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羊的法师 （《旅行》姊妹篇）》某狐

34、第四章 夜的序曲

　　野外的篝火在夜的万籁俱寂中兀自绚烂，噼啪的木柴爆裂声不时在耳畔响起，惊醒了浅眠的旅行者。
　　周围草场被小小的火种晕染成起伏的金红，这层华丽的色晕静谧地围绕着旅行者们，远远望去恍若被光圈包围。
　　忽然之间，远远地传来了激烈的马蹄声，在这个虫声微弱的深夜突兀地响起，似乎是向着这个方向直奔而来。这其中透着几分诡意。
　　科斯特凝神谛听着这不平静的异响，没有注意到那位世上最邪恶的死灵法师悄然起身。有别于白天在兄长面前的纯真无邪，此刻孩子的脸庞上凝聚着微妙的情绪波动，仿佛窥视猎物的豹子，磨亮了锋利的爪牙，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法瑞恩也睁开了冰蓝的眼眸。
　　马蹄声还在持续向这一方向延伸，似乎不止一匹马在狂奔。当它远远地出现在草场与苍穹的交际，映衬着银色的月光，凭借肉眼便能辨识出那并不是所谓的骑兵队，而是自动翻滚奔跑的石块。仿佛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着，每当石块们前进一步，地面都会发生强烈的震动。轰鸣声惊飞了栖息草丛的鸣虫，愈发显得这个夜晚的不平静。
　　唯一的人类少年被巨大的噪音吵醒，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出了什么事？”
　　不过没有人回答他。
　　石块们奔跑的速度很快。旅行者们默不做声地观察着哪些不同寻常的物体，沉静的眸子折射了内心的等待。近了，更近了，燃烧的木柴们在万马奔腾的气势下不由自主地跳起，原本稳定的支架体四散倒下，扑起迷离的火星。
　　石块们还在不断逼近，它们来势汹汹势不可当，不过，当距离旅行者们还有五步远的位置，忽然前进戛然而止。
　　平静，只有一片横七竖八的石块证明了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科斯特与法瑞恩对视一眼，而梅西安眼中的挑战欲更胜，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就在这个时刻，地面毫无预兆地裂开一个口子，一条巨大的蜈蚣从地下窜了出来。
　　科斯特认得这种凶残狡猾的怪兽——地表撕裂者，擅于利用大地作掩护，喜欢出人意料地偷袭。它看上去确实很接近那种多足的昆虫，但如果仅仅从从战斗力而言，蜈蚣的剧毒根本无法与它相提并论。
　　旅行者们的视线完全被这一庞然大物占据。这还不算最糟，一大片绿色的腐蚀性酸液从怪物口中喷出，直射最靠近他的梅西安。孩子站在原地没有动，碧绿的眼眸明明暗暗交替闪烁，孩童的天真与跃跃欲试的兴奋巧妙地混合。他无聊得太久，这么一条深渊地裂者甚至让他有放弃伪装的冲动。
　　不过上天没有给予他撕开温驯假面的机会。
　　猝不及防地，有人从身后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然后身体不由自主地旋转了一圈交替了位置，当眼前飞舞的景象停止时，已经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前面。
　　科斯特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微妙的光，柯尔曼如此敏捷的速度让他不禁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习武者在魔法师的面前一向是被轻视的，但是只有最优秀的战士们例外。而柯尔曼这个普通的少年竟然有着如此完美的天赋，看起来，这个故事将会有很长的延续。
　　早在身形交替的瞬间，法瑞恩就在那对兄弟面前建立了一道坚固的冰盾，挡去了地表撕裂者的攻击，因此也吸引了袭击者的注意力。
　　一大块一大块的酸液在冰盾上来势汹汹地溅开，转而扑向了四野，转眼之间便腐蚀了大片无辜的绿草黄泥。原本盎然的色彩被夺去了生命，只剩下一大片漆黑的焦土。如果这酸液落在人的身上，恐怕连骨架都不可能剩下。
