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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七章 未知的命运 ...


  •   人类太渺小了。
      这不是柯尔曼第一次滋生这样的绝望,而是因为他见识了太多。
      此刻,他在古老的森林里发足狂奔,用尽所有的力气。足迹落下之处,树木被拦腰折断,草丛被腥臭的酸液侵蚀,他在四下倾倒的树丛间像一只受惊的猎物,不惜一切地向前奔跑,仿佛只要这么做了,就一定会有希望。
      他唯一的亲人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苹果般的小脸上清晰地显现出巨大的巴掌印。他从来没有打过自己的弟弟,可这一次例外——因为小梅西安坚持两人分开逃走。
      有个人活下去总比两个人都死去的好。他明白这个道理,而且知道必须有人向国王报告家乡的惨剧,希望他能为父母报仇。
      可是他更清楚地明白,如果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那个人只能是他的小梅西安。
      风声在耳边快速地流动,梅西安的棕发在风中凌乱地飞舞。被紧紧箍住的感觉很难受,呼吸困难,血液几乎要倒流,可他倔强地闭着嘴,眼中噙着泪水。因为刚才,他的哥哥勒令他不许说话。
      孩子体内的灰袍无法理解这样的情感,就好像飞蛾扑火。彼此分开不是很好吗?他会悄悄地消灭掉这个不值一提的狼面巨蛛,而柯尔曼也不会死,多好。
      该死的人类情感!他在心里狠狠诅咒着,紧贴在兄长怀中的左耳却传来清晰的心跳声,慌乱却又坚定地一下一下跳动。
      明明狼面巨蛛就在身后了。
      明明就要被吃掉了。
      可他名义上的兄长却更紧地把他禁锢在胸口,用左手护住他,不让一路迎来的荆棘划伤。
      他仰起头,看见兄长眼中绝望的痛。然而他明白,即使是这样,哪怕还有一线活下去的机会,兄长都不会放弃。
      人类……真奇怪。

      狼面巨蛛终于对它的猎物们不耐烦了,剧毒的蛛丝闪电般射向猎物前方的树林,然后利用这些迅速凝固蛛丝,以和那具躯体不相称的敏捷一跃而起,挡住了猎物们的去路。
      “梅西安,快跑!”
      还没等梅西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抛进了灌木丛中。年长的柯尔曼从地上捡起树枝残骸,用力向狼面巨蛛丢去,一边拼了命地大喊,以吸引怪兽的注意力。
      “嘿!我在这里!”
      对狼面巨蛛来说,受到的攻击似乎有点不痛不痒。它迅速选定了目标,朝着灌木丛移动,显然对小孩子鲜美的肉质更感兴趣。
      “该死!”柯尔曼懊丧地大叫,四下寻找更尖锐的武器。很快,他找到一根断口锋利的树枝,把它简单处理成剑的形状,努力回忆着法瑞恩曾经教导过的技巧,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孤注一掷地狠扎在了狼面巨蛛的后腿上。
      嘶——
      狼面巨蛛的伤口喷出了大量的青色液体,猝不及防的柯尔曼被溅了一身,所及之处很快传来腐蚀般的剧痛。但是他忍住了。
      “嘿!混蛋!我在这里!”他继续大喊大叫,驱使对方的注意力从梅西安身上移走。
      狼面巨蛛果然被激怒了。它用一种近乎恐怖的速度奔向胆敢刺伤它的人类,并且伸出长腿拦腰挥来。一声惨叫之后,柯尔曼被重重地摔在了一人宽的树干上,紧接着,失去知觉的他像个坏掉的玩偶般无力地滑下,跌到地面的狼藉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亲眼看见这一幕的夏佐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类竟有这样汩汩不断的血液,从少年撞击树干的那一处,一直蜿蜒到地面。那殷红错乱的颜色,荒诞得像一个噩梦。
      踏、踏、踏。
      喜爱活物的狼面巨蛛站在孩子的跟前,比房屋还高大的身体将周围灌木丛的光线遮蔽,黑暗得只能隐约看见滴落在掌心的泪水,泛起微弱的月光。
      真没用。他自嘲地想着,然后抬头,看见头顶上的狼面巨蛛张开了血腥的大口。
      “喂,我要谢谢你。”
      年幼的孩子忽然开口。碧绿的眼睛不再平静,而是汹涌的漩涡,从深处流淌出无声色的银色——“无心的夏佐”的银色妖瞳,传说,见过它的生物已经不存在于世上。
      语音未落,狼面巨蛛足下的大地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还没等它反应过来,一杆长枪忽然拔地而起,势如破竹地迎向天空,一直穿透了它的躯体。
      “谢谢你让我第一次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法力。”
      孩子的嘴角勾起温柔而残酷的笑,扬起的手轻轻一挥,穿透狼面巨蛛的长枪忽然化成了虚无的空气。失去支撑的狼面巨蛛重重地落在地上,残破的躯体流出大量腐蚀性液体,致使周围的草地瞬间枯死,树叶凋零。背上威武的狼面早已残缺不堪,冰冷的月光经过身体的创口,直直地跌落地面,仿佛要把临近的心脏也一同冻死——在这个树林里横行多年的它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它嘶嘶哀鸣着乞求人类幼童的原谅,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它惹上的,是桑提亚斯大陆最恐怖的死灵法师,那个从死亡深渊逃出来的男人。

