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五章 被噩梦追赶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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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难得平静并没有坚持多少天。
夏佐本来对此无所谓，但是当小镇因为他们的存在而遭受恶魔偷袭时，他们被迫连夜离开，选一个远离人烟的地方与恶魔展开对决。如此重复多次，就成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比如说，你不得不在半夜从温暖的被窝中起来，被人抱着或者背着一路狂奔。这并不舒服，尤其是那路面一点也不平整，死灵法师的自尊在人类少年坚定的臂膀上被一点点地磨损。更让他恼怒的是，另外两位同行者有幸灾乐祸的迹象。
“真麻烦。”
正在消除恶魔尸体的科斯特抬眼看了抱着胳膊在身边抱怨的小梅西安，没有说什么。
这已经是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第五只恶魔，每一只都比上一只更难应付。它们似乎听从于某个人的指令，对他们进行阻扰。这些对于科斯特或者法瑞恩来说，本来不是难题。但是，当同行的队伍中如果有人类少年以及在谜底解开前不得不伪装成人类幼童的邪恶法师，事情就有些棘手。
最糟糕的是，这位邪恶的法师不能够暴露自己的身份，可偏偏是孩子们独处的时候，恶魔出现的几率最高，
很显然，藏在背后的那个人似乎在逼迫夏佐暴露身份。
“该死的，那个人绝对是在针对我！”小梅西安看着恶魔的尸体燃起了灰色的火焰，皱了皱眉头，一脸的不满，“我不相信以前那群老东西能活到这个时候。我不过是伪装成一个孩子而已，难道这也会激怒派这些东西来欢迎我们的疯子么？”
科斯特看着火焰燃尽，尸体变成了一堆白色的沙砾。他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那堆白色沙砾中来回拨弄着，倏然，一只黑纸鹤飞了出来，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拍打着翅膀飞远了。
“现在你该明白你惹到了谁。”科斯特淡淡地说，“早在你烧掉黑纸鹤的那个时候，你就惹到他了。”
“他是谁？你似乎很了解他。”
“一个跟你一样无聊的疯子。”科斯特拍拍手，把手里的树枝丢开，“夜深了，你亲爱的哥哥在等你，回去睡吧。”
孩子沉着脸看他：“科斯特·阿莱克斯，你要记得，我活过比你更长的岁月。”
“我承认你曾经拥有比我强大的法力，但是你现在更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科斯特瞥了他一眼，“既然要演戏，就要好好演到底。还有，你吃完尸体最好记得收拾干净。”
*
这完全是一场噩梦。
原本平静的小镇变成了停尸场。那些在街道上走动的，在家中准备丰盛午饭的，在商店内迎接下一位顾客的，几乎在同一时间遭受了邪灵之息的侵袭，转眼之间成为了一具具腐烂的尸体。
这是真正的地狱，尸横遍野，古怪而巨大的黑鸟停在屋顶上用狠毒而贪婪的眼神盯着他和怀里的弟弟。
不，没有鸟。那个时候什么活的生物都没有剩下。这应该是幻觉，不要怕。
父母的尸体在不远处悄无声息地腐烂。他想走过去，他想跑，可是他的脚就像是陷进了黑色的淤泥中，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
他动不了，只有大声地叫：“梅西安，快跑！快跑！”
他低头看去，怀里竟然空荡荡的！
猛然间，手臂上再次传来钻心的疼痛。他几乎是怔怔地抬起头，看着那抹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从两人藏身的灌木丛冲了出去。他跑得那么快那么急切，转眼便消失在建筑物的拐角处。
“梅西安——”
*
半夜里，夏佐被突如其来的哭声惊醒。身边的少年似乎还游荡在一个可怕的梦境中，梦境外他的脸色苍白而绝望，有大量的液体从他紧闭的眼皮底下汹涌而出，打湿了铺在身下的毯子。
被无故吵醒的夏佐心情恶劣，粗鲁地推了少年一把。他本来就不喜欢跟人类挤一张床，但是这家伙偏执起来简直像个疯子，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只能放弃。
“哭什么，快醒过来！”
夏佐不耐烦地推搡着他名义上的哥哥。而后者终于从噩梦中回到现实。