　　少年惊魂未定地抱着怀里的弟弟，眼前的惨状不知道让他作什么反应。法瑞恩依旧站在他们侧前方，没有回头去看他们的状态，只是压低声音说了两个字。
　　“快跑。”
　　他的声音里透着从未有过的严厉，与一贯矜持优雅的从容截然相反，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柯尔曼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法瑞恩，而对方正好严厉地回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折射出冰冷且不容拒绝的命令姿态，没有人可以违抗绝对强者的威严。
　　他知道法瑞恩的意图，也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和弟弟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成为负担，甚至很有可能就此死去。虽然他不愿意丢下同伴独自逃跑，但是无论如何，梅西安一定要活下去。
　　柯尔曼咬着牙犹豫了一下，低低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抓住弟弟的手臂开始往另一个方向狂奔。被小孩子的身份和躯体完全束缚住的前死灵法师在奔跑的途中不断回头，那对绿得鲜明的双瞳清清楚楚地表达了主人内心的强烈愤慨，身体却依旧被拽着跌跌撞撞地越跑越远。
　　法瑞恩在孩子们逃跑的时候已经第二次挡下了地表撕裂者的攻击。原本肥美的操场如今一片狼藉，法瑞恩挡住追踪的路线，站在其中与丑陋畸形的怪物对峙。
　　地表撕裂者放弃了对逃走的猎物的追踪，愤怒地向法瑞恩喷射了大量的腐蚀性液体。这一次的毒液似乎与前几次不同，光是暴露在空气中便开始了滋滋地燃烧，好像连空气都开始腐蚀了。
　　法瑞恩脸色一沉，一串艰涩的古语从他的唇边吐露，地面之上瞬间竖起了数道冰墙。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一部分毒液竟然穿过了冰墙的阻碍，径直向毫无防备的冰霜之舞者扑了过来。他试图重新建立多重冰盾以抵挡这份冲击，不过似乎已经不需要这么做了。
　　身体四周忽然发出一片明亮的白光，然后光线无声无息地凝聚起来，在身体各个面上形成了十六面透明的防护盾。施法者源源不断的魔力化作盾牌上古朴华美的纹饰，在星空下熠熠发光。
　　法瑞恩下意识地向某个方向望去。科斯特的手还维持着施法的姿态，面部平静，只是淡淡地说：“别只顾着别人。”
　　法瑞恩知道他在责备自己的分心，不由地笑了笑：“谢谢。”
　　科斯特没有回应他的感谢。伴随着死灵法师唇边低喃的古老咒语，从法师摊开的手心处缓缓涌出了一股灰色的泉水，仿佛沸腾了一般不断翻滚，咕咕地冒着糜烂的气泡。淡灰色的气体随之升腾起来，渐渐幻化出灰色的幽火。越来越多的幽火在空气中碰撞，散发出的尸腐之气让地表撕裂者的反应开始迟钝。
　　地表撕裂者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它再一次喷射出腐蚀性液体，趁着两人防护之际，趁机隐匿了起来。
　　草场上，夜风绵长而悠远，将某种不安定的气息吹出老远。风把龙与死灵法师长袍吹起来，呼啦啦，宛若翻飞的鸟翼。
　　法瑞恩微微侧过头，看了身边的科斯特一眼，对方正神情专注地侧耳倾听，似乎在捕捉什么异响。
　　他还来不及思考，顷刻间，地表撕裂者就像它的名字那样撕裂了地面破土而出，夹着恶风向他们猛扑。
　　科斯特站在原地，目光冰冷而锐利。数道风刃破空袭来，将偷袭者的肢节狠狠砍落了几段。剧烈的疼痛让地表撕裂者歇斯底里地惨叫起来，从伤口断面滴落的异色液体竟然让足下的草地变成了一团团漆黑的灰烬。它再一次忍痛喷出大量的酸液，借机遁逃。
　　夜晚重新变得寂静，已经被搅散的篝火间歇地发出微弱的劈啪声。科斯特的视线落在被腐蚀得一塌糊涂的草地，银灰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悦。
　　法瑞恩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需要帮忙么？”
　　科斯特转回头看了他一眼，金属质的银瞳辗转出桀骜孤高的神采。他向旁边跨了一步，然后躬下身在地面上设下魔法阵，做完了这一切，他重新站起来拍了拍手，淡淡地说：“没那个必要。”
