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四章 ...
-
“要不要吃苹果？冰糖心的，给你削一个。”阳光很好的病房里，岐阳挑了个卖相颇佳的苹果朝正裹着珊瑚绒毯子窝在对面藤椅里看闲书的圣香晃了晃。
自玉崔嵬过世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当初容隐和聿修想尽办法将圣香从相府书房那扇门送到现代后，他便将人安排在了自己上班的医院里，方便就近照看。
他所在的净雨医疗虽然是间私立医疗机构，心外方面却是世界顶级的，更别说他们裴院长这位心外和心血管领域的权威了。而他们院为了保证病人隐私，病房只有单间和可陪护的双床房，医院占地虽大病房却还是一床难求，进来的病人也都是非富即贵，要不是院里的员工优惠政策，他可能还真没办法把人塞进来。
进医院没几天，刚好碰上裴院长回国，心外的主任是他博导，被他跟前跟后拍了几天马屁后哭笑不得的帮忙找了裴院长说了圣香的病情。院长似乎对左脉很感兴趣，不仅把病号转到了自己名下，还答应之后的手术会亲自操刀。
而圣香也不知是不是托了玉崔嵬深厚内力的福，近来体征病情指标都还算平稳，想想还真有点命不该绝的意思。
“刚吃了饭，要半个吧。”随手合了手里的志怪小说伸了个懒腰，圣香似乎被太阳晒得犯困连声音都显得有些含糊，神情却较之两月前平和了许多。那场雨天里的谈话让他想通了不少事，即便大多数时候都只是他一人在讲而已。
来到现代后，医院的生活又有些太过平静，以至于他偶尔甚至会生出一种自己是在安度晚年的错觉。如果不是那人的突然出现，这样消磨光阴的宁静或许还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记忆都变得模糊。
“这医院环境不错~”算不上熟悉却也绝不陌生的人作着与上次见面时截然不同的装扮出现在病房门口，唇角带着吟吟笑意，挑眉眨眼间并却不给人温良纯善之感。这原不是个该在此地出现的人，但他偏偏就找到了这里，带着假意的夸奖，不敲门不询问，自顾自地便踱步进了房，“一看就适合养老。”
这实在是个妖孽邪气地过了头的男人，以至于看着他那张脸，岐阳不得不抱着怀疑的口吻去问圣香，甚至忘了手上的苹果：“你朋友？”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圣香公子那知交遍地仇人满天的大宋，净雨也非常注重患者的信息隐私，岐阳实在想不出这个似乎是圣香旧识的人是怎么找到这的。
“………姚音。”而圣香自是记得他的，只是这个人这张脸，再见面，实在很难让他不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他们因上玄的衮雪而遇，又自莫去山庄匆匆而别，姚音此人，身上着实有着太多无法探寻的秘密。
“赵圣香，我有没有说过你的脸色看起来就像个白透了的香瓜？”全无掩饰地将四周打量了个遍，妖音方将话题点到了圣香身上。
作为一只活了上万年的老妖精，他向来是不怎么在乎说话方式和他人看法的，自然也就不会去解释自己到底是如何跨越时空从大宋跑到二十一世纪来的。
“你上次说的是白过头。”眨眨眼，圣香看着妖音那副闲聊不说事的讨厌样，心头某根绷着的弦突然莫名松了下来，他想，心中长久以来存着的那个问题或许终于要有答案了。于是他笑了笑，眉眼弯弯。
“管他呢，反正是一个意思。”歪了歪脑袋，妖音想，现在这个笑起来的赵圣香终于又让他觉得有趣些了。于是他坐了下来，还拿走了岐阳手上的苹果，“这苹果是给我的？虽然我不喜欢苹果，不过既然都洗好了，我就勉强尝一个吧。”
顺道，还不忘风骚地抛了个媚眼。