柯尔曼显然还有些懵懂不安，没有注意到弟弟的反常。他慢动作地坐起来，愣愣地盯着夏佐，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夏佐似乎意识到自己刚才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恶劣个性。
被发现了吗？
他努力清了清嗓子，重新露出孩子天真无邪的微笑：“哥……”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忽然被拥入一个禁锢的怀抱。柯尔曼忽然紧紧地抱住他，用尽全身的力量。仿佛只要一松手，对方就会倏然消失。
该死的，他可不是保姆。夏佐的脸色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阴沉下来，静止魔法的光芒在指尖凝聚成形，随时一触即发。
他受够了，只要一个正常的夜晚，难道就这么难么？
“……你还活着，太好了。”
他的手蓦然停滞在少年的背后。
大滴大滴滚烫的泪水落在他的身上，简直要灼伤他的身躯。夏佐忽然挣扎着想抬起头，但是少年紧紧地按住他，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狼狈。
林子里起了风，残余的篝火在不远处间歇噼啪地作响。
空气里没有那两位旅伴的气息。他们似乎不在这里。
在肌肤相触的部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剧烈的心跳。他听见自己的心也在一下一下地运动着。能活下去，太好了。
怀抱让人无法挣脱。少年的身躯在微微颤抖。揭开面具之后，脆弱便清晰地显露出来。痛苦的呜咽在这个漆黑的夜晚仿佛是最强大的光明系咒语，削弱黑暗系法师的防御，软弱他的心。
“我们两个还活着……对不起，梅西安，哥哥再也不会放开你了。”
奇怪的，人类。
夏佐默默地任他抱着。他发现他的手不听使唤，正温柔地搂上了柯尔曼的脖子，让自己更贴近他一些。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小梅西安的一部分在这个身体里觉醒，不过他无所谓，决定让它暂时地放纵。
一个傻瓜。这位邪恶的法师在心底悄悄地说，如果你知道，你怀抱的正是杀死你弟弟的凶手，你将会有怎样的选择？
*
“陛下，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之前派去的数名圣骑士与光明法师全部无一幸免。有人在封印之下制造了一个可怕的空间裂缝，然后从里面逃了出来。”光明法师团的首席索斯蓝埃在大殿中用平静地语调向他尊贵的国王陛下陈述一幅可怕的场景，“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我们掉以轻心，很快就会有更邪恶的亡灵生物撕开裂缝，来到这个世界。到那个时候，我们只有死。因此，我们必须请求贤者之塔的帮助。”
年轻而俊美的国王在王座上微微蹙了眉：“那个空间裂缝还在扩散吗？”
“不，我的陛下。我们应该感激有人在一开始就做了充分的魔法防御，限制了空间裂缝的无限制扩张。虽然我不知道他们是谁，是不是还活着，但他们值得我们敬佩。此外，值得庆幸的是，距离那个小镇最近的村庄也在很远的方向，因此，暂时不会有无辜的平民死亡。”
“那么，索斯蓝埃，就委托你根据礼节选择前往贤者之塔求助的人选。在救援的法师团赶到之前，我命令所有的法师以及圣骑士远离那个可怕的地方。我不想再看到你们有任何牺牲了。”
当大臣们陆续散去之后，亚瑟·德拉克洛瓦精疲力尽地靠在冰冷的王座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霜之哀伤依然伴随在他身边，然而它的意义已经由厮杀守护转换成了地位与权力。究竟有多久没有抽出这把剑，连他自己都想不起。
那是在多久之前，他还是一位年轻气盛的王子，骑着一匹同样骄傲的马，为了他的国家，日夜兼程地前往贤者之塔求助。在那里，他第一次看到了那个被传闻掩盖了本来面目的死灵法师以及他的旅伴。他与他们结伴而行，之后发生的一切，都无法忘记。
这曾经是生命中最甜美却又深刻的一段回忆。一直到现在，他依然记得那时候他还是一名优秀的圣骑士，在每一次惊心动魄的冒险与战斗中酣畅淋漓地战斗。那个时候的他仿佛是自由翱翔的鹰，再没有人能阻挡年轻的灵魂。
剑在鞘中颤抖。他能听见它的渴望。而他也无数次地渴望回到那个时代，为了家国厮杀在前方，为了荣耀。唯有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活着。
亚瑟猛然站了起来。
