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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屈楚才出宫时脸色更差。郑仲上前搀扶,被他挥手挡下。“无妨,夜深露重,有些凉了。”

      马车缓缓而行,屈楚才仰头靠在车厢上。

      皇帝的话时时印在他心头,这让因余毒发作而隐隐作痛的骨缝愈发发寒。

      他将头轻轻抵在车厢上,和小孩前些日子的动作如出一辙。

      莫要想了。屈楚才对自己说,小孩的名字是白取的么?人走茶凉,心如枯井,莫要再生出什么波澜。

      郑仲随马车一路护送屈楚才到屈府门口,才打了个呼哨,转身离去。他一身粗布短打,模样又老实近人,很快就融入了人群众,辨认不出身影。

      “少爷呢?”屈楚才进府便问。

      管家躬身道:“回来了。在书房。”

      “嗯。”

      管家道:“韩大人也在。”

      屈楚才正解开领口绣扣的手指一顿,挑了挑眉,“韩构也在?”

      韩构、郑仲、刘大福这些在镇抚司独当一面的人,向来是不能轻易进屈府的。若是有事相商,也得同外客一样递帖子,得了管家和屈楚才的首肯,才能进府。

      刘大福的帖子递得勤快,韩构和郑仲都知他的忌讳,很少到府拜访。他今早才召了韩构过来,此时复来,只能是为了屈凉在家塾中的事。

      屈楚才加快了步子,“少爷怎么了?”

      管家一脸为难,“您亲自看看罢。”

      屈楚才将他甩在身后,穿过数个月洞门,快步跨进书房。

      书房中,韩构抱剑站在一旁,小孩没精打采地趴在书桌上,一手敲着青州砚,露在外面的半张小脸肿得高高的,红紫一片。

      “被哪家小孩儿欺负了?”屈楚才心念一转,以韩构的功夫,断不至于护不住一个小孩,屈凉的这副模样,只能是在家塾中折腾出来的。

      屈凉见他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从高椅上爬下来,一手挡着自己的脸颊,支吾道:“摔的。”

      屈楚才拨开他的小手,仔细看了看,确认那是拳头砸出来的痕迹无疑。边上还有些擦痕,约莫是被人压在了地上扭打,在沙石上摩伤出来的。

      “你说。”屈楚才冷冷看向韩构。

      韩构跪道:“属下办事不力,请大人责罚。”

      屈楚才抓着小孩的双手免得他再碰着伤口,吩咐映秋去取伤药,最末才对韩构道:“他自己不要你看护,伤了同你有什么关系?”

      屈楚才又道:“闷声不说,是还想被打?”

      这回对着的是屈凉。

      屈凉扭开头,眼角水光盈盈,像是哭过一场,屈楚才用手探了探他的眼角,却没有摸到泪痕。

      “不、不去了。”他不是口舌有毛病,只是在乡间作仆役的时候少与人交谈,言辞不熟练。

      屈楚才道:“你说不去就不去了?”

      屈凉一直生怕屈楚才冷下脸来,真的碰上了,心中却正是无限委屈。他挣开了屈楚才的手,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屈楚才按住发寒的肩骨,往书房外走去。

      “大人!”韩构依旧跪着,在屈楚才绕开他时喊了一声。

      屈楚才停下脚步,“何事?”

      韩构道:“属下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此子留在身边不妥。”

      “哦?”屈楚才道,“晨间是去家塾不妥,如今竟连留在身边都不成了?”

      韩构以头触地,“大人若是想养个小孩儿,在汴梁城中尽可随意挑选。”

      屈楚才转身俯视着俯跪在地上的男人,冷声道,“若我就是要他呢?”

      韩构握着剑柄的一手微微发颤,剑鞘寒光闪烁。

      屈楚才按住他的右肩,稳住了那发颤的手臂,“韩构,你是镇抚司的人,还是我的人?”

      平直没有一点起伏的声音,犹如一把利刃,准确无误地刺入韩构的心尖。他凝视着地板上的一丝暗痕,沉默良久,哑声道,“是大人的人。”

      屈楚才放轻了语气,缓缓道,“我知你思虑颇多,但此事我早已做了通盘考虑。前朝覆灭多年,卷宗早已湮灭泰半,余下的尽归镇抚司,只有你我阅过,月前也尽数毁去。只要你我不说,没人会知他身份来历。”

      “……是。”

      “真没看见他是怎么伤的?”

      “属下守在院外,不曾看见。”

      屈楚才道,“莫再为难他。”

      “……是。”

      屈楚才走后,韩构猛地推出庚金,三寸青峰映出他挣扎不定的眼色。末了,他指压剑锋,缓缓推回,鲜血沿着剑锋入鞘。

      屈楚才走到小孩的卧房外,敲了敲门。

      里头没人应声。

      屈楚才推门而入,见到床上鼓起了一个包,小孩连头都缩在了被褥底下,显然不想见他。

      屈楚才走到床边坐下,在那圆鼓鼓的被褥上按了按,“嫌我凶了?”

      被褥底下传来闷闷的答声,“没。”

      屈楚才正色道:“看着我说。”

      被褥动了动,半晌探出颗脑袋。眼角红通通的,八成已经哭过了。

      “没嫌你。”屈凉睁大眼睛对屈楚才说。

      屈楚才将他拉到胸口的被褥掀开,把小孩从床上捞了起来,双双靠坐在床边,“那有什么事儿不好同我说的?我对你不够好么?”

      屈凉轻声应道:“好。”

      屈楚才问:“你答应了我要去习字学经不成?”

      屈凉点了点头。

      “明日韩构送你去家塾。”屈楚才起身道,“让他跟在身边,若是有人招惹你,吩咐他拔剑就是。”

      屈凉拽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你想出尔反尔?”

      屈楚才眼中的暗光让屈凉有些害怕,那根本不是他这种年纪能够看透的阴沉和郁郁。让鸡爪般枯瘦的手指依旧用力勾着屈楚才的衣袖,默声张了张口。

      屈凉敏感地察觉到,今夜的屈楚才同前两日都有些不一样。但要他说出个全须全尾的不同,他又说不上来。

      屈楚才将他的手指缓缓掰开,“你若也……”说了几字后似是觉得自己极为可笑,屈楚才抿了抿嘴,甩袖离开。

      屈凉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手掌,有些无措。他心想,屈楚才到底是生他的气了,因为他不肯去家塾。可就算不习字,他还会做旁的许多事,他会铺床叠被,也会劈柴担水……要是屈楚才喜欢,他可以在冬天下雪的日子,带他去山上捉鸟儿玩。用竹篾编好笼子,倒扣在雪地里,支起一角,撒上谷子,就能引来成群鸟雀。

      他们俩可以远远看着,他会把引绳交给屈楚才,看到鸟雀都进笼了,轻轻一拉……

      屈凉觉得屈楚才一定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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