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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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裴景梵那一瞬间，像是一支箭一样，从车上弹了出去。他慌里慌张，连路在什么地方都没有看清楚，大冬天就这样冲了出去，还好这地方虽然是树林，但是考虑到业主大大的安全，没什么石头，要不然裴景梵可不能这样平顺。
他三步并作两步循着声音进了树林，就看到里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车前面站了一个身形纤弱的姑娘，看样子不是康一帆。
裴景梵提起的心在一瞬间放了下去，然而还没有放完，他又重新提了起来。他连忙走过去，大声问道，“怎么了？”
那姑娘不防身后居然还有一个人，被吓了一跳，裴景梵暂时顾不上她，走过去往车子里面看了一眼，驾驶位上坐了个老男人，衣冠楚楚，倒很符合大众对“教授”的一贯认知。
那人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死了，裴景梵心里“咯噔”一跳，大冬天，密闭的车厢，一个人，还有康一帆那个小本上记着的“一氧化碳中毒”......他不敢再想，连忙抬起腿，猛地朝车窗上面踢去。
那车子质量不错，他连着两脚车窗居然都纹丝不动，裴景梵沉着脸，本想转过身在地上找个什么石头之类的砸一砸，谁知道转完了都没有看到。那个姑娘被他刚才那两脚吓傻了，在旁边惨白着一张脸抱着脑袋，含泪看着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那个bangjia者，强迫人家做了什么不愿意做的事情。
裴景梵心想这样不是办法，他从衣服兜里掏出钥匙，一边吩咐那姑娘，“外面停了辆车，车后备箱里有个工具箱，你去给我拿过来。”然后就将钥匙用力地往车窗上面砸去。那姑娘听了他的话，还愣愣的不知所措，裴景梵见她还没走，原本就称不上好的心情更加焦躁，忍不住冲她大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晚了人就死了！”
那姑娘被他这一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过去，跌跌撞撞地朝外面走去。裴景梵那钥匙的力度还是不行，扔了这么久了，车窗上面才出现了一个细小的纹路，还好这次那个姑娘没有掉链子，片刻之后就拖着一个工具箱过来了，裴景梵见她来了，不由分说就将工具箱抢了过来，从里面掏出一个小锤子，朝车窗上面猛地砸过去。
专业工具可要比他的钥匙好用多了，“哗啦”一声，那扇车窗应声而碎，裴景梵从车窗里面将手伸进去，拉开车门，把人抱了出来。
他伸出手，探了一下系主任的大动脉，因为太紧张，裴景梵手伸出去的时候居然都在发抖。他摸了一下，发现上面还有微弱的跳动，心中一块大石顿时落了地，一时之间浑身瘫软，居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深呼吸了一下，这才抬起头对那个姑娘说道，“快，打电话叫救护车。”那姑娘听他的话，连忙哆哆嗦嗦地拿出电话来要打“120”，裴景梵生怕是自己刚才太紧张出现了幻觉，将手指就放在系主任的脖子上不肯撤下来。
仿佛要一直这样感受着他的脉搏，裴景梵才能放心。
在等待救护车来的路上，裴景梵又将自己的衣服盖在了他身上。他觉得，好像一辈子都没有这么长过。
好不容易救护车上来了，裴景梵并没有着急着走，而是趁着大家都走了，找了一圈儿系主任的车，现在，他基本上已经确定，这人就是康一帆想要杀死的对象了。
这一切都是康一帆的手笔，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人现在又在哪儿，但是裴景梵还是不放心，又在车上找了一圈儿，生怕留下什么痕迹，让警察发现了。
可能是天生敏感，也可能是他不像那些年轻小姑娘那么好骗，总之裴景梵一进车里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他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那个被系主任放在车窗上的小摆件。
上面的两个眼珠子，在此刻头顶的月光下面，散发着别样的光彩。
几乎是在一瞬间，裴景梵就伸出手，将那个摆件拿了过来，翻过来一看，果真在底下看到了一个内存条。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车上放这个？虽然不知道里面究竟录了些什么，但是裴景梵还是想也没想地，就将内存条拿走了。他在车上搜寻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行车记录仪之类的，想必是因为系主任知道他要做的事情见不得人，所以也不好意思放上去。
这倒给他省了很多事情。
人已经送到了医院，他不能在这里长期停留，裴景梵拿着东西就走了。
然后他开着车，到了医院。
那个女孩子已经离开了，裴景梵去医院看了一眼，见系主任还在抢救，也没有在那里多停留，等医生通知了系主任家属之后，自己就开车走了。
因为，他还有一个人没有找到。
康一帆现在在哪里，他都不知道！
康一帆自然是不知道在北郊发生的一切的，她做了一件在其他人眼中了不得的大事情，但是对她自己来讲，毫无影响。她跟往常一样，吃完饭回到家，打算把她床底下的东西趁着裴景梵没有回来，毁尸灭迹，然而等她到了自己卧室，打开门一看，康一帆就傻眼了。
她的床下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床上一片凌乱，一眼就看得出来被人翻过。没有小偷会来翻人家床底，再看那个她书桌上多出来的包裹，康一帆什么都明白了。
裴景梵回来过。
裴景梵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
裴景梵拿走了她藏在床底下的东西。
那一瞬间，她感觉好像有种天崩地坼的毁灭感，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她眼前崩塌了。