那么就让他再一次地挺身而出，去一次贤者之塔。总有道路在前方岔开成多个方向，前方未知，但是继续走下去，总会有收获。
风把层层叠叠的幕帘吹动，有人在影影绰绰中轻笑：“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是他，那个狡诈的黑暗妖咒师。那个人期待的似乎就是这一刻。
亚瑟缓缓地回过头，看到雅戈缓缓地从华丽的帘后走了出来，唇角轻勾，似笑非笑：“怎么，这不正是你的愿望么？”
他静静地看着他，将头上的皇冠扶正，再一次走上了王座。灼热的眼神在转身的瞬间黯淡，仿佛陨落的星辰。
“别神出鬼没。”年轻的国王皱眉看着黑暗妖咒师，竭力平静地说，“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哦？我以为你一直很渴望。”
“我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落入你的圈套。至少，这个国家对于我来说，是责任。我不可能放下。”他像想起了什么，问，“科斯特他们……”
雅戈并不喜欢他提的那些东西，觉得有点索然无味：“别问我，我还没有成为幕僚的意愿。”
他懒洋洋地转身：“不过你如果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要求，或许我会考虑给你一点惊喜。”
“什么要求？”
“是这样。最近的夜晚冷得我睡不着，可是我又觉得德沃夏克的亚瑟王非常有趣，想多看看他……”雅戈无视这位年轻国王气急败坏地瞪视，狡黠一笑，“你觉得怎么办才好呢？”
*
那一阵风吹起的时候，法瑞恩正在室外指导柯尔曼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落对方手中的剑。毫无疑问，这名新接触这一领域的少年有着绝对的天赋，尽管起步稍微晚了一些，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迅速地吸收所有的技巧并加以灵活运用。
科斯特坐在宽敞高大的落地窗旁随意翻阅着手中的魔法典籍，任明媚的阳光从窗口自由地穿梭，窗台上随风轻响的铁风铃被拖曳出一团浅淡的阴影，落在自己的脚边，乖巧安静得像一只温驯的猫。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悄悄地走到了他的背后，调皮地蒙上了他的眼睛。对方的声音里有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科斯特，猜猜我是谁？”
长袍在摩擦间沙沙作响，柔软而华贵的布料听起来仿佛是树叶在吟诵诗篇。
年轻的灰袍法师放下了手中的书，用那双紧抿的唇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雅戈·舒尔曼。”
笑声响起，随即光明在下一秒涌入眼帘。一片浓墨如夜空的衣袍在眼前翩然而过，衣袂旋舞成致命的罪恶之花。美貌而邪恶的黑袍法师勾着一抹恶作剧般的微笑，转到死灵法师的跟前站定，把身体支在洒满阳光的桌子上，微微倾下身，瀑布般倾泻的长发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嗨，亲爱的科斯特，我一直很想你。”他说话的时候，一只黑色的纸鹤一直在他肩膀上啪嗒啪嗒地飞。
科斯特微微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你没有变。”
雅戈的眼睛里有着动人的笑意，不过科斯特的下一句立刻打破了久别重逢的温情。
“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
“别这么说，亲爱的。你也是一如既往地毒舌。”雅戈冲他眨眨眼，“让我们重新开始吧。这些年，我可是一直在思念着你。”
科斯特挑眉看他：“还再尝试一下失败的滋味？”
“亲爱的，”雅戈对他的话毫不介意，而是笑眯眯地凑过来，悄声告诉他，“这一次，我大概会赢。”
因为对彼此的熟知，科斯特知道雅戈总是喜欢做无聊的事情，这一点，无论谁都无法改变他的任性。因此，这次的挑衅，他没有任何兴趣。
对彼此间暧昧的距离有些不悦，他微微皱起眉，打算站起来转身离开。
一只黑纸鹤挡住了他的去路。
“科斯特，不要总是那么冷淡。那个家伙既然回来了，我们没有理由不好好迎接这位堕落的天才法师……”
“——是吗？”
忽然之间，有人插入了两人之间的对话。雅戈略有些意外地转过头去，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非常漂亮的孩子。浅棕色的卷发，白瓷般细腻的肌肤上浮起淡淡的红晕，碧绿的眸子如世间最美丽最深邃的大海，流转间能看见浅浅的浪花，但是如果你仔细看，你会发现深处氲氤了的更多更复杂的东西——可是只要孩子恬然一笑，一切疑虑便消失殆尽。
