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位》宋央

10、骚动

　　卫暄从内宫出来，刚一穿过延英门，便看见谢行止在中书台下候着，周围还环绕着一圈名门公子，似是在拍谢行止的马屁，但是谢行止却面上淡淡，不卑不亢。

　　卫暄心中冷笑一声，他这个姐夫，平日里看起来不言不语，但是心思却是不浅。

　　“殿下。”

　　看见卫暄远远走来，倒是面上淡淡的谢行止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急忙束手行礼。

　　其他人这才恍然醒悟，跟着谢行止行礼。

　　卫暄十分冷淡的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只这四个字，便转身就走。

　　谢行止一愣，急忙追了上去。

　　“殿下，殿下！”他急走两步，追上了卫暄。

　　卫暄看周围无人，也就停下了脚步。

　　“谢卿可有要事？”卫暄的语气依旧冷淡。

　　谢行止脸略微白了白，但是却丝毫不减他清隽之貌，却是越发显得文弱了。

　　“殿下可是恼了臣下？”他似是有些局促的说道。

　　卫暄蹙了蹙眉：“谢卿何出此言？”

　　谢行止此时终于恢复了冷静，抬起头，小心的看了卫暄一眼，这才沉声道：“殿下，这几日河东大水，小臣与臣父日日都在陛下驾前服侍，这才没能及时与殿下通情，还请殿下恕罪。”

　　卫暄此时终于正视眼前之人，他微微眯了眯眼，看着他微微垂着眸的脸，突然笑了。

　　“姐夫，你想得太多了。”

　　听到他还想以前似得喊他姐夫，谢行止一下子抬起了头，有些迷惑的看着卫暄。

　　卫暄亲密的拍了拍他的肩：“你和谢侍郎我是信得过的，你可不要乱想。”

　　谢行止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到底还是没能笑得出来，他察觉出了卫暄的疏远，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卫暄却再不想与他多言，只道：“我这会儿还要去一趟靖国公府，便不与你多说了，等他日有了空闲，一定好好叙旧。”

　　谢行止听他这样，还想再多说什么，但是还未等他的手伸出去，卫暄却已经转身，远远的走开了。

　　谢行止看着卫暄修长的背影，眼中神色沉沉。

　　**

　　卫暄的心底是存着怒火的，他脚下走得飞快，拳却攥的死紧，谢家父子把他当成傻子来耍，他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了什么依仗，竟然敢如此行事。

　　卫暄出了宫门，上了候在门口的骏马，直直朝着靖国公所在的永昌坊而去。

　　原本以如今京城的形势，他是不该多于外家联系的，但是今日却不相同，他到底是久归之人，去见见外祖，也是合情合理。

　　卫暄永昌坊并不算远，他很快便到了，他在靖国公府外刚一下马，便有熟悉的靖国公府的小厮出来牵马，他抬手一拦，便把马绳交给了跟在身后的侍卫。

　　这马性烈，普通人可降不住它。

　　小厮一见如此，便立刻满脸笑的把卫暄往里面迎。

　　卫暄跟着小厮直入公府，所到之处，据都有人屈膝行礼，卫暄也不以为意，目不斜视，直直朝着靖国公书房而去。

　　根据他对靖国公的了解，他必然在此处。

　　果不其然，他刚一进书房门，便看见靖国公迎了出来，靖国公今年六十有五，但是看起来却依旧精神矍铄，穿着一身石青常服，颌下长须花白，双目有神，见他进来，微微一愣，便是行礼：“五殿下。”

　　卫暄上前直接扶起靖国公语气也柔和了些许。

　　“外祖何必多礼。”

　　靖国公神色不变，脸上依旧谨慎，低声道：“不知殿下要来，怠慢了。”

　　卫暄自来知晓靖国公的脾性，所以也不以为意，摆了摆手，便坐了下来。

　　“外祖不必说这些外道话，我这次来，也是有事要请教外祖。”

　　靖国公见他如此，也不由叹了口气，坐到了他的对面，低声道：“宫里的事，殿下已吩咐寒枫去查了，老臣这儿也不知道什么特别的内情，老臣斗胆猜测，可是为了谢家之事？”

　　卫暄知道靖国公老谋深算，所以他能猜得出自己的心思，倒也并不稀奇。

　　“正是如此，不知外祖可知道其中真意？”与自己的外家人，卫暄也懒得说场面话，所以便单刀直入问道。

　　靖国公叹了口气：“说起来谢知安也算是英雄豪杰，当年国本之争，谢家本也牵扯其中，但是最后却被他逆转形势，如今眼看要登峰造极，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他想要的却太多了。”