　　他开始吟唱起那段法瑞恩早已熟悉的咒语，修长的手指在灰袍下舞动，仿佛一个优秀指挥家，音符是大地之下沉睡的亡灵战士们。
　　“我呼唤你们，在地下沉眠的被遗忘者，我不安静的下仆们，我召唤你们听从我的指令攻击靠近你们的入侵者，你们的力量将在这片土地上浴火重生！”
　　伴随着咒语最后一个尾音的坠落，地面忽然开始摇晃。仿佛从脚下传来了沉闷的呻吟，然后不断有新的声音加入，仿佛来自山谷的回音，渐渐汇聚成一片起伏的轰鸣。
　　脚下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地面上大大小小的石块就像活过来一样四散奔逃。死灵法师安然不动，脸上却露出了一抹苍白的笑。
　　法瑞恩正在猜测这抹微笑的深意，忽然耳畔传来一声尖锐的嘶鸣——
　　地面猛然裂开，地表撕裂者再次出现在眼前。但是这一次与前几次不同，它的姿态不再游刃有余，而是笨拙的、狂躁的、歇斯底里的——痛苦的根源，正是来自挂在它身上的密密麻麻的骷髅战士。
　　“——以我之血换你盟，以我之魂唤你重现。伟大的黑暗之神，请聆听我的请求，赐予我足以毁灭终生的武器——邪灵之矛！”
　　无数的幽火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组成一团异常明亮的大幽火。死灵法师的手心猛然张开，大幽火从他手指的缝隙穿越他的手，豁然闪出一道光，当光芒黯淡，死灵法师的手中已经有了一柄弧度优美的雪白骨矛。
　　接下来的一切毫无悬念。骨矛一击即中，洞穿了地表撕裂者那丑陋的身体。恶臭而黏腻的液体从它身体中汩汩流出，空气中弥散着令人不愉快的气息。
　　科斯特皱皱眉，一挥手召唤出了他的坐骑：“你清理下现场，我去把他们找回来。”
　　法瑞恩在底下仰头看着他，轻轻笑：“你不怕柯尔曼认出你？”
　　“总比让他们被其余恶魔吃掉的好。”死灵法师漫不经心地这样说，然后驱使着幽灵风狼匆匆走了。
　　法瑞恩目送着巨狼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夜幕深处，眼睛里的笑意渐渐收敛。他缓缓地低头扫了四周的一片狼藉，开始吟唱起净化魔法来。
　　那个人太温柔了。他微微一叹，这样下去的话，会让人更无法自拔。这可怎么办好呢？

　　*

　　夜幕仿佛是最可怕的怪兽，从四面八方窥视着落入其中的生命。风掠过辽远的草场，绿草的枝叶柔软而妙曼，在月光下起伏成一片银光。
　　菲茨杰拉德兄弟俩一直在手拉手狂奔，虽然年幼的那一个明显不是出自自愿，但是在身后猛然响起的蹄声更让年长的那个惊慌失措。
　　是什么？是恶魔追上来了么？
　　蹄声急促，竟像是贴着地面飞行，夹杂着呼啸而来的风声。
　　不要，不要过来！
　　柯尔曼下意识紧紧地拽住最重要的弟弟。数日前失去亲人的痛苦犹记于心，他对自己说，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梅西安，让他健健康康地活下去，绝对不能再让他松开自己的手。如果有再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放开弟弟的手。
　　但愿恶魔吃了自己之后，就不会再伤害他的梅西安！
　　他几乎绝望了，因为身后的蹄声越来越近，在耳边轰隆隆地无休无止，每一步仿佛都在践踏他的心。他憎恶自己的软弱无力，在关键时刻，根本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他拼命地逃跑，但它从他和梅西安的上空一跃而过，彻底挡住了逃亡的方向——
　　巨大的紫鬃风狼王居高临下地停在他们的前方，骑在狼背上的灰袍法师一如往常的神情平淡。宽大的斗篷随风猎猎飞舞，露出底下隐约的灰色。他只是低下头俯瞰眼前的兄弟俩，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却犹如睥睨众生的王者。
　　男人淡淡地说：“回去吧。”
　　梅西安碧绿的眸中浮现微妙的兴奋。科斯特人的出场方式引起了他的兴趣。好吧，紫鬃的幽灵风狼王确实是非常罕见，而且看起来比他以前驾驭的六翼水晶独角兽威风多了。
　　骑狼的法师，灰色的长袍，有着冰蓝眼眸的美貌同行者……