      “禁锢——死亡徽记——深渊幽影之镰——”
      无需长篇吟唱,这些强大的死灵系法术忠诚地实现着召唤者的愿望。孩子的手中出现了一杆巨大的死神镰刀,只是与想象中不同的是,它没有雪亮锋利的长镰,取而代之的是数百个汇聚在一起疯狂咆哮的深渊幽影——它们的残酷暴虐,撕碎一切的欲求,会让人觉得用剑尖刺穿心脏是一种幸福。
      仿佛失去地心引力一般,孩子漂浮在半空中,残忍微笑着用死亡巨镰收割狼面巨蛛的生命。深渊幽影们拖长的影子宛如彗星的尾巴,从空中降落,硬生生地将那头巨型魔兽切割成两半,随后,它们感觉到了鲜活的生命,一哄而散,各自吸附在狼面巨蛛的残躯上撕咬起来,直至每一寸血肉、筋骨、毛发都在体内溶解,什么都不剩下。
      体内魔法的热情还未衰竭,只是施法者却停下了脚步。
      柯尔曼就在距他十几步远的树下,可是他却忽然没了方向。
      是该继续欺诈下去,还是该趁机甩开累赘的人类?
      无心的夏佐本没有心,为了一个临时兴起的欺诈游戏,在胸腔内虚构出一颗小小的玩具,这样做是不是值得?
      他已经开始厌倦了。
      厌倦被迫的伪装,厌倦被迫接受的关心,厌倦被迫设定的身世,厌倦自讨苦吃的心血来潮,厌倦吃腐肉,厌倦不能自由使用魔法,厌倦整个游戏的规则,厌倦定下这样规则的自己,厌倦那个把梅西安当成珍宝的少年——只有梅西安。他的小梅西安,他的弟弟。
      可是这个孩子的体内,剩下的只有自己。
      有意义吗?
      贪恋的温柔不属于自己,哪怕最后赢得的快乐,也不过是看见少年的崩溃,那么等待……真的有意义吗?
      是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在为自己的停留找借口?
      他一抬头就看到魔性的月亮,巨大而明亮,近的好似要沉落在谁的怀中,明明是圆满的月轮,却布满了凹凸的阴影,像极了他的一生,华美而迷茫。
      渴望魔法。他的手指受到月亮的呼唤,在月光下冉冉升起。还是孩子的手,软软的,骨节并不明显,可是在将来,他知道这会是一双美丽的手,一双能颠覆魔法规则的手。
      只是不知道,手的主人是梅西安,还是无心的夏佐?