怎么办？康一帆sharen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慌张，然而现在她的事情很有可能被裴景梵发现了，她才开始慌乱起来。那些东西，就是一些器皿和溶剂，如果她跟裴景梵说她是为了拿去做实验，他会信吗？可是，如果裴景梵觉得没有什么，他为什么会给自己拿走呢？拿走了，那就说明其实在他眼中，那东西就已经可疑了呀。
可关键是，为什么裴景梵会知道呢？
康一帆聪明一世，步步算计，一辈子可能也想不到，她会被裴景梵的“一推”给坑了。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脑子里面少有的一片空白，她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茫然，感觉到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裴景梵知道她要杀/人并且杀了人吗？裴景梵拿走那些东西是打算怎么处置呢？裴景梵他会怎么看自己？往后她还能继续在这个家里呆吗？
一时之间，康一帆脑中各种念头迭起，搞不清楚应该怎么办。她甚至还抱有一线希望地认为，也许裴景梵并不知道她究竟在策划什么，他拿走东西，只是觉得那些玩意儿放在家里太危险。毕竟化学溶剂，听上去就很不容易保存。
这样一想，康一帆感觉到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儿，没有那么慌张了。她静下心来，将自己的床板翻过来，一点一点将床单上的褶皱抚平，把卧室里的一切恢复到原样之后，康一帆在床边坐了会儿，脑子里空空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没坐多久，就听到外面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感觉她的心好像跟着一起被攥紧了，康一帆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走出卧室，正打算出去看看，就看到裴景梵将外套拿在手里，正开门进来。
见到她，裴景梵也不意外，不咸不淡地问道，“你打算去哪儿？”
她摇了摇头，“不去哪儿。”
裴景梵走进来，不远不近地看着康一帆。她就站在卧室门口，一张脸妍丽非常。他们兄妹三人其实都长得非常好看，裴景梵以前还沾沾自喜地跟万景春炫耀过，说看康一帆的长相一看就是他们家的人，如果她真到了万景春家里，受环境影响，说不定就没有这么好看了。也正是因为在他们家，受他和裴靖齐的影响，康一帆才越长越好看。
弄得万景春把他揍了一顿。
但是现在，裴景梵却不知道应该怎么看康一帆了。
她那张好看的脸下面，究竟藏着怎么样的一颗心呢？什么样的心，才能趋势一个年轻小姑娘做出给人xiayao、设计sharen的事情？
裴景梵在去找她的路上甚至还在替她开脱，觉得肯定是有人逼她，肯定是有人惹到了她，但是等到他真的看到那个系主任在车里快死了的时候，裴景梵才发现，或许有些东西，不管怎么开脱都没有用。
有什么深仇大恨，会逼得她sharen？
他在开门的前一刻还在想，他也许会看到一个惊慌失措、充满恐惧的康一帆。如果是那样的话，裴景梵心里还觉得她有救，康一帆还没有那么无可救药。但是等到他开门，看到康一帆本人的时候，他发现他的设想又错了。
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冷静，眼睛里没有一点儿惊慌失色的样子。她这副模样，裴景梵很难说明她对“杀人”这件事情能跟普罗大众有相同的认知。
那一刻，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受。好像长久以来他看到的都是假象。康一帆营造了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假象，骗过了所有人，但独独不把自己骗过去。她看着所有人沉迷在她营造出来的假象当中，背地里却无比清醒。
听话，懂事，从来不惹麻烦，看起来柔顺善良，必要的时候充满了主见，成绩好，从小到大都是资优生，家庭条件不好，还这么努力上进。家务上面也是一把好手，小小年纪洗衣做饭样样都行，字也写得好......裴景梵仔细咂摸了一下才发现，康一帆完全就是按照他最想要的模样来成长的。
听话懂事成绩好，他就不用像对裴靖齐那样，时刻要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他可以腾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工作上面。家庭方面，康一帆不仅能够照顾自己还能够照顾他人，这样的人不仅可以让家人放心，还能让家人感到舒心。至于心理上，她那么优秀，不管提起她什么都能让他这个当家长的倍感荣光，可跟裴靖齐不一样，每次碰到他的事情，裴景梵就恨得先打他几巴掌再说。
康一帆这么好，好得简直无可挑剔。可是天底下，真的有这样好的人吗？
裴景梵回想了一下，这么多年，她到裴家来这么多年，他们兄妹二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康一帆一次都没有生气的时候，一次都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就连裴靖齐小时候招猫逗狗，碰上了康一帆也无可奈何，只有服服帖帖的份儿。
一个人，尤其是还是小孩子，从来没有情绪不对劲儿的时候，这样的人，正常吗？
究竟是她特别擅长管理情绪，还是她特别擅长伪装自己？
裴景梵只要这样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康一帆这张美人皮底下装着的，究竟是个什么芯儿？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探究过，从来也不知道。如今一想，反倒把他问住了。
他看着康一帆，不远不近，目光沉沉，问她，“你就没什么想要跟我说的吗？”
哦，康一帆脑中冒出一个念头：裴景梵这应该是知道了。
她抬眼看向裴景梵，眼睛清明，隐约看过去仿佛还带着几分冷意，她对裴景梵说到，“你想听什么？”
裴景梵被她问得一滞，好半天才缓过来，说到，“就说说你为什么要杀你老师吧。”他其实也很想知道，那人究竟做了什么让人厌烦的事情，才让康一帆想要杀人。