　　柯尔曼在下一秒猛然意识到了那个男人的真正身份——这很正常，龙与死灵法师的传说在德沃夏克是经久不衰的话题。因此，虽然还是惊魂未定，少年的语调中却在不知觉中流露出了些许欣喜：“你就是那位死灵法师？”
　　男人平静地看着他，不否认也不承认。这让柯尔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回忆起想起了那两人一路低调的行事，于是连忙摇头，说：“啊，抱歉，我不会说出去的。”
　　“回去。”那个男人只说了这么一句。那头可怕的幽灵风狼似乎听得懂主人的话，当他说完之后，便转过了身，向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那头巨狼奔跑的速度似乎比风更快，神奇的是，尽管菲茨杰拉德兄弟这一路走得跌跌撞撞，但是幽灵风狼王的身影却始终在不远的前方，既不遥远，也不靠近，仿佛在指引着孩子们回家的路。
　　暮色将风狼背上的身影吞没，但是柯尔曼知道那个人在那里，所以无比安心。他索性蹲下身，把弟弟背起来，然后大步地跟上幽灵风狼王的步伐。
　　这很奇怪，太奇怪了，尤其是对于一名死灵法师来说。死灵法师本来就应该憎恶人类的，不是吗？
　　太奇怪了。
　　梅西安默不作声地趴在哥哥的脊背上，神色复杂地望着前方，眼中闪过了一道不明的光。

　　回到营地，所有的人都对今晚的袭击避而不谈。可怜的前死灵法师被名义上的哥哥强迫着表示感谢之后，郁郁不乐地独自躺下了。
　　柯尔曼似乎变得有些沉默，当大多数的人都沉沉睡去，他悄无声息地起身，走到那具被掩盖起来的巨大地表撕裂者附近。
　　法瑞恩睁开了眼睛。
　　少年的影像在眼前随着火光明明暗暗，唯一泄露秘密的是那双清澈的眼睛。从一开始的惊恐、后怕，然后是……最终的黯然。
　　仿佛变成了一尊亘古的雕像，他一整夜都在静静地看那具尸体。
　　法瑞恩看见那个少年在黎明时分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就那么低头默默地看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么漫长的时间，他听到了液体落下的声音。

　　*
　　热热闹闹的乡村小旅馆，一如既往地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年轻的女招待端着大扎的饮料在客人中间穿行，谈笑的人群中不时响起一串爽朗的笑，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当一个路过的游吟诗人开始他的献艺之夜，然后四周自然而然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在侧耳倾听。
　　法瑞恩坐在小旅馆的角落，面前摆着一杯浅蓝色的果汁，正饶有趣味地听着台上的游吟诗人演唱着不知道被修改过多少遍的德沃夏克之战。他总是对以前的传闻兴趣十足，他知道那是真实的，但是总觉得像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主角是科斯特和另一个叫法瑞恩的自己，这不免让他感到妒忌。
　　科斯特对这种夸大其辞的艺术兴趣缺缺，听了不多久便决定回房休息。他放下手中的水杯，起身正准备要走，却因无声无息站在身后的柯尔曼而吃了一惊。那个少年的内心似乎在激烈地思想斗争，始终地低着头，额发垂下去盖住了他的眉眼，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科斯特停下动作，打量着举止有些奇怪的柯尔曼。
　　游吟诗人的歌喉伴随着悠扬的琴声在空气里游荡，美妙得如同海上塞壬的歌声。观众都沉浸在那段被美化得恍若神话一般的正义之战中，如痴如醉，没有人注意到站立在角落的两个人。
　　终于，科尔曼鼓起勇气般抬起了头，望向传说中无所不能的死灵法师：“您……可以教我魔法么？”
　　科斯特看着他，稍稍皱了皱眉：“理由呢？”
