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23、怨念

　　卫暄有些诧异，倒是不知道淑妃和裴淑仪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被气成了这样。

　　“母妃，是不是因为裴淑仪有了身孕？”卫暄小心试探道。

　　他虽然这样问，但是心中可不信淑妃会对元章帝如何情深意重，淑妃是他见过所有女子中，最为果决聪慧的，为了这点事这样发火，却也不大可能。

　　“哼。”淑妃冷笑一声，低声道：“裴淑仪便是生了金凤凰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但是我没想到堂堂河东裴氏，竟然养出了这样没脑子的东西，我今日去与她贺喜，她却当着皇后贵妃的面与我难堪，言语间还带着你和裴湛的闲话，实在可恨！”

　　卫暄听着这话，却一下子愣住了，他和裴湛的闲话？他和裴湛有什么闲话？

　　看着卫暄懵逼的样子，淑妃却忍不住笑了出来，狠狠的点了点他的额头：“真是个傻小子！”

　　淑妃看着卫暄依旧迷惑不解的样子，心中原本绷着的那根线却一下子松了下来，裴淑仪说那些话的时候，她自己其实心中也是有些二二三三的，卫暄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对任何女孩动过心，便是薛莹那样的美貌女子，也眼睛都不眨一下，偏偏和裴湛粘得紧，便是她都觉得古怪。

　　但是如今看着卫暄的样子，淑妃便知道，他只怕是真的情窦未开，不识情色的。

　　卫暄也不是个傻子，再琢磨了一会儿也就明白了，脸上不由露出苦笑。

　　“这都哪儿跟哪儿，我和阿湛只是兄弟，裴淑仪也是阿湛姑母，如何能这般糊涂。”

　　卫暄也被这女人给气笑了，怪不得这么多年裴家只当没有这个女儿入宫，裴湛几乎从未提起过这个姑姑，原来竟然是这样的糊涂人，连自家外甥也编排，今日裴夫人进宫，只怕就好看了。

　　“裴淑仪这个贱妇，我这次必然不会放过他。”淑妃眼中闪过恨意。

　　卫暄现在就是她的全部了，她决不允许卫暄毁在这样可笑的流言上。

　　而卫暄也有些疑惑，裴淑仪为何会如此厌恶淑妃和自己，甚至还连带着恨起了自己的亲侄子，她难道不知道，她在这后宫之中，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裴家的势力吗？她这次说的这些话，必然会引起裴岳震怒，日后裴氏会如何对她，就说不好了。

　　看着卫暄疑惑，淑妃也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还小，不知当年情状，当年裴氏倾颓，但是裴淑仪却在之前就入了东宫，与我一同被封为良娣，裴氏家主被贬谪岭南，裴岳当时不过御史之位，跪在丹凤门前三日三夜，为父抵罪，但是最后还是挡不住天子之怒，裴岳想要抛家别业跟着侍候，却被皇帝拦下不许，裴岳别无他法，去东宫找当时还是良娣的裴氏求情，望她与当时还是太子的你父皇求情。”

　　说到这儿淑妃却微微顿了顿，脸色略微有些尴尬，但是卫暄却十分理解，以元章帝的性子，当时是绝对不会管这种事情的，但是裴岳只怕也是太绝望了，这才找上了东宫。

　　“唉……说来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但是到底也是一家人，便是有一丝希望，也该试一试的，但是没想到，裴岳的夫人入了东宫门，却连裴淑仪的面都没见着，直接拒见，而且还说了许多大不孝的话，说裴老先生触怒先皇，活该贬斥，她要与裴老先生断绝父女关系，与裴家恩断义绝。”

　　卫暄听得都愣住了，他没想到，裴家真的能培养出这么蠢的人，皇帝处置臣子是皇帝的权利，但是身为人子，如此不孝，只怕皇帝都会厌恶。

　　“唉……说来也是自作自受，她如此轰动的与父断绝关系，惹得先皇也不舒服，说了一句不孝，之后你父皇便再也没有进她的房门，后来你父皇登基，她虽然是潜邸旧人，却也只是封了淑仪，至于等到后来裴氏起复，她在这后宫就越发艰难，裴家几乎没人认她，这次也是她命好怀了身孕，报信的时候，尚书令大人正在御前，两下却情不过，陛下这才特地请裴大夫人进来看她，却不想她一朝得了出头，竟然还是这般小人嘴脸。”

