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41、亲人

　　卫暄从封王之后，不仅是在宫中的地位不同，便是在朝堂上的地位也霎时间不一样了。

　　以前和他玩玩闹闹的那些世家子弟和官员们，现在面对卫暄的时候，也开始尊敬多了。

　　卫暄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想法，这些人对他的态度如何，他现在已经不是很在意了，他现在在意的是，自己的王府到底什么时候能够修好。

　　为了显得不要太迫不及待，他也只是每隔七天出去看看，但是即使是这样，也被元章帝给看了出来。

　　有一次他被元章帝传唤到御前回话，说完了正事，元章帝就忍不住道：“五郎，我看你这几日真是很着紧你的府邸啊。”

　　卫暄心中一愣，还以为元章帝心中不喜，急忙道：“儿臣没有，儿臣只是……”

　　话还没说完，便被元章帝笑着打断：“行了，你也不必多说了，你和柳家姑娘的婚事就定在一个月后，你到底也是皇子，可不能这么猴急。”

　　卫暄听了这话，一下子愣住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元章帝误会了自己，还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他会成婚这一点。

　　卫暄的脑子转得飞快，脸也瞬间垂了下去，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最后却是抬头抿着唇笑了笑：“也不是因为这个。”

　　最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他的表情却说明了一切，就是因为这个。

　　元章帝心中更加明确了，忍不住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朕的五郎如今也长大了，也要成家了。”

　　看着元章帝感叹的模样，卫暄心中却只觉得有些好笑，他从小到大，从元章帝这儿得到的父爱，真的屈指可数了。

　　等卫暄从宣政殿退出来，脸上的笑容终于卸下来，而他也开始真正的思考，有关于这件事的态度。

　　柳令婉是个不错的姑娘，相信也可以做一个不错的王妃，这一点他是十分确信的，既然这都合适了，那么和她成婚，说起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心中努力的告诉自己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说服别人，还是在说服自己。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太子大婚的日子。

　　太子的婚事自然是最重要的，日子也比他要早十日，宫里上下忙碌得很，卫暄一时间都找不到一个清净地儿休息，只能一大早的上完朝，就跑出去瞎逛。

　　最后觉得实在无趣，就去了柳家转转。

　　其实他原本也是不想去的，但是随着大婚日子逼近，不仅是淑妃，就连元章帝也暗示他要多和柳家联系，所以卫暄为了扮演一个好儿子，只能遵从圣命，来柳家转转。

　　他这一次来的时候，柳家上下都在，甚至连老安国公也在。

　　柳家大开中门迎了他进来，看着老态龙钟的安国公，他心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安国公看着心情却很好，精神头也不错，看着卫暄来，便十分恭敬的迎着他进了正堂。

　　身侧还跟着他的未来的老丈人，也是他的姨夫，安国公世子柳安平，以及他的表弟柳长彦。

　　柳安平敦厚稳重，看着神情平淡，但是态度却也很亲近，柳长彦就更不必提，更是与他好的像是亲兄弟似得。

　　“五兄，你今儿怎么有时间过来，我听说中书省这几日忙的已经不落脚了。”等诸人在屋中坐定，柳长彦忍不住道。

　　卫暄轻轻笑了笑：“中书省有韦大人在，我自然是不打紧的。”

　　这话一说出来，安国公微微蹙了蹙眉，低声道：“殿下受委屈了。”

　　皇子入朝听政，对于原本的大臣来说，就有些高低不成，有能力的大臣会高高将皇子供起来，没什么大事儿都不会打搅，没能力的大臣就会被皇子架空，最后沦为走狗。

　　不过这两种情况还是前一种比较常见，因为皇子地位再怎么尊贵，这天下还是皇帝的天下，皇帝又如何能容忍皇帝如此掌控朝政，便是太子，只怕也是不能的，有后一种情况，除非是那皇帝十分昏庸，皇子十分强势才会有的处境。

　　卫暄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笑着摆了摆手：“我原本也就是听政罢了，别的倒是不必掺合的。”

　　安国公叹了口气，许久才道：“如今我和你外祖也在朝上帮不到你了，也让殿下为难了。”

　　卫暄看着安国公，安国公对他来说，就像是另外一个祖父一样，他从小就是安国公看着长大的，所以安国公对他，也是真情实意的。

　　“国公言重了，您与我祖父对我帮助已经够大了，我如今处境已经很好了。”