“是你，一直在路上制造麻烦？”
稚嫩的嗓音充满了不容轻视的威严。孩子漫不经心地一步步走过来，只是用手指轻轻一勾，停留在空气里的黑纸鹤就无声燃烧起来，跌落一地残骸。
尽管对方还只是个孩子，但是他身上强大的魔力是无法轻易掩藏的。
雅戈很快知道他是谁了。
“真是个可爱又可怕的孩子。”他哑然失笑，伸出手，试图去摸他的头。
孩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随即雅戈低呼一声，迅速施了一个复原术，才阻止了指尖上骤然而起的幽火。
“啧，真是不可爱的孩子。” 他摇摇头，抱怨地这么说着，手上却聚起了一个小小的魔力源。在这个魔法源的影响下，周围的空间都像是被一双大手无情地拉伸旋转，周围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
“多谢夸奖，年轻人。”
孩童姿态的法师诡异地微笑起来。这一路上的压抑几乎让他崩溃，而眼前这个黑袍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对手。
科斯特从剑拔弩张的氛围中抽身，不理会这两个同样任性性格恶劣的邪恶法师，径自走向门口。
不过，当他的手即将触到门把的时候，身后强大的能量倏然消失了一半。
“喂，科斯特，你能不能每次都这么冷淡？” 雅戈悦耳的嗓音里有着一丝微妙的无奈。
“对你没有热情的必要。”
“……真是羡慕那头固执的龙。”
叹息声让科斯特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他打开门，走了出去，脚步却在门外停住了：“如果没有任何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还有，夏洛伦佐，你如果把这里毁了，最好自己能找到合适的理由跟你的‘哥哥’解释清楚。”
……
房间内弥漫的另一半强大的魔法气息瞬间熄灭。
静止了三秒，可爱的小梅西安怒气冲冲地从房间里走出来，空气里燃烧着噼里啪啦的闪电。
紧接着，雅戈也慢悠悠地踱了出来。
“呐，亲爱的，你误会我了。我可是身负重任哟。这个国家的亚瑟王——就是当年的笨蛋骑士，邀请你和那条龙去皇宫讨论一些重要的事情。比如说……”他的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某个小家伙折腾出来的麻烦事。”
“闭嘴！”上个世纪最臭名昭著的天才死灵法师恶狠狠地转过头来，指尖噼里啪啦一阵电光，“你最好记得我是谁，年轻人！”
“夏洛伦佐，”科斯特冷静地提醒，“注意你的情绪。如果你一直被人类影响下去的话，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呵，科斯特，其实我们都没有资格相互指责。”雅戈耸耸肩，“你那条龙执著得能融化冰山；而我的国王牌抱枕……”说到这里，他忽然微微一笑，“我也很满意。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强人所难。”
“无聊。”儿童版法师阴沉着那张精致的小脸，率先走了出去。
风平浪静的用餐时间，如果餐桌上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无论是谁都没办法忽视的吧。何况这位客人总是与低调无缘的。
雅戈端起一杯醇美的葡萄酒，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睨向对面的科斯特。后者依然是平日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甚至连抬一抬眼皮都欠奉。
占据儿童躯体的前死灵法师夏洛伦佐则从头到尾不发一语，顺从地让哥哥系上雪白的小围巾，然后沉着脸埋头于儿童套餐，从头到尾彻底无视黑袍法师的存在。
因为弟弟的恶劣态度，柯尔曼有点抱歉：“梅西安，不可以这么没礼貌。”
雅戈好整以暇地支着下巴，看着兄弟俩：“没什么，挺可爱的小家伙。”
夏佐恶狠狠地抬起头，飞快地瞪了他一眼，一字一顿地从齿缝里吐出字：“闭、嘴。”
“梅西安！”
做错事的孩子咬着唇不说话，双方僵持了一会儿，在兄长严厉的责备眼神下，他终于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如果揭露身份的话，那么之前忍耐的一切都成了笑话了。
