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不知不觉

3、对不起

　　谨花了一个星期左右才见过了所有亲戚，也去家族的公司企业转了一圈。整个家族以及公司上下都对他这个未来的掌权者议论纷纷，当然，也有虎视眈眈。谨感到有些厌倦，虽然还未开始，想起来还是叔叔最为明智，及早跳出家族的圈子去追寻自己的人生，不是很好吗？他于是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到某大学继续深造一年，说是为了熟悉一下国内企业的状况。那些叔伯们都大跌眼镜，不清楚他搞什么鬼。幸好爷爷答应了，他就趁机提出要求说想搬出去住，家里人又是大吃一惊。谨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渴望脱离这个家庭，也许是心里有了点阴影，算了，至少让自己有喘息的时间，或者，为逃亡而全面部署的时间。
　　忙忘了新住所的事后，他便全心全意地准备起自己的计划来了，一是脱离家庭，另一个，就是喧了。如果儿时的所有都已结束，那么就开始现在的历程吧。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自己这十五年来的执著的，他选择了某大学也是因为喧在那里，他大概还不知道吧。
　　谨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徘徊了很久，来回踱着步，他知道喧下课后要经过这里。等待的心情竟然是那样不安，这次的会面又会是什么样的收场呢？再坏也应该坏不过第一次吧。他这样想着。
　　来了，喧斜挎着一个包，悠闲自在地走过来了。看到他，似乎有点吃惊，走到他跟前叫了声“堂哥”。“喧，去喝杯咖啡吧。”“咖啡啊……”喧看了看表，一副不大乐意的表情，勉强应了声“好吧”。谨心底略略有些失落，这样生疏，让他几乎没有勇气了。
　　他就近随便挑了家小咖啡屋，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喧很失望地嘘了一声，说：“我还以为这次能有机会喝上一杯狂贵又狂好喝的咖啡呢。”谨在加拿大并没有养成公子哥儿的习惯，姑姑从来都不会叫他花钱如流水的。“你要是想喝我下次带你去好了。”喧漫不经心地应了一下，又问道：“你的车呢？劳斯莱斯还是奔驰啊？”“我没有车。”家里是给他配了，不过他没要。“什么嘛，我本来还想向别人炫一下我有个多么阔气的亲戚，但堂哥却一点有钱人的架势都没有，真令人失望。”谨觉得自己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怎么这个样子。“喧，我们不要谈这些好吗？”“那堂哥你在加拿大有多少个女朋友啊？”喧笑嘻嘻地挨近他：“有没有超过五十个啊？像堂哥这么个大帅哥，家里又有钱，一定很多美女投怀送抱吧。我就比较惨了，加起来还不超过一打呢？！”“够了。”谨猛地站起来，从皮夹里掏出几张钱，面无表情地摔在桌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为什么竟然会是这样样子？谨第一千次问自己。为什么喧会这样，对他冷嘲热讽，句句带刺，难道他也受了叔叔的影响讨厌其有钱的阔少爷起来吗？但是喧，我是哥哥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抬起脚，恨恨地把眼前的易拉罐踢飞了，他很想要发泄，恨不得随便拖个人来打一架。他一直在街上游来荡去，肚子饿得直抗议也不理会，天黑下来也不管，走到哪里也不在意，只是游魂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荡。心里的沮丧，怎么都没有办法消除。真的还能继续下去吗？他苦笑了一下。
　　他买了一打啤酒，一个人坐在桥边，一边吹着冷风，一边死命地灌啤酒。十五年来第一次酗酒，没有办法。他站起身呆呆地望着江面，过了好一会儿，用力地把手里的罐子扔了出去。
　　身后有脚步声，他没理会，仍旧自顾自喝酒。但身体一下子被人抱住了，两只手搂在了他的腰上，他一惊，没有动弹。耳边轻柔而又熟悉的声音：“哥哥，对不起。”喧！谨转过身想要抱住他，喧却立马放开了他，后退几步，直直盯着他，却又忍不住笑了一下说：“我还在生哥哥的气呢。”谨一时愕然。“哥哥不是说过要和我在一起吗？但眼睛睁开来的时候哥哥却已经一个人去了加拿大，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难过。”谨上前抓住他的胳膊，“喧，那之前——”“本来想气哥哥一个月的，但看到哥哥这样子有的不忍心。哥哥，当是扯平了，我们谁也不要生谁的气了好不好？”谨又惊又喜又气，但之前的郁结一下子全部瓦解了，喧回来了。他舒了一口气，说：“喧，你真是——算了算了，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用这种方法了，我差点被你折腾死了，我还以为——”他顿了一下，眼神柔和了下来：“我还以为失去你了。”“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大好蛋，喧是大坏蛋，哥哥不要生我气了。”谨一把搂住他，用力地抱紧了，这样踏实的感觉。“哥哥。”“嗯？”“其实看到你的时候就想说的，你回来了我很高兴，还有，我很想你。”“我也是，喧，很想很想。”

　　“笃笃”敲门声。“进来。”
　　“爸爸，写稿呢？”
　　“是啊，明天就要交稿了。”徐伟业仍旧埋头苦写。“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只是找你聊聊天。”喧赶紧回答，同时凑到跟前瞟了几眼。
　　“我现在可没空，下次吧。”
　　“爸爸，你也累了，休息会儿吧，这稿子我来帮你写好了。”喧殷勤地建议，徐伟业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神扫视了他一下。“你？”“这种稿子让爸爸动手简直大材小用，我来就可以了，爸你就放松一下好了。”
　　徐伟业放下笔，疾言厉色道：“干吗一副谄媚相，说吧，有什么事？”“没有没有，”喧心虚地否认，由犹豫了一下，笑着说：“爸爸，你有没有觉得哥哥跟小时候变了很多啊？”
　　“唔，有点礼貌了。”“岂止啊！”喧趁机接上，“哥哥他现在简直要崇拜死你了，一个劲在我面前说佩服你有魄力有主见。”“噢？”徐伟业拖长了声音，一脸怀疑。“真的，哥哥他正打算以你为楷模，他现在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准备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徐伟业点点头。“这小子还有点志气。”有瞟了喧一眼说：“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为了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对他怀恨在心的，你也用不着这么费力帮他说好话了。”“我就知道爸爸你深明大义，胸襟开阔，绝对不是小鸡肚肠的人。”喧忙不迭地奉上一个谄谀的笑容。
　　徐伟业白了他一眼，脸上却挂着笑意：“你要说的说完了吧，我还干活呢。”喧故意咳嗽了几下，又说：“爸爸，我最近法语学的有些不太顺啊，上课简直像听天书一样，而且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这样下去搞不好会挂掉的。”“你是不是想说你哥哥刚从加拿大回来，法语说得很溜啊。知道了，你爱往他那儿跑就去吧，只要别忘了回家就行了。”喧却一副赖着不走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开口：“爸爸，哥哥住得离学校比较近一些，你也知道我老爱睡懒觉——”徐伟业哼了一声：“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想要搬出去就直说嘛，干吗这么拐弯抹角的。”喧干笑了几下，试探着问道：“那？”徐伟业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这个样子，有了哥哥就不要爸爸了。“你也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好了。”“谢谢爸爸，那我去跟妈妈说一下。”喧见目的达到，立即冲出房间，惹得徐伟业暗骂了一下：“这小子。”
　　吃完晚饭，喧就进了房间收拾起东西来，父母都吃了一惊：“这么快就搬了吗？”“明天双休日，刚好比较闲嘛。”喧一脸狡黠，妈妈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帮着他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