“虽然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的，但我想，你总该不会是来闲聊叙旧的。”安慰性的往完全被媚眼吓呆了的岐阳手里塞了个苹果补充空缺又给自己拿了一个，圣香缩起腿将整个人都窝进了藤椅里。然后他啃了口苹果，开始将跑到九霄外的话题扭了回来，“毕竟，这可不是个‘容易找到’的地方。”
姚音不打算说的事他不会蠢得去逼问，但他也并不打算一直闲聊下去。
“当然。我和你之间，哪有什么旧可叙的。”闻言，妖音低声笑了起来，尾音里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撩人。那原本红中略带了青黄的苹果在他指间莫名显出种鲜红欲滴的艳丽色彩来，虽说了要吃，他却只是一味抛玩着，而后也不知从何处取了个不过三指宽两寸厚的小巧木盒，看也不看的便抛给了圣香。
他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难得应了人，自然是要做到的。”
“我记的，在莫去山庄你说过答应了一个人要帮我找药。”木盒没有纹饰不经雕琢，然而那再光滑不过的表面却让圣香觉得有些扎手。那天在玉崔嵬墓前的那场谈话让他脑中曾经一闪而过的各种猜测被串联到了一起，组成了一个最有可能却又最不合理的答案。而现在，他的猜测终于能够得到求证。
“那之后我想了很久，是大玉，对么。”
尽管，他一直到此时此刻仍都想不明白，进入莫去山庄前，他们不过两面之缘，大玉为何知晓他有左脉，还早早地便让姚音寻药。
他知道，康前辈不是人族，眼前的姚音或许也不是，但大玉却定然是人的。
所以他始终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这可不是我说的。”即便被猜中了避而不谈的事实，妖音却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懒散模样。他虽没有兴趣刻意引导圣香去猜，却也乐得让真相公之于众，毕竟玉崔嵬那种近乎于自虐的救人行为实在不太符合他的处世之道。
他喜欢做了好事后让人感恩戴德，所以他是绝不会在付出之后抹去自己的辛劳的：“不看看你的救命药么，好歹也花了我点功夫。”
妖音的态度让圣香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顺着话语打开了手中的木盒。那里面并没有什么丹药或是奇花，唯一有的不过是片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叶子，但…圣香大约能猜到那是什么。
“这是什么？看起来像树叶。”那叶子看起来实在普通，但脉络形状却又与岐阳所学所知有所区别，于是身为医生对于药物的求知欲让他在第一时间凑了过去。他拿起那片叶子专注看着，甚至忽视了因为这个举动而变得离他只有一步之遥的妖音，尽管刚刚他还因为某人乱飞的媚眼后背发毛，只想一跑了之。
再然后他得到了答案，来自于刚带着千夕来到病房门口的通微。
“帝麻。”刚刚到来的通微显然是认识那片叶子的，所以他那略显清冷的嗓音答得不带一丝疑虑。至于为什么认识又是在哪里见过，便只有他自己知晓了，“有人说，帝麻是百年而生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草。”
“Really？！！”通微的答案显然有些神神叨叨，但作为一个虽然从小学习唯物主义却鬼魂妖精穿越通通见识过的现代医生，岐阳还是很希望这片看起来实在没什么特色的‘仙草’当真功效非凡的。
然后，他的期待在下一秒就被妖音毫不客气的打破了。
“当然是假的。”若有似无地瞟了眼躲在通微身后浑身发抖的千夕，妖音的话语有些意有所指，但却也仅止于此，“只是能抑制病症发作而已，否则阴阳颠倒乾坤错乱死人满地走岂非世间都乱套了。”