可爱的小梅西安再次抬起头，对着雅戈甜甜一笑：“叔叔，对不起。”
——很好，雅戈·舒尔曼，我会记得你。
柯尔曼欣慰地笑了，因此也忽略了弟弟眼中一闪而过的恶意。
因为明白如果真的激怒这位前天才死灵法师会有怎样不可收拾的后果，所以雅戈耸耸肩，决定放他一马。
“没关系。”他转向科斯特身边静坐的古老的龙，姿态优雅地举杯，“嗨，龙。你还活着，看上去真不错。”
从某个意义上来说，这是法瑞恩第一次看到雅戈。之前他听说过这个人太多的恶劣事迹，尤其是这个人曾经利用过自己的死亡。
法瑞恩转过头询问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旅伴。
“他要我们跟他走，贤者之塔的人……”科斯特淡淡地开口解释。
但是，没等他说完，孩子清脆的嗓音插了进来：“哥哥，我想要炸得透透的土豆饼，可以帮我去拿吗？”
谁都无法拒绝这位小天使的请求，何况是最疼爱弟弟的柯尔曼。
等少年起身走开后，孩子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别在那孩子面前谈论任何有关皇宫的事。你们可以走，但是我要留下来慢慢享受整个过程。”
法瑞恩把手中的玻璃杯放下，若有所思地看着科斯特：“去皇宫？”
“去还是不去，选择权在你。”
雅戈惬意地往后倚在柔软舒适的椅背上，白皙修长的十指交叉置于胸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沉思中的龙。
你瞧，龙果然是世界上最美丽的生物。不仅仅是超脱世俗的美貌外表，真正的龙觉醒之后，连身上蕴藏的魔法气息都强大得美味无比。
法瑞恩缓缓地站了起来。风从窗外溜进，将那头水色长发抚弄得宛如山林中闪闪发亮的溪涧。他温柔地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投下了形状优美的黑色剪影。
“走吧，科斯特。我们回去。”
科斯特抬眼看他：“……回去？”
“是的，回去”龙向身边的旅伴伸出手，淡淡一笑，“回去探究某些被遗失了的记忆。科斯特，我想知道更多关于你和我之间发生的故事。”
龙的眼神深情而坦荡，仿佛纯银融化般的眼睛里漾出微妙的笑意。窗外恣意灿烂的季节似乎在这一刻都为他倾倒。古老而伟大的龙站在那里，隽永完美得像一幅精美的油画。
科斯特站了起来，却什么都没有说。
雅戈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另一位死灵法师已经郁闷地站起来了。
“没有一个正常的家伙！这种甜言蜜语……我简直分不清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个人认为是正在转化中的爱情。”雅戈耸耸肩，“不过这没什么。我也想知道热恋期的龙会不会想传说中描述的那样黏人，占有欲强烈。在那种时候，没必要维持什么灰袍、黑袍的尊严。规则这东西，本来就是为了被打破才存在的。”
儿童版法师瞥了他一眼：“我觉得你是在期待龙的发情期。”
“不，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会很伤心的。”黑袍法师的脸上半真半假的苦恼，“看到亲爱的科斯特被男人压在身下，我一定会心碎的。毕竟，他是我的初恋。”
“……”
话题中心的死灵法师神色如冰，慢慢地抬起了右手。
这一瞬间，空气凝固。木桌上的餐具拼命地跳动，发出叮叮咚咚的清脆撞击声。所有人的外衣在同一时间被风吹起，哗啦哗啦地狂舞，仿佛被激怒了的猛兽。
在这种不平静的氛围中，这位死灵法师的声音依然毫无情绪波动。
“你们可以继续，不过我不保证最后会发生什么。”
……
法瑞恩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但笑不语。
雅戈退了一步，无奈地摊手：“好吧，科斯特，我投降。”
儿童版法师的眼睛却闪闪发亮，显然是被科斯特的力量引起了好奇，有些跃跃欲试。
科斯特淡淡扫了他一眼，手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幽蓝的魔法光球。
夏佐的嘴角勾起一抹天真却又邪恶的微笑，双手向前伸展，刹那间形成的光球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很久没有使用魔法，生疏得连手指都快忘记了。”他漫不经心地抱怨着，一面玩弄着绝对力量的魔法源力，“在那鬼地方我征服了一些没用的家伙，也是该让它们出来散散步了……”
就在那些亡灵深渊里的怪物即将从光球联系的元素空间撕扯出来之前，法瑞恩走过去，站在两位死灵法师之间。
“走开。”儿童版法师神情倨傲地说，“或者你们可以一起上，我无所谓。”
