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到2005年为止》飞鸟樱桃

7、无结局的结局

　　宇宙历８００年６月１日，凌晨２时５５分。
　　杨威利的生命在三十三岁的时候终止了。
　　他的意识从空洞转为清澈，他毫不惊讶的看着自己，那个在血泊中的自己。
　　这就是报应罢，他自嘲的想着。
　　不过不用再战斗了……
　　永远不用……
　　在纯精神体的嘴角露出苦笑的同时，他看见了尤里安。
　　那个悲哀的孩子。
　　“对不起…………”他说着，即使对方听不见他的话语。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有什么碰了他的肩，他转过头来。
　　“你是……”
　　“不要管我是谁。”那个穿着白袍的人说道，“就在这里对你进行审判罢。”
　　“审判……”
　　“是的，为你犯下的罪。”
　　“我明白。”
　　“你承认因你而起的战争是你的罪么？”
　　“如果它伤害了无辜的人，那是我的罪。”杨淡淡答道。
　　“你认为牺牲者的责任要由你负起么？”
　　杨想起那个老人，那个送来“你和杀人凶手是同伙”的老人，她的孩子全死在了战争中。
　　“是的，我认为如此。”
　　“那末你有罪。”
　　“我知道。”杨说，“即使下地狱我也没有怨言，毕竟那是我的责任。”
　　“你能做的是，赎罪，永远。”
　　“……怎样呢？”
　　“观看。”
　　“观看？”
　　“你必须留在人世用精神去观看一切，你会亲眼见到所有与你有过因缘的人的死亡，你必须观看一切的战争与和平，直至人类的消亡。”
　　“我不懂。”杨坦白道，“我将如何做呢？”
　　“观看就行了，做一个历史的旁观者，你可以获得告别亲人的权利。”
　　杨重复道：“告别。”
　　“是的，在所有你的朋友逝去以后，你就必须孤独的旁观。”
　　“孤独的。”
　　“是的，无止境的孤独。”
　　“知道了，我准备这样做。”
　　黑发的身影消失在了虚无中。

　　黑暗取代烈火遮盖了克涅利斯·鲁兹的视线。
　　在光明再次到来时，鲁兹看到了身后微笑着的，似曾相识的黑发青年。而那个青年微笑着说了一句“你来了”之后就消失在了空气中。
　　鲁兹没有再次见到他，无论在任何时间与空间的角落里。
　　美酒的香气，缓慢地淹没了逐渐失去亮度与色彩的视觉。
　　双色眼眸的元帅也听到了后面的声音。
　　“你也来了。”
　　黑色的双瞳充满微笑。
　　“谢谢你。”（这个嘛……特留被□□掉杨肯定不会不高兴……）
　　先寇布，梅尔卡兹和莱因哈特在最后的一刻也看见了这个青年，但他总是在说一声“你来了”之后消失。
　　他们在瓦尔哈拉看见了过去的同僚，但是没有看见这个人。
　　魔术师，杨。
　　时间一点点流逝，当年的战友和敌人也一个个的不复存在。但是在最后的时刻，黑发的青年总会来召唤一声。只此一声，一面，却是他们最后的相见。
　　最后的。
　　曾经是有着金褐色头发和眼眸的副官在最后闭上眼睛的时候，听到后面熟悉的呼唤。
　　“菲列特利加。”
　　她的眼泪泉涌而出。
　　“对不起了……”杨说，轻轻拭去她的泪水——虽然已经不是物质的泪水。
　　“对不起……”
　　她的身影消失在他手中，他知道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永别。
　　永别。
　　那是足足几千万或者几亿年的相隔。
　　但是他知道这是他必须背负的。
　　这是他的罪。
　　他必须孤独的观望。
　　一年又一年。
　　观望和平，战争，一切。
　　这是他的结局。
　　但是一切还没有结束。
　　永远不会结束。

　　“你已经赎清了你的罪过，和我来吧。”
　　那个白袍人又突然出现，在杨的眼里像是第一日那样真实。
　　那一日后……已经过去了多少年？杨不想记也记不起来了。
　　静默的观看整个宇宙中的历史，那是他必须作的。
　　而在这一日罪终于赎清了么？
　　“不……我不想。”
　　似乎惊讶于这句话的含义，白袍人再次看了杨一眼。
　　“为什么？”
　　“这个罪……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赎去的吧。”他说，漆黑的瞳孔里闪着淡然而哀伤的光，“就算再几亿年，我都愿意承受。”
　　“你不应该是这种人，”那人说，“你本来不是这种人的。”
　　“时光流转，世事有所变化，而人类的所作所为永远不会改变。”杨说，“Ａｃｅ已经毁了一切，但是历史还要继续下去。”
　　“以后的历史，就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了，和我来罢。”白袍人伸出手。
　　而杨只是轻轻的望了一眼。
　　“能再给我一些时间么？”他问。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我让你熟悉的人来劝你罢。”
　　白袍的人消失在虚空中。
　　杨淡淡的笑了。
　　Ａｃｅ……仙女座星系的智慧生物……
　　也许并不是真正的智慧，但是人类不可能抵挡过。
　　“本以为能够毁灭人类的只有人类自身呢，我的目光还真是短浅。”
　　满目的杀戮，毁灭，杨本认为自己的心已变得冰冷。
　　他想，他不应该再回到过去那样的生活中了。
　　虽然一切都没有改变。
　　“阁下……”
　　听到似乎非常熟悉的声音，杨回过头。
　　没有错的，是她。
　　他曾经的支持者，副官，妻子。
　　“菲列特利加……”
　　淡淡的笑容，在美丽的面庞上浮现。
　　“来吧，亲爱的，过去的一切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这样说？”
　　“你知道的，来吧，回到过去，像过去那样……永远的……”
　　她还在笑着，泪水却滑落下来。
　　“对不起，菲列特利加……”
　　“不要说什么对不起，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杨把妻子拥在怀里，“所以，不要哭了好么……”
　　他看着下面星球上凄凉的景色，“一切已经快要结束了。”
　　“什么？”
　　“人类的历史啊，或许没有人能想到，毁灭人类的不是人类自己……”
　　杨突然停下了话语，这些是不应该让菲列特利加知道的。
　　因为那段历史并不是可想象的惨烈……
　　“和我来吧。”菲列特利加说，“这么多年了，都已经……”她抽噎的说不出话。
　　“好吧，菲列特利加。”杨闭上眼睛。
　　如果一切都能再来一次，人类还会选择这样么？
　　他懒得思考这些问题了，因为他的责任已经结束了。
　　罪，已经赎完了。
　　白袍的女子看着他们，嘴角第一次露出笑容。
　　手轻轻挥下。
　　“祝你们好运。”

作者有话说

　　大概是02年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