　　卫暄这句话倒也不是说假的，安国公虽然没有什么实权，但是却又仕林的名头，这一点也就尽够了，至于薛家的兵权，如今虽然用不上，但是看着如今的情形，总有用得上的一天的。

　　卫暄又笑着与安国公说了几句话，但是在这期间，柳安平的话却很少，几乎没有说几句，卫暄知道他这个人一向少言，但是话少成今天这样，也是有些古怪了。

　　卫暄心中微转，倒也明白为何，如今他与自己的身份却是有了变化，不再是之前的姨甥，而是如今的岳婿，这对于柳安平来说，只怕也是有些为难吧。

　　“姨丈。”卫暄先开了口。

　　柳安平微微一愣，然后这才颔了颔首：“殿下。”

　　卫暄轻轻笑了笑：“姨丈，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待表姐的。”

　　卫暄这话一说出来，柳安平的神色一下子松了下来，安国公却笑着道：“殿下这话不需说，我们都知道的。”

　　柳长彦也忍不住点头：“正是，我们都信殿下的。”

　　卫暄忍不住笑了，柳家和薛家，可能是他得到的最接近亲情的两家人。

　　卫暄这一日也没有见着柳令婉，倒是见着了薛柔，薛柔一见他还是一通嘘寒问暖，那个样子，真的看着比亲娘还要亲了。

　　等卫暄被柳家人送到了门口，正要离开回宫的时候，老安国公却拉住了他的手，在他耳边低低道：“殿下，去一趟薛家吧，你外祖有些话要与你说。”

　　卫暄只觉得心中一沉，他心中十分清楚，这个要说的话会是什么。

　　卫暄脑中急转，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

　　卫暄离开了柳家，他上了马车，原本要吩咐回宫，但是到了最后一瞬，还是语气一变，低声道：“去靖国公府。”

　　赶马车的太监是宫里的人，一听这个吩咐也愣住了，马上就要到宫门下钥的时间了，这会儿再不回去，只怕会晚。

　　他看了一旁的刘成一眼，刘成最了解卫暄，只闭着眼点了点头。

　　车夫心中明了，于是也就赶着马车朝着靖国公府去了。

　　卫暄这一次去靖国公府，却是没有通报就过去的，等他一直到了靖国公府大门，才有小厮赶紧跑回去报信。

　　卫暄之前也是靖国公府的常客了，小厮也懂得规矩，立刻迎着卫暄往里面走。

　　卫暄跟着小厮一路向里，一直走到中院这才看到靖国公薛显和国公世子薛城迎了出来，这两人面上也是有些惊讶。

　　“殿下。”他们二人对着卫暄行礼，卫暄一把将他们二人扶起，柔声道：“外祖舅父不必多礼。”

　　薛显看着有些惊讶：“殿下何故这个时候来，只怕是有些晚了。”

　　他心中也是牵挂着宫门下钥的时间。

　　卫暄却笑了笑：“还有时间，我过来也是要与外祖和舅父叙叙旧。”

　　薛显见他这样，也不多言，直接迎着他进了书房。

　　薛城一路都沉默，但是神色倒是看着平静。

　　等进了书房，卫暄望着年迈的靖国公和沉默的薛城，这才开了口：“这许多日没来，外祖和舅父不会怪我吧？”

　　薛显急忙道：“殿下这是哪里的话，老臣知道殿下这几日都很忙，哪里会怪殿下。”

　　卫暄看了一眼薛城，却见他张了张口，但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卫暄心中也明白为何，他叹了口气，这才道：“舅父怪我，我也明白。”

　　薛显这会儿已经有些恼怒的瞪了过去，薛城的态度，让他十分生气，他正想出口训斥，但是却被卫暄阻止了。

　　“舅父怪我伤了表妹的心，我都明白。”卫暄垂下了头，神色有些隐晦：“今日我也不想再遮遮掩掩了，这几日我没有过来，也不过是因着我没法面对表妹而已，我对表妹只有兄妹之情，并无他意，虽然从小母亲也好，舅父也好，别的人也好，都将我们俩当成一对，但是我对于表妹的感情却从未变过，从我第一次见她，我就只把她当成妹妹，表妹是个好孩子，她不该被我困住，也不该被深宫困住。”

　　卫暄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的人却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卫暄抬起头，却看见薛莹竟然就站在门口，直直的望着他。

　　薛莹此时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生气，她穿着一身浅色的以上，妆容浅淡，头发半披着，那样子，果真就如同柳令婉的衣着打扮一模一样，卫暄意识到这一点，只觉得心中刺痛。

　　“阿莹……”卫暄忍不住道。

　　“表哥。”薛莹的声音就好像风中枯叶，脆弱的让人心疼：“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卫暄看着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个明艳开朗的薛莹，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