　　少年踌躇了一下，认真地说：“您知道我和梅西安的不幸。虽然有您和伟大的冰霜之舞者同行，可是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不想做一个只会在危难关头丢下朋友逃跑的胆小鬼。至少，不至于在亲人需要帮助的时候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想……靠自己的力量保护好梅西安，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科斯特盯着他，目光一寸一寸地从他的头发透析到足下，最后下了结论：“你不行。你身上没有足够的元素感应能力，最多也只能做个半吊子的法师。”
　　少年急急地申辩：“只要能保护好最重要的人，哪怕是半吊子也……”
　　“但我不能允许我的学生是半吊子。”科斯特的神情忽然严肃起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那对我而言是最大的侮辱。我拒绝。”
　　少年愣愣地望着他。他似乎不明白死灵法师的坚持。对一种热忱的求学者来说，没有比拒绝更残忍的事了。他依然望着他，只是眸中熠熠闪耀的光芒已然转为了黯淡。
　　“是吗？”他失望地低下头，然后低声为自己的冒昧道歉，“对不起。”
　　“但是你可以用剑。你有灵活的伸手和冷静的头脑，至少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圣骑士。”
　　柯尔曼猛然喜出望外地抬头：“你可以教我吗？”
　　科斯特摇头：“不，我不行。”他顿了顿，然后再度看到了少年眼中的失落，补充道，“但是有人可以。”
　　旁边正聆听传说的法瑞恩回过头，轻轻一笑：“科斯特，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地说我可以呢？”
　　科斯特瞥了他一眼：“至少在漫长的岁月里，你的骑士们足以让你耳濡目染。”
　　法瑞恩笑看着他，然后笑着反驳：“你是唯一一名不是骑士的龙骑士。”
　　科斯特没说话，径自穿越他们之间便从窄小的阶梯上离开了对话的范围。
　　法瑞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嘴角的笑意抑制不住。他再次转向少年，向他点点头：“好，我教你。”

　　接下来的几天连日大雨，旅人们原定的赶路计划被迫打断。不过对柯尔曼来说，到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时机。法瑞恩用一瓶魔法药粉换了两柄普通的剑，开始手把手地教他如何驾驭一把剑。
　　室外已经成为了一片雨幕，野地上孱弱的小黄花在泥水中瑟瑟。科斯特站在旅馆窗口旁，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转而观察那两个人在长廊上专注地相互进攻和闪避。不可否认，虽然柯尔曼在魔法上的天赋是零，然而却有着极高的运动天赋。短短的几天，他的剑术竟然突飞猛进，从一开始屡屡被法瑞恩打落手中的剑，到现在能开始有模有样地进攻，甚至还能偶尔让法瑞恩的防御措手不及。
　　看起来，这个少年确实是很认真地在做他认为最重要的事情。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必须坚强起来。
　　踏、踏、踏。
　　脚步声从阶梯上蔓延到大厅的木质地板，小孩子走路发出的声音，总是清脆而富有韵律。
　　那个任性的死灵界传说人物似乎已经习惯做一个孩子。那种在死灵法师时期，如猫一般悄无声息的脚步声已经不在。在白天，他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孩，趿拉着大大的拖鞋，眼神清澈而狡黠，天真而姿态散漫。
　　他走到科斯特身边，也试着从窗口望出去，看见了正在练习剑术的两个人，不由地皱了皱眉。虽然是孩子的嗓音，却透着老气横秋：“这孩子怎么了？”
　　科斯特知道他说的是柯尔曼。他继续观察着长廊上的两个人，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只是，为了保护他最重要的小梅西安。”
　　梅西安不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闪了闪，轻轻地说了一句：“奇怪的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