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28、穗子

　　卫暄手里捏着穗子，脸上一副忐忑的模样，看起来倒是真真像是个不明就里无辜之人。

　　前面领路的小太监是新进宫的，还并没有练成宫中无动于衷的功底，所以倒是有些唏嘘。

　　不过卫暄并不知道小太监心中对自己的同情，若是知道，只怕也会感叹，自己的演技真是又上了一层楼，也算是可喜可贺了吧。

　　他们很快就到了紫宸殿，紫宸殿是元章帝休息的寝殿，原本朝政大事都是在宣政殿处理的，但是这次事关皇子，紫宸殿倒是成了最合适的地方。

　　卫暄上了玉阶，便站在殿前廊下候着，小太监进去传话，没一会儿，里面这才宣卫暄进去。

　　殿中的空气有些凝重，卫暄进去的时候，太子和鲁王都已经在了，元章帝冷着脸站在丹墀之上，见卫暄进来，也没有往日的笑脸。

　　卫暄心中紧了紧，急忙上前行礼。

　　“父皇。”这回他是真真俯下了腰，一点儿都不敢大意。

　　“起吧。”元章帝语气十分不善：“你的穗子呢？”

　　卫暄一顿，便将红穗子双手奉上。

　　元章帝身边的太监急忙弓着腰，下来将卫暄的红穗子捧了上去。

　　元章帝有些急切的从太监手中将穗子拿了过来，比着身旁捧上来的烛台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脸色这才好看了三分。

　　“拿去后面给先生鉴定。”他对着林朝珍嘱咐。

　　林朝珍这个时候也没了标志性的笑脸，谨慎的一应，便捧着穗子朝后面去了。

　　卫暄看着有些懵，急忙道：“父皇，这是怎么了？”

　　元章帝叹了口气，眉眼间带着愁意。

　　太子却在这个时候插话进来：“五弟，你没看父皇正心情不好吗？还多问什么？”

　　卫暄被太子堵的一滞，但是脸上一点不显，只能唯唯应了，倒是元章帝摆了摆手道：“无妨，五郎也是自家人，告诉他也没关系。”

　　太子听了抿了抿唇，有些厌恶的看了卫暄一眼，在他心中，自己人三个字和卫暄只怕隔着一条银河。

　　倒是二皇子鲁王卫昀笑着接口了：“太子殿下也是忧心父王，还是让我来说吧。”

　　卫昀的母家是兰陵萧氏，正经八百的老牌世家，因着萧氏的底蕴，卫昀的风流气度在诸皇子中也是十分出众的，只是卫昀到底还带着卫氏的血脉，因而除了风流气度的之外，自身也是十分英武，更不必提他还是元章帝第一个健康的儿子，更是十分得元章帝的宠爱。

　　“那就二郎说吧。”元章帝看着鲁王，眼中也闪过一丝柔和。

　　太子眼里闪过狠意，在诸皇子中，他最恨的就是鲁王。

　　“五弟。”鲁王似乎并不在意太子的怒意，笑着与卫暄道：“这次梨园闹贼，结果竟然在梨园搜出了一些东西，正是与这红穗子有关，如此大逆不道，向来你也是能理解父皇的心情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若是你的穗子无碍，那自然也是无事的。”

　　卫暄立刻做出一副惊慌状，立刻向着元章帝剖白：“父皇，我这穗子一直贴身带着，从无遗失的。”

　　元章帝刚刚看了那个穗子，心中已经确定了三分，因而也只是摆了摆手：“你放心，父皇知道你老实，是干不出这种事的。”

　　卫暄听了这话，急忙感激涕零的叩谢，但是心中却是有些无语，若是真的信他，又何必一开始的时候横眉冷对。

　　卫暄的穗子很快就从后面被捧了出来，林朝珍此时虽然神情也端肃，但是眉眼间也能看出来，到底是松了口气。

　　“陛下，五殿下的穗子并无异样。”他低声回禀道。

　　元章帝脸上立刻有了喜意，笑着摆了摆手：“快将穗子还给五郎，五郎，你也与你诸位兄长坐下吧。”

　　卫暄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急忙接过穗子，便喜笑盈开的坐到了太子和鲁王身边。

　　卫暄刚刚坐下，却只见外面通传，吴王卫煦到了。

　　他心下一凛，知道正戏来了。

　　但是元章帝此时的神色却没有之前那样严肃，也许在他心中，三皇子如此博学文雅当时干不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卫暄忍不住心中哂笑，看来不止是他，连元章帝都错看了这位吴王殿下。

　　而太子此时面色终于有了微微的变化，嘴角隐隐的勾了起来。

　　吴王很快就进了大殿，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微微的苍白，右手紧紧的攥着一截红穗子，看着与卫暄之前拿的别无二致。

　　“三郎来了。”面对卫煦，元章帝与之前面对卫暄的态度完全不同。

　　卫煦倒是看起来有些紧张，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郑重行了一礼低：“父皇。”