“有什么好说的？就如你所见，我想办法杀了他。”康一帆声音淡淡的，两个人都没顾得上开灯，房间里灯光不亮，只能依靠外面透进来的光，让康一帆的脸拢在夜色当中，迷蒙地看不真切。“他一直想要潜规则我，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我当然不同意。”
裴景梵以为康一帆是因为那个老师想要潜规则她，所以才生气想要杀了他，虽然依然有些接受不了，但是想到这种事情对女孩子来讲不好，想杀人也正常，于是也就不忍心继续苛责她，微带责备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Sharen，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要不是今天他赶到了，康一帆打算怎么收场？
“我为什么要跟你商量？”康一帆转过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疑惑裴景梵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哦，你的意思是说，我想杀他是因为他潜/规则我吗？不你错了，不是这样的。我想杀他，跟他想把我怎么办没有丝毫的关系，就是单纯想杀了他。我那会儿心情不好，他正好撞到我手上来，于是我就想杀了他。至于为什么是他不是别人，那是因为他做的亏心事比较多，很大程度上能减少我不少麻烦，杀他比较简单，所以我才选定了他。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
换句话说，要不是因为系主任本身就心虚，康一帆也不会选择他作为自己的猎物。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淡淡的，听上去好像是场闲谈一样。然而裴景梵却听得遍体生凉。要有多视人命为无物，才能说出这么轻描淡写的话？正常人难道不都应该对生命充满敬畏吗？虽然那个系主任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他也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也不至于会像康一帆这样吧？
她这是......她这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人家，她从来没有把人命放在心上过啊。
康一帆转过头来，一双琉璃般的眼珠子在月光下好像玻璃一样，她长发披肩，脸色苍白，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诡异，好像是个成精了的洋娃娃。
裴景梵被她这副模样给吓了一跳，愣了愣，还没有来得及呵斥她，康一帆就已经开了口，“哥哥，你知道为什么我想杀了他吗？”变/态也有变/态的准则，不等裴景梵回答，康一帆就说到，“因为我喜欢的人不要我了，他要去找别人了，我不想看着他找别人，但又不能伤害他，我用尽了办法都不能把他留下来，就只能把气出在别人身上了。”
“所以你就要去杀人？”裴景梵被她这种逻辑惊呆了，他竟然不知道康一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三观已经歪成这样了，“那要是有个人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情，也比较‘好杀’，你是不是也要去杀了人家？”
康一帆看着他，“未尝不可。看运气吧。”
她这种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架势彻底惹恼了裴景梵，他低头看着康一帆，“你怎么......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就因为我不喜欢你你就要去杀人？”裴景梵感觉重新认识了一次康一帆，“在你心中，还有没有法律的概念？杀人要偿命的！”
他苦口婆心，想要让康一帆悬崖勒马，然而康一帆却不为所动，“可是他不是偿不了我的命吗？”
她这样无所顾忌，毫无底线，裴景梵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她，看向康一帆的眼睛里充满了失望。“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小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挫败地在沙发上坐下，一向挺得笔直的背，此刻居然有些佝偻，“我承认，你来了我们家之后我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但是......我也没办法了，那个时候我连一家老小的生活都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过去，就算是有哪里做得不够，你原谅大哥好不好？不要再这样了，你再这样下去，我救不了你。”
裴景梵这一生，虽然短，但是也算是见惯了无数风浪。他脾气臭不可闻，最跟人道歉，但是现在，他却坐在家里的客厅里，跟康一帆道歉。
在他看来，康一帆能有现在，全是他没有教好。
康一帆走过去，跪在他面前，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将脸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道，“哥哥，不关你的事的，不关你的事的。我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一个人，是因为你喜欢我这样，我才把我伪装成这样的。可是再怎么伪装，内心是不会改变的。污泥里怎么能长出荷花呢？外表看起来干净，但是内里早已经肮脏了。”
裴景梵轻轻闭上眼睛，他以为康一帆是故意这样说给他听，好让他心里舒服的，正要将她的手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康一帆又说道，“真的，不怪你哥哥。这也不是我第一次杀人了。早在你接手我之前，我就杀过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