      *

      “嘿,伟大的死灵法师,我一直以为科斯特已经是绝对的天才了,但你似乎比他更让人惊讶。”
      不知道何时,讨人厌的黑袍法师坐在了附近唯一完好的树上,若无其事地向陷入沉思的孩子调笑,“告诉我吧,像你刚才那样将魔法玩弄于鼓掌的办法。”
      孩子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没有那样的办法。真正强大的法师必须成为魔法的容器,只是你们自不量力地走错了路,自以为能控制一切。”
      “哎呀呀,不要这么说嘛,我可是很热爱魔法呢。”雅戈倚着树干,单手支腮,笑嘻嘻地追问,“告诉我成为容器的办法吧?绝对的魔法自由……哪怕让我学死灵魔法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像你一样。”
      “你不可能成为我。”
      “为什么?”
      “因为我的存在是一种与生俱来的使命。我为魔法而生,也会因魔法衰竭而死。这就是我的全部。”孩子的声音稚嫩,然而语气恍若一潭死水,“可是你不一样。你在寻找什么,只是你没找到。”
      雅戈一愣,随即又笑起来:“或许,我也找寻找绝对的魔法力量……”
      “你不是。”
      说完之后,孩子转身走开,不再搭理。与雅戈的对话似乎让他重新找到了自己。没错,现在活下去的不是梅西安·菲茨杰拉德,而是他——无心的夏佐。

      “喂,你就这样打算丢下你亲爱的哥哥走掉?”
      身后,那个惹人讨厌的黑袍又在大呼小叫。
      他有点烦躁,但那家伙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你知道吗?屠杀埃维亚镇上居民的凶手找到了。”
      夏佐倏然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你不是很早就知道是谁了么?从那个沉默的死灵法师与龙那里。”
      “科斯特那个死板的家伙才不会告诉我,我只能靠自己猜啊。不过,那些人告诉我的答案却不一样。”
      “那些人?”
      “当然是贤者之塔那群白痴咯。”雅戈耸耸肩,在树上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夏洛伦佐·德·圣蒙斯蒂埃在圣康斯坦尼亚再次出现,你相信吗,夏佐?”
      陷阱。
      雅戈居高临下,懒懒地注视着夏佐动摇的背影。
      “我知道你明明在这里,不过贤者之塔的人很快就要出发了。我就是来接唯一的幸存者菲茨杰拉德兄弟去皇宫的,他们将是证人。”
      如水般的夜风将他的话送到灰袍夏洛伦佐·德·圣蒙斯蒂埃的耳畔,万籁俱静中,莫名得刺耳。
      “那么,请问真正的凶手先生,你想跟我们一起去吗?”

      *

      扑棱棱。
      奇特而巨大的黑鸟们在空中四散而飞,像失去方向的风筝。凌乱的黑羽在空中悠然落下,预示着骤然降临在小镇上的不幸。
      被啄食的尸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腐败着。不只是人类,还有镇上的家畜,甚至还有最初一批到此觅食的黑鸟。空气肮脏不堪。嗡嗡乱飞的苍蝇无处不在,成群结队地覆盖着尸体,只要稍有动静,却又一哄而散。
      只有在这个时候,无法辨识会是一件好事。
      至少这样,才不会觉得孤独。
      梅西安……
      他的弟弟去哪里了呢?
      刚刚他还牵着他软软的小手,一路嬉闹回到埃维亚,可是为什么手上忽然就失去了熟悉的体温呢?
      少年跌跌撞撞一直往前,挥散骤起的蝇群,惊飞食腐的黑鸟,从熟悉的每一具尸体上踏过去。他必须勇敢,必须坚定,必须忘记自己也还是个孩子……他必须,找回他的弟弟。

      ……那是谁?
      那个灰色的亡灵在做什么?
      他的手为什么放在梅西安的额头?
      他想做什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爸爸妈妈,镇上的人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被这么残忍地惩罚?梅西安又犯了什么错呢,他……还那么小……如果连他也离开自己……
      不想。不想一个人活下去。

