口挂着的档风沙麻布帘子后面探出脑袋问。

      “我听见你惨叫声,以为出了什么事儿,过来看看。”焦雁扬了扬手中的弯月胡刀,小声问:“您真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田李氏笑的很勉强:“先前给你田叔叔煮了一锅绿豆汤,本想端去堂屋放凉的,没成想脚下不稳,把汤倒在了身上,烫叫出了声,让你担忧了。我已敷药,你家去吧,回头替我谢谢你娘,她做的羊肠包子味儿真足。”

      “没事就好,我会转告我娘的。”焦雁点点头,转身几个起落翻墙到焦家,却是立马跑出家门,对着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人们打招呼:“郝连老仗,吃过午食没,我家今晚要做羊肠包子吃呢,您老吃不吃?”

      “武孙奶奶,要吃羊肠包子吗?我娘手艺好着呢,回头我给您送个?”

      “李二狗!你跑啥跑!给我站住,我是老虎吗?见着我就跑!我又不吃你,晚上我娘做好羊肠包子,赏一个给你吃!”

      熙熙攘攘的人们看见她拎着弯月胡刀出来,嘴里一口一个羊肠包子,不知怎么地,都像见鬼似的纷纷转身就跑,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很快安静下来。

      焦雁浑不在意,边喊着吃羊肠包子,边跑去离家里最近的铁匠铺,隔着铺子门口滚烫的火炉,对着里面大喊:“爹,我娘想吃羊肠包子,您看要不要去城西买点羊肠?”

      一个身形佝偻,左脚微陂,但个子高大,赤着上身,颈子上挂了一条擦汗旧巾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胡人特有的深凹大眼睛,眼含深意的看了焦雁一眼:“爹知道了,你去染坊,问问你娘羊肠包子还差什么佐料。”

      “好嘞!”焦雁应了一声,一路遇上人,照旧打招呼喊吃羊肠包子,很快到了染坊。

      一进染坊,焦柔便火急火燎的关上染坊大门,惊慌失措的问:“阿姐,马匪进城了?”

      焦雁还没到染坊时,就有街坊邻居提前告知她们,今晚要吃羊肠包子。

      这是他们婺城百姓告知马匪袭击的暗语之一,平素马匪来袭之前,他们都会互相转告,提醒大家及早隐藏避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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