　　淑妃脸上带着冷意，低声道：“她这个样子，只怕也长久不了，今日让皇后和贵妃看了笑话，这两人都看不惯裴淑仪，如今我丢了脸面，这两人只怕就打着主意看我和她斗了。”

　　卫暄听了这话，不由心底一动，低声道：“那您意下如何？”

　　淑妃轻笑了笑：“我虽然不想如了皇后贵妃的意，但是却也真不会任由自己被裴淑仪这样的跳梁小丑作践，她今日敢挑衅我，自然要留下点什么才好。”

　　卫暄见淑妃如此战意满满，自知也是劝不下她的，因而也不费这个口舌，只道：“裴淑仪如此嚣张，说不定真有什么依仗，您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淑妃却好似没有听进去，目光灼灼，却已经是在计划自己的反击了。

　　既然说完了这事儿，卫暄也就不在多留，转身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心里想着今日之事，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宫里沉寂了这么久，几个妃嫔的势力也固定了这么多年，突然从斜刺里杀出来个程咬金，说不定真的可以搅乱这一池宁静。

　　第二日一早，卫暄刚刚起身，外面就传，裴湛来了。

　　卫暄虽然心知裴湛必然会来，但是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他一边用方巾擦脸，一边吩咐刘成：“带他去前厅候着，我马上出来。”

　　刘成领命去了，云姑却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卫暄擦完脸，将毛巾扔到了架子上，看着眼角扫到了云姑的脸上，不由道：“怎么了？”

　　云姑抿了抿唇，低声道：“殿下，崇文馆那边您还去不去了？”

　　说起这个，卫暄却是一愣，他差点忘了，他还有这个主业要做，之前去了一趟楚州，他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宫里的崇文馆是皇子读书的地方，实际上原本是让太子读书的，但是后来他们这些皇子，也都加了进来，再后来，黄门侍郎以上官员的儿子也能去了。

　　不过如今他既然已经封了王，又指了婚，崇文馆倒不必像以前那般着紧了，再说了，那可是太子的地盘，他如今过去，就是给太子嘴里喂肉。

　　“不必去了，若是馆中有人来问，你就说我这几日杂事忙乱，改日再去。”

　　听着卫暄应付的话，云姑心里也有了数，急忙应了下来。

　　卫暄再不多言，抬步就出了净室，朝着外厅而去。

　　卫暄进去的时候，裴湛却没像平时一般坐着等候，而是背着手站在床边，眉眼间能看得出一丝焦虑。

　　“殿下！”他躬身行礼。

　　卫暄虚扶了一把：“不必多礼。”

　　裴湛却并不起身，而是垂着头，低声道：“殿下，请恕小臣之罪。”

　　卫暄挑了挑眉，也不忙着扶他了，轻声道：“你有何罪？需要孤来宽恕？”

　　裴湛身体微微一僵，只觉得有些难以开口，许久才道：“殿下，淑仪所说之言，污了殿下声名，小臣万死难恕。”

　　卫暄看着裴湛这样一口一个场面话，忍不住笑了起来：“裴湛，你莫不是傻了不成。”

　　裴湛也被卫暄突如其来的笑给吓住了，他忍不住抬起头，愣愣的看向卫暄。

　　卫暄却突然低下头，轻佻的用手指挑起他的下巴，语气轻浮道：“裴郎龙章凤姿渊渟岳峙，便是给了我，我也不亏啊。”

　　裴湛整个人都僵住了，一眼就陷入了那人带着浅浅笑意的星眸之中。

　　都曾说一眼万年，之前裴湛都觉得这话是在胡扯，那会有这样玄乎的东西，但是此时看着他的眼，他却觉得这话再正确不过了，只这一眼，他便知道，自己真的完了。

　　他的呼吸清晰可闻，他的语调带着隐隐笑意，他的眼中似乎只有自己。

　　“殿下……”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僵硬的像是木偶一般，只这两个字，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真是个傻子。”卫暄学着淑妃的样子，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清浅的呼吸，扫过他的耳畔。

　　裴湛霎时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耳畔似乎响起了长安城最灿烂的烟花，而他的眼中，除了眼前这个人，再没了别人。

　　“走吧。”卫暄抬着下巴抓起了裴湛的手：“今儿还有事要办呢，以后这种没头脑的话少说点吧。”

　　他笑着拉着他往外走，他脸上的笑，裴湛觉得是这个世上最明亮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