不过一眼，他便看出了那只小花妖和真正应天地灵气而生的花妖的不同，那是以某种力量强行造出的脆弱身体。在他看来，她甚至算不上真正的妖族，弱得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也难怪逆天而生却还被天道放过了。
所以说，有时候能逃过一劫并不一定是因为运气，还有可能是因为太过弱小。
“好了，东西送到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就此别过。”
坏心眼的留下一个否定的答案却不给出正确的，妖音带着此行收获的苹果一个起身出了病房，果断利落地甚至不曾再看千夕一眼。
他走得很快，所以几乎没用多少时间就完全在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了，只留下脸色惨白浑身僵硬的千夕和满室的压抑与猜疑。
“千夕，别害怕，他已经走了。”看着在妖音离开后便一头扎进通微怀中的千夕，圣香轻声劝慰着，“你知道他是什么，对吗？”
“我不知道，但他身上有股很可怕的气息，我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气息……”自通微怀中回过头，千夕声音中带着止不住的颤抖。她感觉刚刚那人应该压制了身上真正的力量，但仅仅只是丝缕溢出灵息的压迫感便已让她几乎当场跪伏了。
她身为花妖的本能在嘶吼着让她赶快逃离，然而她的身体却完全无法动弹。
………那根本不是人能有的恐怖压迫感，甚至不会是普通妖灵！
千夕的话语让气氛陷入到一种诡异的沉默中，安静地几乎能听到各自的心跳声，直到岐阳略带犹疑的开口：“不管他是什么，总归送的药是真的对吧？”
作为一名医生，即便有再多的神鬼妖怪干扰，他的关注点始终如一。
对他来说，只要结果好，其实过程和手段真的没那么重要不是么？
**************************************
而相较于病房中的凝重，挥挥衣袖潇洒走人的妖音竟也意外在离开后遇见了个大麻烦，一个能一鞭子拽他进消防通道还顺手布了结界的难缠角色。
那实在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即便是与妖音相比，也绝无半分逊色，甚至可说更胜一筹。
他生着张极其艳丽的脸庞，只是并不像妖音那般带着周身的邪气与撩人媚意，他的艳是染着浓煞戾气与强烈攻击性的，便是此刻不过穿着身最普通的线衫牛仔裤，举手投足勾唇挑眉间却仍旧透着股‘不好惹’的意味来。
而他也的确是很不好惹的。
毕竟，一个道行极深医术极高身后还有座倒不了的金靠山，甚至扛过九霄雷劫天庭追杀的流氓药师，只要不是疯了绝没有哪族妖灵是会想去招惹他的。更何况，这个大流氓脑子好使心眼还特别多，一般二般的手段根本玩不过他。
所以在妖音看清来人的那一刻，他难得的终于开始有些头疼了。
因为眼前之人正是他曾与玉崔嵬说起过的医术三界第一诊金却近乎敲诈的黑心大夫——药师凌晚镜。而此时此刻，这块刁钻难啃让他轻易不想去触霉头的硬骨头正拿鞭子勒着他的脖子，似笑非笑地与他聊起了那日里不请自去的事。
没错，就是之前妖音心血来潮一时犯浑带着还是灵魄状态的玉崔嵬上门求帮忙的那次。尽管那天山谷没人，他们要找的也不是凌晚镜而是他师弟月流景，但妖音来了又走字条都没留一张事后再没提起也是事实。
这样的举动实在有点偷偷摸摸不清不楚的嫌疑，也难怪有了现下这一出。
“说说？”灰蓝色的眼眸懒懒对上妖音，来者唇角轻勾，尾音微扬。
“凌大药师，凌大少爷，咱们也算认识不少年了，没交情也有两份薄面吧，至于这么勒着我脖子说话么。”脖子上的龙骨玄鞭算不上缠得很紧，然而看着眼前人似笑非笑的模样，饶是妖音这般浪荡世间惯了的混子也不禁有些背脊发凉。
他心里知晓当初不请自去的事怕是见了光，但那日里原就没见着正主，凌晚镜又最烦别人拿事打扰月流景清净，如今再提当初目的怕是要遭，于是思来想去便有些左牵右扯顾左右而言他起来。