　　“将穗子呈上来吧。”元章帝的语气都温和了不少。

　　那个小太监依照前面模样，躬身下去收卫煦手中的红穗子。

　　卫暄和太子的目光都投向了卫煦。

　　卫煦指尖隐隐有些发白，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小太监，他的眼中隐隐带着恐慌。

　　但是元章帝一点儿都没看到这个，依旧笑意吟吟的望着低垂着眉眼的卫煦，只有太子，两眼放光的望着这一幕，就连一旁的鲁王都忍不住蹙了蹙眉。

　　终于，那个太监走到了卫煦身前，卫煦此时倒还冷静，没有在驾前崩溃，抬手将那穗子放进了小太监捧着的盘子中。

　　小太监捧着穗子往丹墀去，卫暄低低垂下了眸，太子的眼睛却紧紧盯着那个托盘，看着那个穗子随着小太监的身形，一直走到了元章帝跟前。

　　“陛下。”小太监半跪在元章帝身前，将托盘高高捧起。

　　元章帝随意的拿起穗子，仔细看了半响，太子激动的都快要从座位上站起来了，鲁王看太子如此，也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一幕，卫煦脸色苍白的可怕，紧紧的绞着手指，只有卫暄，微微垂着眸，并不以为意。

　　卫煦不是蠢人，今日能将红穗子带来，便是必然做了准备。

　　“那到后面去吧。”元章帝终于开了口，但是言语间也带着一丝迟疑。

　　太子一下子瞪大了眼，竟然过了元章帝这一关！

　　要知道，这个穗子当时元章帝也是十分喜欢的，如若不然，也不会赐给几个皇子，元章帝自己也留了一个，之前也是时时把玩，整个宫廷，没有比元章帝更了解这个穗子的了。

　　但是卫煦的这个东西，竟然如此轻易的过了元章帝这一关，太子心中也一下子慌了。

　　卫煦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过了元章帝这一关，也算是他运气好了。

　　“父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卫煦压下心中的侥幸，低声问道。

　　元章帝摆了摆手：“无事，只是之前查出了一些蹊跷，便要验一验你们的穗子。”

　　元章帝此时看着也有些心不在焉了。

　　卫煦心底略微有些忐忑，勉强笑着道：“若说了解这穗子的，整个长明宫上下，还有谁比父皇厉害。”

　　便就是在这个时候，卫煦也不忘拍马屁。

　　元章帝也自矜的抿了抿唇，温声道：“我对这东西，的确也了解一二，不过到底不是正业，只大概看看倒也罢了，到底还是要专人验过才算是。”

　　卫煦心下一顿，却在此时突然意识到，那个穗子并没有回到自己手中，他的心顿时一颤，忍不住抬头看向元章帝。

　　“您，您的意思是？”卫煦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

　　元章帝哦了一声，这才道：“这还是你二兄的建议，特特找了专人来鉴定，以免出岔子。”

　　卫煦一听这话，便直直望向坐在一旁的鲁王，眼底闪动着仇视的光芒。

　　但是鲁王却只是温和的勾了勾唇，心中却忍不住咬牙，他进这个言，也是因为这件事来得蹊跷，怕兄弟里有人在其中陷害自己，如今没想到，倒是给自己挖了个坑，现在老三只怕已经恨上他了。

　　“哦。”卫煦佯装镇定道：“那不知是谁来鉴定呢？”

　　元章帝没料他竟然还会问这个，心中倒是觉得游戏而古怪，但是还是回答了。

　　“自然是当初做这穗子的匠人，除了他，还有谁更合适？”

　　只这一句话，便是一个惊天霹雳砸到了卫煦头上，他的脸立刻便白了。

　　“说起来那个匠人原本是不在长安的，但是这几日却突然来了长安，也是着实有幸，这才请了他过来。”元章帝温声感叹。

　　卫煦的心里，这下子再也不存丝毫侥幸了，这世上如何有这样的巧合，必然是有人害他！

　　他的目光一下子扫到了一旁的兄弟们身上，卫暄低眉垂目，太子眼中隐含喜意，而鲁王，面色温和，似乎果真云淡风轻。

　　卫煦转过头来，只觉得再没有了指望。

　　时间在这个时候仿佛十分难熬，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但是在寂静的前殿，却好似过了一年，到最后，元章帝都有些焦虑了，这一次的时间的确是有些太长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林朝珍的脸出现在人前，此时的林朝珍，便是走路都打摆子，脸色白的可怕。

　　元章帝是什么人，一见这个情形，脸色立刻就变了。

　　“到底如何！”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卫煦，心中真是有些不敢信。

　　林朝珍难遇的嘴唇也颤抖起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陛下！”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意：“那位先生说，三殿下的穗子，是，是假的。”

　　元章帝一下子瞪大了一眼，一把就将托盘打开。

　　卫煦在这个时候也终于坚持不下去，跪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入v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