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谁流下潇湘去》阿川

1、第 1 章

　　岳岩盯着院中蹿跳蹦跃的身影，心中无限感慨说出去谁信哪，二十一世纪了，包办婚姻，竟然自己还爱上了。

　　岳岩的妻子是他妈妈打拳时认识的，老太太说这丫头肯下苦功，学东西贼快，过日子准错不了。三天两头在岳岩耳边唠叨，“三十多了，赶紧成个家，我和你爸也好到你哥那儿住一阵儿。”

　　老太太的心思他懂，大嫂做翻译的人，模样气质没得挑，理家的本事嘛，就一般般，离老太太心目中的标准媳妇那可差太远了。自从去年在大哥那儿住过一个月，把老太太心疼的：俩人见天儿忙，一周七天，开伙半天就不错啦，哪有个家的样儿啊。老太太有心留下照顾，家中的小儿子怎么办？所以回来后，一门心思给小儿忙活。这次无论如何得找个过日子的主儿。可巧阿木就落入她眼里。

　　阿木的名字来源于她五行多木缺水，父母于是以毒攻毒，取名原阿木。阿木自小身体不太好，及至工作，十分辛苦，为了调养，专程到这全城闻名的师傅门下学拳。岳岩的母亲自小跟随师傅，几十年的眼力，自称一眼就瞄上了阿木，学拳的身架子不一般，忍不住闲来指点一二。聊来聊去，发现阿木与岳岩同年，也没男朋友。老太太大喜，连连拉阿木来家里玩了几趟，旨在跟岳岩结识，才好顺水推舟。

　　岳岩全不领情，两人也只见了两面，其余岳岩都以医院工作忙为借口避开了。其实对婚事他倒没什么太固定的想法。虽然谈过恋爱，可是女友向往国外，工作没几天就直飞了美国。岳岩难过几日，竟然照旧过日子。周围示好的人也不少，却没有人走入心底。搞到最后，自己都疑心自己爱人的能力。大嫂自是极好的，自己当初见时也动过心，可惜又是大哥先遇见的，自然有理由只心动不行动。等自己的婚事上了议程，岳岩心中隐隐便把大嫂做了范本。尽管自己的妈持不同意见，可自己的老婆 。。。。又不是找保镖，想到阿木黑黑的皮肤，实在兴趣缺缺。

　　可惜岳岩决心下的大，却忽略了一个致命的弱点：孝顺，可以说有点儿愚孝。经不住老太太一哭二闹三上吊，再一想怎么不是结，自己又不是那种一心追求浪漫的人，也没打算独身过一生。以自己的脾气心性，这辈子不一定能自己找到。罢了罢了，恋爱也谈过，够本儿了，结就结。

　　婚后一个月，足够岳岩找个理由离开家。妈爸去了大哥家，他就下乡去安徽扶贫。他宁可多吃点儿苦，可没兴致在家陪这位阿木，一个连婚事都交到陌生人手中的女子。一气儿呆了几个月，家中不用说，连个电话都懒得打。偶然爸妈打来，也大多嘻嘻哈哈打岔，蒙混过关。因为人在贫困区，老太太也舍不得多说他，只让他注意身体，可那语气分明有几分不甘。

　　转眼秋天，也意味着中秋将至，院长大人忽然怜他独居异地，工作又勤劳，竟多放他几天假，让他回家探亲。探亲倒也罢了，只是几个月了，还真有些想家。收拾一下，当天下午就到了A市。因为没跟家里打招呼，就先去了几个损友那儿，直到黄昏才推开自家门，却不由一愣：满屋的肉香，厅里的桌上两根大红烛烧得正火，墙上挂了一大张宣纸，写满了毛笔字。岳岩进门转一圈，没人，可是厨房里煲的汤还沸着，显然刚关火不久，香气十分诱人。岳岩方觉的饿了，盛上一碗边喝边看那字。是一串咏中秋的诗词，最后一句“歌且从容，杯且从容”写得既大又黑，着墨极重。岳岩心里一抖。转眼见下边几行细小劲瘦的小字：日落不须愁，更月明星稀地重游，月升又何喜，乱云奔涌，再奇景与哪个共赏。斯夜长也，斯月明也，斯人已远，斯心何如。这是未开发的土地，这是未品尝的果实，你若喜欢便拿去，你若不喜，请远离。

　　岳岩瞅那几句，非古非今，着实让人费解。再瞧那字，无体无承。他幼时性子跳脱，父亲为了磨他性子，就要他每天一张大字，十分痛苦。等到高中毕业，已经写得一手好颜楷，性子也大有改观，可是终于脱离苦海，立马弃之如敝履，再没提过笔。倒是上手术台时常感激父亲，写字让他的手感异常敏锐，技术掌握得就比同窗快得多。现今看到久违的毛笔字，还真是有那么点儿，怎么说呢，旧友重逢的感觉。

　　其实这字儿不能说十分好，只是风骨，阔达有了，顺畅，随心所欲却差了功夫。岳岩偏了头，瞬间已挑出若干毛病，简直就想拿枝朱笔点评一番。却听门洞处响声，阿木已开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