“你知道，我素来没什么耐性。”妖音口中的不少年凌晚镜没有否认，但认识和交情从来都是两码事，他不乐意卖面子的时候天皇老子来也没用，“要么你凑合着说，要么…我扒了你的皮扔去公厕当脚垫。”
这只老狐狸对他那身皮毛爱惜的很，想来必定护养的极好，剥了当脚垫正合适。
“没什么大事，就是我的螭纹八卦佩丢了，想找你师弟帮忙算算。”
闻言，妖音颈后一滴冷汗滑落，面上却只仍假意讪笑着，说了个八分真两分假的谎言。让魂魄回溯时间改变过去这种事是有违天道牵扯因果的，若让凌晚镜知道他一时脑抽想让月流景帮这种忙，只怕裂魄当真会抽他个灰飞烟灭。
“后来我哥出关了，我躲他还来不及呢，哪有空顾及别的。再后来我遇见了个人，我就…你懂的~”
这样的理由着实很有妖音素日里行事的风格。
若是换了旁人怕也就被瞒过去了，然而坏就坏在凌晚镜实在太清楚他师弟那根通界笔的价值，而妖音又着实太过朝三暮四。他们原就没什么过命的交情，妖音又怎会为了一块算不上天地至宝的螭纹八卦佩欠下这种人情债，毕竟五大通界法宝之一的天机印都被妖音随随便便跟侄子换了东西。
虽说，这只狐狸笨的连当初自己随身带的坠子是天机印都不知道。
“妖音，少打我师弟那根谪仙笔的主意。”眼眸微眯，凌晚镜面上虽仍带着笑，神色却冷了不少，“我不管你是想躲哥哥，还是被谁勾了魂脑子抽筋想回溯时间，敢来牵扯我师弟，我便叫你尝尝裂魄鞭的滋味。”
至于妖音为何不就近借用他侄子那处的天机印。
要么是他不想让哥哥发现行踪，要么…就是需要回溯时间的是缕魂魄。毕竟五大通界法宝虽都能跨越时空，却唯有六道轮回与谪仙笔可保魂魄安然破界。
而六道轮回在誊芜那座老古板大冰山的手上，他师弟则好说话的多。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少，但见多了也就好顺着去猜了。
“………凌晚镜，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恐怖。”深吸了口气，妖音许久方才缓缓开了口，脸上早已没了往日里惯带的轻松笑意。
凌晚镜说要请他尝尝裂魄鞭的滋味，他是半点不会当成玩笑的。
毕竟眼前这人当年以不过百余岁之龄杀南溟魔君息痕又取而代之执掌魔域之事可是震惊了四海八荒的，否则天界也不会招揽不成便寻借口派兵绝杀了。
虽说后来被他那座金靠山一力保下后这人便偃旗息鼓收势当起了敲竹杠的黑心大夫，但只要那柄杀了息痕杀了数万天兵天将的上古凶兵仍在他手，那便谁也不会当真忘了前事轻易瞧低了他。
“他们可没你这么笨，就算心里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面上和气却还是要的。”眼见警告的目的已然达到，凌晚镜也就见好便收撤了龙骨玄鞭。他与妖音的侄子算得上有几分交情，倒也不想将事情做绝，“学学你侄子，张张嘴就能让他老子吐血，哪像你，成天被你哥撵地跟兔子似的。”
“我那是嫌麻烦不跟他斗而已。”知晓凌晚镜说这话便是暂时给面子将事情翻篇了，妖音眨眨眼，硬是厚着脸皮将自己东跑西窜的行径抬高了一个层次。虽说他们俩兄弟当年的确是斗过法的，结果也是旗鼓相当，然而过了这么些年某只狐狸天天不干人事到处浪修行落下了一大截，现在见着哥哥跑的比兔子还快。
尽管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被人戳穿了便会找些事来顾左右而言他。
“说真的，你怎么会在这，别是追着我来的吧？”
“呵，自作多情是病。”一声冷笑，凌晚镜眉梢微挑扔下一句冷嘲便径自隐去身形失了踪影，徒留下妖音摸了摸仍有些发凉的脖颈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四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