法瑞恩平静地看着他。制止这场恶斗他只用了一句话。
“柯尔曼马上要回来了。”
“……”
儿童版法师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把他从头到脚撕成碎片。
光球中已经露出嶙峋的利爪，它们在低声咆哮嘶吼，这股强大的力量即将入侵这个世界，要重新塑造出罪恶的深渊。但是它们不得不失望了。儿童版法师恼火地抓住这些恐怖的利爪挨个儿把它们塞了回去，眉头拧得紧紧的：“吵死了！”
雅戈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道光。夏洛伦佐·德·圣蒙斯蒂埃的恐怖之处在于他的随心所欲，很多人可能会无法理解。但是如果一个人能随心所欲地利用如此强大的法力，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危险的灾难。
然而，这位传说中永远肆意妄为的邪恶法师却会因为一个普通少年压抑自己，雅戈觉得整件事越来越有趣了。
这个人，很特别。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
“好了，既然决定了就早点出发吧。”他转向夏佐，“然后，你呢？”
询问的时候，他明显注意到夏佐小小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地，对方就若无其事起来：“我有我的打算。你们什么都不必和他说。”说着，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告，“别坏了我的事。”
“如果你的那位‘哥哥’知道的话，他会很乐意……”
“别碍事。”夏佐不想再理会这些该死的家伙，转身，大步走向柯尔曼所在的厨房，“你们可以走了。趁现在，否则那家伙就回来了。”
“但是，你真的确信，这一路上可以让你们完好无损地抵达王都么？你根本不能在他面前暴露身份。”
“不关你的事。”儿童版法师停下脚步，回过头。那双碧海般璀璨的眸子射出冰冷而锐利光。他盯着他，一字一顿，“我还不至于没用得连个孩子都保护不了。”
“梅西安，你怎么来了？”厨房里，柯尔曼惊讶地看着弟弟，“稍等一下，还差一点点就可以了。难得有客人，我想为大家多准备一点……”
“哥哥，他们已经走了。”
柯尔曼吃了一惊，可是弟弟认真地点了点头，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这样吗……”他原本去端盘子的手缓缓垂了下去，一种微妙的情绪渐渐涌上来。他愣了愣，随后努力把情绪恢复过来，“那么，我们就自己吃吧。嗯，好像多了一点。”
何止一点，是很多。
夏佐神色复杂地打量着他怅然若失的样子，一秒后，他仰起脸，露出了甜美动人的微笑。
有时候，美貌和天真是最锋利的武器。
“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不是很好吗？”玫瑰花一般娇嫩的唇吐出意味深长的语句，“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梅西安……”
柯尔曼以为自己的态度伤了弟弟的心，不由半跪下来，扶住小梅西安的肩膀，脸对着脸，认真地平视他，“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哥哥可以向你发誓，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一辈子吗？”
“是的，一辈子。”
他和他之间的姿势仿佛是圣殿骑士在向尊贵的王子殿下签订一辈子的忠诚誓约。柯尔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做，只是自然而然。梅西安是他最重要的人，除了他，他的世界空无一物。
孩子眼睛里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就算我想一直和哥哥在一起。可是总有一天，哥哥会离开我的吧？
少年怔怔地看着有些异常的弟弟，好半天才找到语言。他想像往常那样揉揉他的头发，但在刚伸出手去的那一刻，对方却转身，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他隐隐地觉得，似乎有什么已经悄然改变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五章 被噩梦追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