　　卫暄心中一凛，忍不住坐直了看向靖国公。

　　“外祖何意？”卫暄心思急转，心中一惊想过无数个可能。

　　靖国公却苦笑一声，叹道：“殿下只怕是想歪了，谢知安倒是没有这个胆子。只是……”他看了一眼卫暄，这才继续道：“只是他却想让谢家再延绵三世。”

　　卫暄一听这话，便霎时懂了，与此同时却有些疑惑：“可是宫中并无谢氏女，难道他要认义女不成？”

　　也不怪卫暄这样想，义女之说，本朝以前就曾有过，身份低微但却受宠的妃嫔，为了给自己添筹码，的确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这种事原本就不光彩，前朝及至本朝，也没有几个人做过，所以卫暄有些不信谢家会如此愚蠢。

　　靖国公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谢家准备送一个女子进宫参选。”

　　“什么？”卫暄心中一惊，继而转急道：“是给父皇的吗？”

　　良家子每年都要选，但是选出来的良家子却不一定是选给皇帝的，还有给皇子的。

　　“应当不是，谢知安再糊涂也不至于如此，我只打听到，谢家准备的是谢家二房的姑娘。”靖国公倒是见识的多了，依旧不急不躁，只是看起来有些失望。

　　“谢家二房？”卫暄皱了皱眉，他之前与谢行止相交，接触的都是大房的人，与二房倒是没什么交情，只是这也不怪他，谢知宁虽然贵为吏部尚书，但是性子却很独，卫暄与他根本说不上几句话。

　　“你这次选妃的事情，昨个儿陛下已经与我说了，以陛下的性格，必然不会选谢家人，来给你巩固势力，这个谢知安只怕也是知道的，所以他的这个准备绝不会是给你，既然不是给你，那就是给太子的了。”

　　卫暄心中终于清楚，是了，这一次选秀，元章帝不仅打算给他和楚王世子选妃，还要给太子选，谢家人果真想要两面下注。

　　“外祖且说当该如何？”卫暄心中隐约已有打算，但是却还是需要征求靖国公的意思。

　　靖国公微微垂眸，捻了捻指尖，低声道：“殿下既然心中已有打算，尽可以实施便是。”

　　卫暄轻轻松了口气，颔了颔首：“好。”

　　卫暄刚刚说完，便听见外面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我听说五哥来了！”

　　卫暄原本严肃的眉眼，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却忍不住一笑，站了起来。

　　“阿莹！”

　　伴随着语音落下，一个身着红色骑装的少女便迎面走了进来，她长得有些像淑妃，但是眉眼间却更生动一些，越发显得英姿勃发。

　　靖国公见她进来，眼里也带了笑意，但是口中却忍不住训斥：“你这孩子，越发野性了。”

　　薛莹却根本不把这当一回事，笑着望着卫暄，娇声道：“五哥，楚州好不好玩？”

　　卫暄忍不住失笑：“我是去办差的，你怎么净想着玩。”

　　她目光流转，倒是有了几分小女儿情态：“你走时说了要给我带琉璃，如今这么说，可是要赖账？”

　　卫暄忍不住心中叫苦，这却是真的，当时他来薛家告辞，正好遇见薛莹，被她缠的实在受不住，这才拿出了糊弄明宜的手段，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记着。

　　“你放心吧，少不了你的，我回去了就遣人给你送过来。”

　　卫暄心中庆幸，亏得他还留了一手，不然可过不了薛莹这一关。

　　薛莹一听这话，面上一喜，上来便抱住了卫暄的胳膊，就如同小时候似得。

　　“五哥，多谢你。”

　　这句话却是说的婉转，卫暄都忍不住愣住了。

　　“你这么客气，倒是难得。”他对着薛莹笑了笑。

　　薛莹却好似一下子愣住了，直直望着卫暄。

　　卫暄心中疑惑，但是还未来得及多想，却被靖国公岔开了话。

　　“好了，阿莹快回去吧，你父亲正问起你呢，你今日瞒着他出去骑马，可要小心着些。”

　　薛莹听了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闪过一抹红晕，有些心虚的轻轻吐了吐舌，然后便笑着跑出去了。

　　看着薛莹离开，卫暄有些迷糊，不过倒也没深想，便于神色复杂的靖国公告辞，想要转身离开。

　　但是却被靖国公给叫住了，卫暄脚下一沉，有些疑惑的看向靖国公。

　　靖国公看着卫暄，微微挑眉，低声道：“殿下，您对婚事可有想法？”

　　卫暄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想想，倒也寻常，毕竟此事事关重大，靖国公过问也是应当。

　　“这个我倒是没什么想法，还是要看母妃的意思。”卫暄温声道。

　　靖国公听了这话却好似并不满意，蹙着眉，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