      梅西安,离开那个人……快跑……
      快跑啊……

      *

      他惶然从噩梦中惊醒,周围的安谧让他终于明白原来只是梦境。
      接下来,他很快回忆起昏死之前在黑森林里惊恐的经历,匆忙忍痛坐起来,四下寻找弟弟的身影。
      窗外树影斑斑,有着一头漂亮棕色卷发的孩子侧坐在高高的窗台上,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的花园。他的右手随意地平摊着,手心小小的灰色火焰随着他的动作明明灭灭,预示着小主人不耐烦地心情。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下意识地擦了擦眼睛。
      刚才的一切似乎不曾发生。孩子的视线不经意转过来,随后脸上的表情变成了惊喜和委屈。
      “哥哥……”
      孩子跑过来。他伸开手臂迎接,仿佛要把对方捏碎在怀里一般地拥抱。他的小梅西安,活生生的,完好无损地活下去了。连他自己都活着。
      “梅西安……太好了,我们还活着……”
      长期压抑的眼泪控制不住,他紧紧拥抱着在世间他唯一的珍宝。
      能想象吗,那样的痛苦?因为懂的,才会思念,才会明白亲人已经不会回来,才会知道接下来等待着那么多必须完成的事,才会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相信眼泪。
      其实,他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大孩子而已。
      大滴大滴的泪水,落在年幼者的背上,滚烫得简直要烙进心里去。
      他感觉到他的弟弟正努力用小手回抱自己,天真无邪却又那样贴心。他听见他小小声地说:“哥哥,你越来越爱哭了。”
      怎么办,控制不住。

      ——太好了,我们还活着。
      他听见他名义上的哥哥哽咽地说出这句话。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自己忽然那么的愤怒,在法力没有完全恢复的情况下使用足以踏平一支亡灵大军的深渊幽影之镰——明明只要几个中级魔法就可以干掉狼面巨蛛的。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消耗更多的法力去挽救少年濒死的生命——他明明那么讨厌白魔法,也迫切地需要保存实力应付更大的危机。他受够了每夜丑陋的食尸生活,可现在,几乎前功尽弃。
      他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决定结束这个荒诞的游戏,却再次回头——明明那么讨厌继续伪装,明明想获得自由,可是……当他的双手拥抱住重新温暖起来的少年,忽然觉得,无所谓了。
      这家伙是一个极好的玩具,如果错过就很难再有了;
      我想知道谁还能冒充我的名讳,我不能容忍;
      我想看到游戏终结时少年脸上的表情;
      我想……
      都是借口。
      可是他忽然想就这样随波逐流下去。
      从地底深渊归来,骤然面对本该熟悉却又全然陌生的世界。恐惧、失措、惊慌、茫然、不安……这样的情绪不会出现在夏洛伦佐·德·圣蒙斯蒂埃身上。因为他没有心。
      夏洛伦佐·德·圣蒙斯蒂埃是背弃世人的流亡者。他终身在逃亡。
      ——反正主动权在自己手上,随时都可以退出。
      邪恶的灰袍法师再一次找回了自己,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微笑。
      ——就让我拭目以待吧,后面的结局。

      **

      没多久,德沃夏克年轻的国王与他的随从们闻讯匆匆赶来。
      哥哥柯尔曼第一次面对如此尊贵的人物,神态难免有些仓皇,手忙脚乱地拉着弟弟行礼。但是年轻的国王及时安抚了他的小臣民。
      “我已经知道埃维亚发生的惨剧了,你们失去了亲人,也失去了家园,你们的痛苦与德沃夏克紧紧联系在一起,我能感同身受……”亚瑟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哀伤,他的真诚总是能轻易打动人心,“感谢你们来到这里,感谢你们对我的信任。你们的勇敢让我感到骄傲,我的孩子们。我一定会帮助你们,抓住穷凶极恶的罪犯……”
      虚伪的客套词。弟弟在心里冷笑。
      罪犯?罪犯就在你们眼前啊,愚蠢的人类。
      在国王与名义上的兄长相互感动时候,百无聊赖的他四下张望,发现科斯特和他的龙没有一起来。现场唯一认识的,就是那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黑袍。
      “梅西安——”
      有人叫他。他连忙回复乖巧的模样循声看去,国王正慈爱地注视着他。
      “梅西安,我有话要和你哥哥说,你可以去花园逛逛,我会找人……”
      不等他说完,雅戈抢先牵起了梅西安的手:“让我带他去吧,我有很多好东西想让他见识下呢。”
      他的话语里饱含深意。梅西安虽然不喜欢这家伙,但总比面对其他人轻松得多。
      亚瑟王明显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拜托你了。”
      ……
      雅戈心情很好地牵着小梅西安的手一路出去,哼着柔和的曲调,一路上遇见穿着各种颜色法袍的人,只是每一个都对这个奇怪的男人一脸畏惧,唯恐避之不及。
      可这家伙却毫不在乎,依然满心欢喜。
      “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从来没有这么亲密地牵过灰袍法师的手呢。”他兴致勃勃地说着,“就算是亲爱的科斯特,也从来不允许我这么干呢……”他还有脸摆出一脸惋惜来。
      “放——手!”
      如果不是考虑到身处皇宫,梅西安真想把这个毫不尊敬前辈的家伙撕掉。
      “那个死灵法师和他的龙呢?他们的魔法气息还在这附近。”
      “被贤者之塔的人缠住了吧?他们得参加围剿邪恶的‘夏洛伦佐·德·圣蒙斯蒂埃’行动呢。”雅戈无所谓地松开手,“你就不想知道国王对你的哥哥说什么?”
      “即使他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真正的凶手是夏洛伦佐·德·圣蒙斯蒂埃’‘他在圣康斯坦尼亚’‘我们的军队很快就要出发去消灭这个恶贯满盈的杀人魔’……知道这些会怎么样?我宁愿亲口告诉他——凶手就是我——他的弟弟梅西安·菲茨杰拉德。”
      “我知道你期待看到他的表情。可是你不会告诉他,至少现在。”雅戈远望着绿荫深处的浅蓝色窗台,想象屋里的国王与少年此刻的心情,语气笃定。
      “因为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我在等待。”孩子循着他的视线看去,鼻子里嗤笑了一声,“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雅戈狡黠地笑了。他违反法师守则教导的从容优雅,舒展地伸了个懒腰,从黑袍中伸出的双手试图去遮蔽明媚的阳光,闪如瓷器:“啊,没错,我也和你一样。我在等待最好的时机,等待最肥美的猎物。”
      孩子凝视他许久,终于放弃研究这个怪物的心理。
      “我从来没想过,再一次回到人间,会和以前截然不同。”他有点感慨。
      “一直一直活着,也不是什么好事。”雅戈半真半假地回应,“总要找点事情做,哪怕只是做坏事。”
      “这是学我吗?”
      “不,这只是寂寞的通病。”说到这里,一只白色的小鸟落在了雅戈的手指上,他悠闲地逗弄起小鸟,笑着说,“真羡慕科斯特。”
      “……”
      话题似乎往无法控制的方向滑去了,有点让人……莫名焦躁。依稀记得,曾经在地底深渊,一次又一次残忍到极致的攻击或防卫结束之后,也会产生相似的情绪。
      他可以操控魔法改变世界,却无法驱除内心的不满足——是的,他渴望。可即使能准确定位自己的心理,却更加的焦躁迷茫——因为不知道渴望什么。
      杀戮更多,破坏更多,却更加混乱。就好像迷失在一望无际的沙漠,又饥又渴,渴望一泓清泉,可是偏偏出现在面前的是盐水湖,即使大口大口拼命攫取水分,却只是徒劳,活不下去。
      “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白袍、黑袍、灰袍和谐相处的一天。最亲近国王的人竟然是名黑袍法师。在我所知的那个时代,非白袍就注定是死罪。”梅西安先转移了话题。
      “抱歉,这个世界还是没有变。这样奇特的景观也只有在德沃夏克看得到。”
      “是吗?这么说的话,德沃夏克的国王除了过于年轻之外,确实有点与众不同。”
      “这正是我注视他的原因。”雅戈轻叹里有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的炫耀。
      远处,浅蓝色窗台有人一闪而过。
      “回去吧,那边的谈话结束了。”
      雅戈说完,将手一扬,原本停留在他指间的白鸟扑棱棱地飞上了晴空。他转过身来。
      “到逐渐收获的时机了。至少你的‘哥哥’知道了凶手真正的名字。以他的性格,他一定会向你起誓亲手杀死那个残忍的谋杀者。夏洛伦佐·德·圣蒙斯蒂埃,这就是你所期待的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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